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靠棺材横行修真界/作者:永岁飘零』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沙舟是现代天师,在把师父铜尸放进棺材时发生意外,穿越了。开局就拿死亡剧本,被人下黑手,推进了魔尊的雷劫现场。还好穿越前,她从师父那里把师门圣宝,尸棺继承了,沙舟躲进棺材,以功德尸棺躲避雷劫。死里逃生后,沙舟发现,她竟穿成了一个美强惨女配。...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沙舟头晕目眩。   陌生记忆将她淹没,脑袋仿佛被大山压迫,沉重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视线惝恍,眼前所有事物都出现了重影。   “咔嚓——”   一道巨雷近在咫尺炸开,天威震耀,让沙舟沉甸甸的脑袋,有了片刻清醒。   视野尽头,天地晦瞑,银雷织网,犹似银树张牙舞爪,铺满了整片天空。   沙舟有些缓不过神,望着头顶密布的劫云,她还以为是她师父的封棺劫还未过去,下意识便想招出尸棺,继续助师父渡劫。   欲动手之际,耳畔突兀传来道低沉沉的女声:“沙舟师妹,伊师兄惊才艳艳,你就别再拖他后腿了,去死吧!”   沙舟迟钝脑袋,随着耳边这句话彻底清醒。   才回过神,身后就猝不及防袭来了一只手。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飞了出去。   视线里,一柄飞起来的剑上,有个女人神情惊惶的叫了一声:“沙舟师妹——”   女人声音里透着浓浓担忧,但她眼神却是高高在上,甚至透着得逞的意味。   沙舟不是傻子。   撞上女人眼睛瞬间,便知道推她的是谁。   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沙舟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哪怕是从高空坠落,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沙舟是现代捉鬼天师,祝由一脉的传人,嘴上还叼着奶瓶时,就在和非人类为伍了,从小练就了一副临危不乱的性子,并且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这女人趁她不备,向她出手,她又怎会不回报回去。   一条幽黑铁链蓦然出现在她手上,链子的另一头,是一块与链子相同颜色的砖头。   那确实是块砖头,只比手掌大一点点,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砖头的外观有些像棺材。   ——袖珍棺材!   沙舟没去管掉落的身子,手腕稍稍用力,链子另一则的砖头仿佛生了智,凶猛攀上了天空。   平平无奇,看着没什么用的砖头,冲入天空就直奔女人而去。   女人轻蔑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沙舟,轻描淡写地挥手扫了一扫。   不想砖头非是砖头,不但没被扫开,反而撞断了她伸出的胳膊,并在她下意识后退之时,乘胜追击将她砸下了个头破血流。   女人受伤,慌叫一声,就不受控制从高中坠了下去。   看她掉下飞剑,呈直线坠落的沙舟,终于出了口气。   管你是谁,敢阴本天师,是人是鬼都要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在沙舟取出黑链子之际,云幕下的银色闪电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刹那间变色,由银白转成了深紫。   狂风肆虐,酝酿在云层中的雷声,如万马奔腾轰隆咆哮了起来。   先前还在助师父雷劫的沙舟,对这雷声很熟悉。   ——这是有人在渡劫。   狂风将她眼角乌发吹开,视线之中,紫色劫雷暴虐地劈向大地。   下方山头,已是一片焦土。   焦土上,一位身着檀紫繁复长袍的男子,手执双剑,气质绝尘,不畏不惧昂扬屹立。耀眼雷光,将他容貌映得明明灭灭,看不真切,唯有他手中的龙形双剑,闪烁着雷光。   “不好,是紫宵雷劫,大家快退。”   准备自救的沙舟,听到这惶遽喊声,潭水般透澈的双眸涌现震愕。   也不管上方说的紫宵雷劫,是不是她所知道的紫宵雷劫,手中漆黑铁链子倏然回旋,抓住铁链另一头的小砖头,咬破食指,快速用血在砖头上点了一下。   砖头受血,瞬息间变成了一副黑木棺材。   棺材鬼气森森,像极了邪物。可奇怪的是,这口棺材却蕴了天威之力,棺身雕刻着无数符篆,并游走着肉眼可见的功德金线。   这是一副矛盾的棺材。   棺材一出,煌煌雷威顿时加剧,似乎是要劈死某个多出来的异物般。   沙舟呼吸一滞,猛往棺材盖上拍了一掌,吊着棺材沿麻利地跳了进去。等她入了棺材后,飞出的棺材盖自动覆了上去。   与此同时,棺材也落到了地上。   一着地,这口棺材犹似被赋予魔力,自动没入了泥土中。   沙舟入棺材时,观劫的人正在仓皇奔逃,没人注意到刚才有一口棺材掉进了雷劫中。只有山顶渡劫的人,往这边犀利扫了一眼。   但此刻棺材已经没入地里,不管是肉眼还是神识,都已探不到它的存在。   *   黑得不见五指的棺材中,沙舟刚把胸口憋着的气吐出来,就觉得空间有点挤,她伸手忙不迭往身边推了推。   一推过去,手心满是沁凉。   沙舟已经习惯了这种凉,手掌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推得更用力。   “过去点,过去点,老祖宗,你挤到我了……”   “赫赫赫赫——”   一声闷在喉咙里的声音,诡异响起。这声音就像指甲磨过桌面般,难听得紧。   “这不是太紧张,忘记了吗?”   沙舟神情一顿,吐出胸中浊气,还滴着血的食指,在黑暗中画了几下。 第2章第2章   沙舟才感慨自己倒霉,穿到了这么危险的世界,下一刻,胸口就升起一股悲怆之感。   这悲怆中带强烈恨意,两种感觉来得很剧烈,去得也快不及眼,不过瞬间便消失了。   她一惊,手紧紧捂往心脏,眼里闪过深思。   刚才的悲怆与恨……   以她这些年与神魂打交道的经验,这原主该不会暗戳戳躲在身体里,伺机想要吞噬她,壮大自己吧。   沙舟乌黑眸子骤一缩,立即动手检查身体。   甭管她是怎么占据这具身体的,眼下她都不可能将身体还给对方,也不会让对方把她当大萝卜吞噬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坐下来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解决之道。   沙舟右手平伸,中指与食指并拢,两指指尖朝上快速一挽,然后抵到自己额心。   她所使乃是祝由术里的追魂术,她想看看,原主的魂魄是不是仍在这具身体里。   封闭的房间,寂若无人,只有六盏燃烧着的莲花灯,发出微弱火烛声。   莲花灯前,六个无声的人,依旧注视着少女。   他们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已然是几具尸体。   其中一个人看了沙舟许久,失了耐心,脚尖一踮,就想靠近沙舟。最初踏出虚空的玄衣男子见状,头微微一侧,淡漠眸子定在他身上。   看过去的眼神,清潭般深不见底,毫无感情,但眼中喝止的意味格外明显。   欲向前的人被他看了一眼,呆滞眼睛里,竟浮出了丢丢委屈。   身边几个人的小动作,沙舟毫无感觉,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意识里,想要找出原主的灵魂。   追魂术在识海里仔仔细细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唯一发现的,便是她如今的识海,竟比以前大了数倍。识海代表着一个人的灵魂强度,若说以前她的识海只是一碗水,那现在,就是一缸水。   识海壮大,沙舟高兴。   可这份高兴,却因着没有找到原主的灵魂而打了折扣。   “师父,老祖宗们,咱们穿越了。”沙舟撤回追魂术,平静地向在场六人道了一个事实。   “哧哧哧——”   几道惊讶的赫赫声一起响起。   沙舟从地上站起来,瞥了瞥身上繁复衣裳,有点嫌弃地薅了两下。   “师父,你渡劫时,是不是动到了什么东西?”沙舟提着累赘的裙摆两边,别别扭扭地走到她师父沙瑞跟前,问。   刚才那具跳得太高,撞到天花板的,就是她师父,穿越前就死三年了。沙舟是他从河里捞上来,并一手养大的,沙舟说她叼着奶瓶就和非人类为伍,那真不是说说,小时候师父忙,陪她玩的就是尸棺里的另几个老祖宗。   相处的多了,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一门外语——僵尸语!!   发生穿越这种奇事前,沙瑞练尸初步完成,正准备封尸入圣棺。   封尸入棺需渡雷劫,而她则需要在雷劫下,斩断师父与尸棺的契约,继承尸棺,于是师徒两就一起挨了雷劈。   谁知这一劈,就直接将他们劈得换了一个世界。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沙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最有可能就是他们渡劫时生了意外,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这脉修的是正统的祝由术,此术是从轩辕黄帝时期传下来的。副职降妖除魔,本职工作是看病救人炼尸赶尸。   能炼别人的尸,自然也能炼自己的尸,就是很麻烦。   成功率不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尸毁魂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在外人看来这是歪门邪道,但这一门道术在他们这一脉,却是正儿八经的师承之术,据说是研究出祝由术的老祖宗,从黄帝之女旱魃那里学的。   师门圣物尸棺,也是从老祖宗那里继承来的,是个圣宝,刚才沙舟还拿着它,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来着。   沙瑞赫赫两声,小眼睛呆呆的睨着沙舟。   “没动啥东西,那我们怎么穿越了?”   沙舟满脸不信,柳叶般精致的眉头轻轻蹙眉,将他们目前处境,简单告诉了几位老祖宗。   他们穿的地方叫九州大陆,按灵气浓郁度分成三部分,最中央是靖德州,是整个大陆最大的一州,并且灵气最盛,无数大宗门屹立在此,是修练资源最好的一州,他们目前就在靖德州。   而且,他们还倒霉的穿到魔尊的渡劫现场,这会儿外面的魔尊正在渡劫。 第3章第3章   沙舟看着地上黑成碳的尸体,黑亮眼睛微微出神。   她沉着脸,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具尸体。   尸体被雷劈的黑腾腾,没一处好的,容貌只能看清大致轮廓,衣服也破破烂烂,身体很强壮,生前应该练过体,是个极品的炼尸材料。   材料倒是好材料,不过……   沙舟抿抿嘴,将尸棺取出来,敲了敲:“老祖宗,你三天前出来时,那渡劫的魔尊情况怎么样?”   地上这具尸体最好别是那个倒霉魔尊。如果真是,她现在就给他来个毁尸灭迹,让他渣渣都不剩,免得以后被那什么魔罗宫找麻烦。   原书里,魔罗宫虽寥寥几笔带过,但却是个疯狗一样的存在。   断离渡劫失败后,他们追着原主杀了一百年,原主能在短短百年间跻身化神老祖,魔罗宫功不可没。   沙舟一点都不想被魔罗宫缠上。   棺材里,君玉阶低沉的嗓音,透着丝丝心悸的传了出来:“很好。”   好的不能再好!   紫霄雷劫下还能抽出手遥遥怼他两剑的高手,能不好吗。   他一身狼狈,他贡献了三分之二,要不是为了避开他的双剑,他能被雷劈到吗。   “依老祖观之,魔尊渡劫成功与否?”沙舟拿不准这具体尸体到底是不是魔尊断离的,再次确认。   君玉阶斩钉截铁道:“成功率百分之九十。”   三日前,那个渡劫的已经渡到了尾声,只剩下最后一道雷劫,他远远观了一眼,渡劫的人气势非凡,功力似乎也未消耗太多,以他当时的状态,安然渡过雷劫完全不成问题。   沙舟闻言,托腮沉思了一下,也觉的这具体尸体应该不是魔尊断离。   毕竟倒霉魔尊被雷劈死,和原主吸掉他半身功力有关,她穿过来后,可没有吸他的功力。   完整状态下的魔尊,应该没那么容易死掉。   想到这里,沙舟松了一口气。   不是倒霉魔尊就好。她初来乍到,可不想和本土的疯子发生啥冲突。   “那就好,老祖,这里有个极品材料,你帮我收着,等我安顿下来了,我要炼尸。”   炼十八铜尸当护卫。   修真界死亡率太高,不弄点防身的东西,她担心不等她修炼有成,就被人给咔嚓掉了。   “嗯,这方世界不差尸体,你是该把炼尸术捡起来了,有什么不懂就问我。”   沙舟要炼尸,君玉阶乐见其成。   他们这一脉就是和尸体打交道的,但因为法治社会原因,炼尸一道,到了沙舟这里就没落了,换个世界,正好可以把她以前没机会练的东西都给捡起来。   “我与你师父他们有些不大适应这个世界的灵气,暂时只能呆在尸棺里,你在外面自己小心,遇上处理不了的事,先找你师父帮忙。”君玉阶娓娓交代。   他们不但不适应这里的灵气,还隐约察觉到了天道的排斥。   排斥对他最强烈,反倒是对才渡过铜尸劫的沙瑞,影响不大。在融入这个世界之前,他不能在圣棺外呆太久。   “换个世界,是会水土不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沙舟并指,指尖朝下,在脚边的尸体额心快速画了一道驱尸符。   空间微荡,地上的尸体刹那间消失无踪。   把尸体装进棺材,沙舟拍拍手,将身上那件浅紫色衣裳的边边角角全部撕扯掉。   待衣服不影响走路后,她快速画了一张御风符,拍到肩上,便狂奔下了山顶。   这具体身体修为不高,能调动的灵力有限,虚空符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废人。   等安顿下来了,她得置办些吃饭的家伙才行。   朱砂、毫笔、黄纸……对了,还得弄一把金钱剑。   原主记忆中金银财宝什么都有,好像就是没有铜钱,也不知道金钱剑能不能弄到。要是找不到铜钱,那就只能找几位祖师江湖救急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法剑,沙舟暂时还没想过。   一是原主才练气八层,还不能御剑飞行。二则是,法剑也得与自己匹配才行,目前她用的最顺手的就是金钱剑。   沙舟心里揣着事,循着原主的记忆一口气跑远,直到虚空符时效过了,才放慢了脚步。   就在沙舟离开山顶后没多久,一队人马踏着飞剑抵达了她刚才驻留的地方。   这群人一到,就开始地毯式的满山搜索。   良久后,这群人带着失望汇集在了山顶上:“二宫主,未找到魔尊法身。”   焦土上,一男子杵剑,迎风而立,一袭华服浮翠流丹。山顶的风,将男子墨发吹荡,露出了他那张佩着面具的脸。   男子脸上的面具是镂空的,面具上有着繁复的花纹,一双眼睛凌厉冷酷,寒光熠熠。   “可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男子张口,嗓音裹挟着凝霜般的寒意。   回话的属下闻声,赶紧垂头恭敬道:“据说,是虞云洞的两个女弟子在雷劫下打闹,致使魔尊雷劫加重,最后……”   最后如何,这个属下不敢再说。   “呵,虞云洞……余青苕……!!”   男人黑眸深敛,咬着一个名字,冷凛道:“传话出去,限余青苕半月后,将那两个在师兄雷劫下动手的女人交出来,若不交人,本座将亲上虞云洞一讨说法。”   “二宫主,魔尊答应过老宫主,永不追责余青苕。”属下听到跟前主人放出来狠话,赫然看向他。   “答应那死老鬼的是师兄,又不是本座。”   面具男人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地看向回报的属下,阴沉沉道:“怎么,师兄一出事,你们就想叛变了吗?”   话落,一股无形的风吹拂而起,寒气刹那间冻结了山顶。   “属下不敢。”回话的人战战兢兢,头埋的更低了。   男人:“不敢最好,本座的剑,最喜欢杀不忠的人了,比如——余青苕!!” 第4章第4章   掌柜接过银子,乐呵呵下了楼。   目送掌柜离开,沙舟掀眸,目光再次落到对面客房上。那边客房已歇了谈话声,只有懊悔的抽泣低低传出。   沙舟疑惑片刻,收回视线,将房门关上。   这家客栈的伙计很麻利,沙舟才在床上眯了一会,伙计就把她需要的东西送了上来。   一桶水,两套崭新衣裳,还有沙舟要的朱砂、毫笔……一样不落全部到位,不但如此,还妥帖地给沙舟带了膳食。   这办事效率,快的让沙舟讶异。   伙计话不多,放下东西就退出了客房。沙舟关门时,透过门缝,看到对面客房走进去了个修长身影。   这身影刚进去,那房间里就又传出了潸然泣声。   沙舟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可偏就是这个背影,却吸去了她的注意。她盯着对面房门,一双秀眸映着微光,渐渐浮起了一抹凝重。   片刻后,沙舟回神,将房门彻底掩上。   沙舟没去管外面的人和事,在山里当了四天野人,快累死她了,等一身清清爽爽,填饱肚子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两夜。   虽然睡了很久,但对面房间住了几个麻烦,她睡得不是很沉,一直半梦半醒着。也因为这,她花了两天时间,才把丢失的精神气给补回来。   这期间,掌柜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敲门询问过一次。   沙舟没开门,只应付了几句,便继续养神。   等恢复过来后,她第一时间便是施术开眼,往对面客房窥了去。   两天过去,对面人去楼空,房间都被勤快的伙计收拾妥当了。   对面没人,沙舟松了口气。   刚进客栈时,听到对面哭声,她还没将里面的人认出来,但后面进房的那个男人她却印象深刻。   原主一生爱恨情仇,几乎都痴缠在这个男人身上,单一个背影,沙舟就将他认了出来。   ——伊重楼!!   原主又爱又恨的男人。   倒没想到,他们观完劫后竟没有离去,还留距离荆山最近的城里,也不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过,干啥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没打算现在就和伊重楼对上。   哪怕她有给原主报仇出气的心,也不是现在。   原主记忆中,这个时期伊重楼已经是筑基修为,她的祝由术暂时还怼不死他。且虞云洞她也没打算再回去,按她理解,虞云洞就是类似于小说中合欢宗的存在。   整理记忆时,她有着重看过原主的功法。这门功法有些邪门,沉沦肉/欲,由七情六欲入道的功法。   这个虞云洞不适合她,她还想回头找个人把虞云洞的功法给废掉,再重新修呢。   沙舟不是很了解修真界的功法,据她所知,不管修魔还是修道,都是心静。   心静才能修出心境。   九魅若海在心境这方面,缺陷很大,原主一辈子修的都是九魅若海,修到最后,虽没沉沦欲望,却因伊重楼之死,徊肠伤气了一生。   修真者得旷达不羁,原主修至化神,都依旧沉溺情殇,走不出来,其中没少受九魅若海这部功法影响。   所以,拍掉——不能练!!   沙舟收回眼睛上的术法,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走出房间,让掌柜的送了些吃食上来。等吃饱喝足后,便净手,肃清杂念,着手准备起了她需要的东西。   把伙计送来的黄纸裁剪成符纸大小,旋即提笔,蘸上朱砂,开始化符。   画符时沙舟默念着咒术,而空出的左手,则在朱笔落入符纸上的那一瞬间,打出了一个日君决。   祝由术中,日君决的作用便是引咒入符。   画符期间不管是手下之笔,还是心中之咒亦或是指尖之决,皆不能有任何停顿,必须做到一鼓作气。   通过原主记忆,沙舟知道修真界的符,与她从小到大熟知的符有些出入。   修真界的符,是将自身所灵力画入符中,驱符等同于是驱使符中所蕴的灵力,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祝由术的符之道,则讲究天人相应,人天合一①【注】。   说白了点,就是以符中咒术驱使大自然的力量,让符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只有无需工具,化虚空符时,才会动用到自身所修力量,调动天地之气,为自己所用。   并且,九洲这边符咒还没有祝由术的符多,这个世界修者法力强盛,但在符道上却未有虚空符。两方符术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画符必须一气呵成,不能有任何停顿,一旦停下,那笔下所画的符便算失败。   九洲法决到是蛮多的,沙舟觉得,修真者的法决倒是和虚空符有些相像。   在房间里呆了一上午,沙舟正襟危坐,存思运气,一共画了近三十张符。   攻击性质的五雷符,沙舟准备得最多,一共十五张,其中还有两张是上品。除此之外,御风符和定身符共备了十张,再然后便是两张恢复元气用的五气朝元符和坑人用的其它符。 第5章第5章   女要俏,一身孝,这话诚不欺人。   紧拽住沙舟的女人,一袭白衣,清纯动人,白皙额头扎了块指节宽的纱布,纱布上浸着斑斑血迹。   她面色惨白,似乎是想向沙舟解释什么,但又因太伤心,一句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声,只睁着水雾汪汪的眼睛,愧疚又委屈地看着沙舟。   那宛若风吹雨打的小白花模样,我见犹怜,惹人心疼,凡是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步看了几眼。   表情生动得专业演员对上她,怕都要逊色一筹。   “确实是你不好,倒没想到师姐竟敢做敢当。”   眼前这张脸,沙舟可没忘记。   四天前,就是她将她推进雷劫的。   这人是原主师父余青苕的第六个徒弟姜千绮,比原主早入虞云洞好几年,原主随余青苕回到虞云洞,一直住在虞云洞主峰,与她交集不多,只知道她会经常上主峰找余青苕和伊重楼,请教修练上的事情。   沙舟打量完姜千绮,得出结论,这朵绿茶的段位很高。   话说一半留,留一半,再配上她这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她怎么样了呢。   “我知道师妹怪我,师妹若有怨,师姐任打任骂……”   姜千绮声泪俱下,嘴边的话,再次歇了下去。   眼底雾水似是抑制不住,化成晶莹泪珠,一滴滴滚出眼晴。窈窕身段宛若弱柳扶风,竟踉跄着有晕倒过去的趋势。   “姜师姐,你现在可不能晕,你到底是哪里不好,你说出来啊。”   沙舟见她欲倒,反手扣住她手腕,强行稳住她的身子。抓住对方手腕的时候,还下意识用上了佛门的金刚指。   五个扣紧的手指,宛若铁爪子,深深陷进了姜千绮肉里。   姜千绮白皙肌肤上,刹那间出现了几个指印。   指印被沙舟手指覆盖,没人能觑见。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姜千绮眼神微变。   她睫毛低垂,掩住眼底愤怒,运转灵力,欲震开沙舟的桎梏。   不过沙舟才不如她意。   她越用力,她就扣得越紧。   手下骨腕都被她捏着咔嚓轻响了一下。   这姓姜的女人不是喜欢装柔弱吗,那就继续装吧。   喜欢装腔作势的人,最怕本性暴露,众目睽睽下,沙舟完全不担心姜千绮会出手。   沙舟看着一边抽抽泣泣,一边暗中与她较劲的人,眼底浮出讥诮。   旋即,她神色一变,澄澈双眸映出凄恻:“姜师姐,我知你爱慕伊师兄,但我与伊师兄的婚事,乃是师父指定的……”   “师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我与伊兄清清白白,师妹你,你……”沙舟刚一开口,姜千绮脸上浮出惊惶,倏一抬头,立即打断沙舟的话。   裹着水雾的眼睛,威胁意味甚浓。   姜千绮敢背后朝沙舟手,就是笃定沙舟哪怕侥幸从雷劫中活下来,她也有办法,将这事撇清。   因为,这个占尽师父与师兄宠爱的女人,愚笨不堪,是任人拿捏的草包。   她只要哭诉几句,便能将这事揭过。   自己干的事,自己最清楚。   她把沙舟推进雷劫的事,不能让人知晓,若是师父和伊师兄知道她谋害沙舟,她必会被惩罚……   毕竟,沙舟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入门第一年,师父就将她定给了伊师兄,且还将不传之术,九魅若海也传给了沙舟。   洞内都在传,等沙舟修为进阶筑基,师父便会收她做关门弟子。   沙舟瞧着姜千绮的眼神,心里冷嗤。都到这时候了,这个女人竟还威胁她。   她可不是原主,不受她威胁…… 第6章第6章   “沙舟,我知你受了委屈。姜千绮所做之事,我已回禀师父,你别再置气,随我回去吧。”   温厚的男声,逐渐接近。   脚步声就在耳畔,沙舟心口一凉,突兀生出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   原书将伊重楼描写的风光霁月,但沙舟却知道伊重楼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认知,沙舟是通过书中剧情与原主记忆间接得出的。可眼下这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却是背后如蛆附骨的眼神,真真实实传达过来的。   本在观察四周,欲脱身的沙舟,被对方紧盯不放的视线,惊住了脚步。   她琼眉轻蹙,卷翘的睫毛微微扇动,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紧绷的身体缓慢松懈,纤瘦背影适时透出羸弱。   那是一种无助的柔弱。   沙舟倏一转身,乌黑眸子倔犟地看着走过来的伊重楼,紧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她看得很深,纯粹澄澈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流转,直抵人心。   太过清亮的眼睛,不知触碰到伊重楼哪一点,让他心口轻轻颤了一颤。   他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沙舟面上扫了一下,见她心伤溢满脸颊,却又强装坚强……   伊重楼一路的疑惑稍稍缓解,深沉湛幽的眸底浮现无奈。   “别气了,姜千绮与我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与我置气,不值得。”伊重楼上前两步,握住沙舟的手,温言细语道。   明明对方的手是温热的,但沙舟就是有种毒蛇已经缠上了她手的冰冷错觉。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伊重楼以为沙舟气未消,紧了紧手心,低低笑道:“还是个小醋坛子,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沙舟撇开眼,状似气恼地道:“她将我推下雷劫,说我配不上你,拖你后腿。”   少女闹小脾气的语气,取悦了伊重楼。   他轻笑一声,带着沙舟往深巷出口踱去:“一个被妒忌蒙了心,无知蠢人的话,你莫不是也当了真。”   沙舟眼底讥笑,若无其事的任伊重楼牵着走:“是很蠢。”   蠢得,当了别人的枪,还一无所知。   在没和伊重楼接触之前,沙舟也一直认为,姜千绮推她,是因为伊重楼的缘故。   可是现在嘛……   沙舟却不这么看了。   因为,她在伊重楼眼底,看到了深深的算计。   哪怕他将这算计隐藏的很好,但沙舟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沙舟的眼睛,用她师父沙瑞的话来说,那便是被老天爷亲吻过,能一眼识别善与恶。这是沙舟的隐藏技能,在现代时,她没少用眼睛所见,避开危机。   沙舟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被姜千绮推入雷劫,怕是一开始,就是伊重楼想要的。   原主与姜千绮不熟,一路历练都是伊重楼载她,可偏在观劫时,她却坐上了姜千绮的飞剑,最后还被姜千绮推进了雷劫里。   巧合……经不住推敲!   一旦往深了去想,便会发现其中蹊跷。   在接受原主记忆时,沙舟曾明确接收到,原主半生苦难来自于伊重楼的算计。   可她整理好久,都没整理出这算计到底是什么。   观原主一生,到死,伊重楼都没从她手里夺走什么。但没夺走任何东西,却比夺走东西更残忍。   原主午夜梦回,全是他死前惨状。   现阶段的原主,没有任何值得伊重楼算计的,可是偏偏伊重楼却在这个时候,就开始算计起了她。   “沙舟,出来一个多月了,与我回去吧,久不归,师父会担心。”   沙舟暗暗分析着伊重楼这人,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伊重楼以为她在闹别扭,体贴的哄了几句,见她不理不睬便也歇了声。直到穿过深巷,走到天凌仙宗的据点附近,伊重楼才再次开口。   追了一路,直到进了罗武城,他才反应过来,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她的归宿在虞云洞,天凌仙宗……她就别想了。   “我会捎信给师父禀告行踪,你若是有事,可先回去。”   沙舟神情淡淡,依旧一副不大理睬伊重楼的样子,余光瞥着伊重楼封腰上的玉配,眼神明明灭灭,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伊重楼侧头,见她神情涣散,敛了敛眉头,未再开口,而是带着她进了一家客栈。   一入客栈,沙舟便神情恹恹的回了房,并直接将伊重楼关在了房门外。   “沙舟,适可而止。”   房间外,伊重楼盯着关上的房门,眼底温煦刹那间全数没了下去。细长眼角只剩冷寒,偏他语气,却是那种生恼后的无奈与严厉。   沙舟关上房门,双指合并,以剑指开启法眼。   视线穿透厚实木门,将门外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沙舟施术与九洲的修仙者不同。   修仙者是调动天地灵力施术,而沙舟却是以咒施术。房门外的伊重楼,完全不知道,他有异于往常的一面,已经被沙舟看了去。   沙舟看清楚伊重楼脸上的表情,就收回了视线。   她以原主惯常的语气道:“师兄是觉得我在闹脾气吗,我差点死在雷劫之下,难道还不许我生气。”   “罢了,你先静静,明日我们就启程回虞云洞。”伊重楼神情高深莫测,语气透出强势。   说完话,他便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第7章第7章   伊重楼千里迢迢追到罗武城,明显就是居心不良,留着他是个后患。   不把他除掉,沙舟不安心。   她还想好好修炼,可没精力和这些人一直纠缠。   “赫赫——晚上去看看。”沙瑞没意见。   威胁乖徒儿的人,早收拾,早安心。   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师徒,这性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沙瑞说罢,僵硬的身体缓缓回了棺材里。   沙舟等他入棺后,把棺盖推回去只留一缝隙,然后取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棺材缝隙里。   沙瑞与君玉阶都不是以血为生的僵尸,他们的力量来源是灵气与后辈的供奉。   现代社会灵气稀缺,后辈供奉较多。   若不是灵气太少,另几个修为高的,也不会穿越过来,就被太浓郁的灵气,给醉的需要睡觉来缓解了。   “师父吃饱点,养精蓄锐,晚上你可是主力。”   沙舟将香插好,着手开始准备东西。画了十几张符,又把这一路换到的铜钱全放到桌上。   挑出被人经手最多,最陈旧的一百零八个,然后取出一根红绳,开始编制金钱剑。   金钱剑虽不如这个世界的法剑锋利,却是沙舟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有挡煞,遏阴之效。   同时,还有承接神力之能。   不过,金钱剑比较易损。正儿八经拿来杀人,到底是比不上以铁铸出的法剑。金钱剑只是过度,等彻底安顿下来后,沙舟也是要为自己铸一把本命剑的。   这些都得以后拜入宗门再说。   原主记忆中倒是有关炼器方面的东西,但是太深奥,眼睛会了,脑袋会了,手没会……   伊重楼是筑基期,正面刚,她暂时还不是伊重楼的对手,哪怕使上祝由术,也不敌他。   但是,她有师傅!!   她打不过,那就找师傅帮忙呗。   师父是铜尸境的僵尸,实力刚好堪比九洲的筑基,他神魂虽然不强,可肉身强啊。   他们师徒合力,应该能怼死伊重楼。   沙舟封住房间,捣鼓着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她请门神封房,本是习惯使然,警惕一防,却不想还真防住了伊重楼这个有心人。   静寂房间里,伊重楼神情晦暗地坐在木椅上,手中茶水已完全凉去,他仍旧一动不动。   一双深沉的眼睛,明明灭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静坐半晌,他将茶怀搁到桌上,目光凝着墙壁,旋即展开神识,往隔壁房间窥探了去。   与沙舟朝夕相处六年,伊重楼比谁都了解沙舟。   以前的沙舟,温柔的毫无脾气。   说是温柔,倒不如说逆来顺受,他与余青苕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不反驳,更不质疑。   余青苕是当年她醒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雏鸟情节,她十分信任和依赖余青苕。   在虞云洞的时候,只要拿余青苕一说事,哪怕她受了欺负,也会懦弱地吞下所有委屈。可先前在街上,他提了几次余青苕,她都神情淡淡,没任何反应。   这可和她以前表现完全不同。雷劫中出来的沙舟,似乎有些怪异……   除此之外,便是她的速度。   她一出玉岚城,他便开始追她。追了近一个月,却始终追不上,一直到她停在了罗武城,他才将人追上。   这等诡异速度,可非是现在的她能做到的……   她这变化,难道是……冲破封印,恢复记忆了?   也不对,若是记忆恢复,她就不会来罗武城,更不会想入天凌仙宗,而是……   罢了,若是记忆苏醒,那最多不过麻烦点,再封一次便是。   伊重楼揣着满心疑惑,欲一窥沙舟情况。却不想,神识刚穿透墙壁,迎面就撞过来了个大铁锤。   这锤子宛若千钧之重,似乎还只针对神识。   大铁锤没给他一丝撤退的机会,生生将他探出的神识给碾压成了粉末。   沉重的闷哼,在空寂房间压抑响起。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木椅上正襟而坐的人,身子突兀后昂,瘫坐到了地上。   一缕殷红,顺着他的嘴角,滴滴落到浅蓝袖口上。   伊重楼面容刹时浮现冷霜,不可置信地盯着墙壁,深幽眼底席卷起了不知名的风暴。   隔壁,正在专心编织金钱剑的沙舟,在房间里四道五狱符同时飘了飘后,便知道不安好心的人,按捺不住了。   沙舟眉梢展露快意,愉悦微笑,随即敛下眉,继续编制法剑。   葱玉修长的手指,捻着红绳,飞快穿梭在铜钱孔里,没过多久,一柄一尺多长的金钱剑便成型了。   法器虽成,但因较为急迫,威力让沙舟有些不满意。   沙舟拿着金钱剑观察了一下,有点怀恋自己以前的剑。   不过那剑,在和师父一挨雷劈时,被劈散了,若是没穿越,倒是可以把散掉的铜钱捡回来重新编一柄。   师父以前用的东西,也因着当时封尸入棺,全落在道观里,他和她一样,都是两手空空穿过来的。   老祖们到是有好东西。但以她现在的实力,拿着也用不了。 第8章第8章   霉运符入运宫,效果立竿见影。   不过转身,伊重楼就开始倒霉,遭了无妄之灾。   沙舟眼睫弯弯,惬意地倚着椅子,幸灾乐祸地看起了热闹。   大堂里,几个动手的修真者,因何争执沙舟不知道。她只知道,伊重楼被划伤脸后,不过瞬间,迎面又飞来一剑,削了他头顶玉冠。   前脚还玉树临风的人,转眼,就披头散发一身狼狈。   连着两剑都长眼睛的落在他头上,这似乎惹怒了他。他目光冷厉得犹似结了霜,寒声质问。   但耐何下面的人正打得火热,哪有闲功夫管他啊。   不但没人理他,四射的剑意还咻咻咻,没长眼睛的一直往楼道口飞。   伊重楼忍无可忍——出手了!!   下方打架的都是筑基修士,大家修为都差不多,谁也不惧谁。伊重楼出手的结果,便是莫名其妙吃了几剑,最后拖着被砍伤的腿,惨兮兮地回了房间。   ……很惨,惨得让人喜闻乐见。   沙舟明眸泛亮,在房里看得津津有味,还暗戳戳给那两帮打架的打了几口气,希望他们厉害点,直接捅死伊重楼。   虽然最后伊重楼没被捅死,但沙舟心情不受影响,仍愉悦非常。   阴了伊重楼一把,沙舟深藏功与名,在伊重楼疗伤之时,悄无声息出了房间。   客栈被人恃武行凶闹过一番,整个大堂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沙舟本来想吃饱喝足,晚上好干活。但这会儿掌柜小二都很忙,她便出了客栈,去觅了一顿饭。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   夜静更阑。   墙上壁灯中,微弱烛光将客栈走廊映的昏暗发黄。   褐色木墙,看着阴沉沉,彰显几分诡异。   二楼左侧第三间房,一身苍蓝劲衣的少女,轻轻推开了窗户。   少女素腰紧束,不盈一握,乌黑长发被木钗固定在头上,本是属于温婉的脸蛋,因这份简单装扮而添了几分飒爽。她利落地翻出窗户,犹如八爪鱼般稳稳贴在外墙上。   “呵呵……”   低沉的呵呵声,从她喉咙里压抑而出。   黑暗下,一个穿着一身老年中山装的人,僵硬身影,宛若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了隔壁房间的窗户前。   随着这条人影的出现,空间刹时结霜。   寒意铺天盖地涌现,透过窗户缝隙蜿蜒伸展进房间内。   客房卧榻上,伊重楼脸色惨白,正在入定调息。   窗口忽来凉意,似乎惊动了他。   他赫然抬头,视线穿过黑暗,犀利地扫向窗口。一眼望去,就见窗沿边,悬空站了个穿着古怪的男人。   黯淡月光将男人脸孔照得极得阴森,刻板呆滞,通身都散发着尸气。   伊重楼一惊,提起放在身侧的剑,就晃身到了窗前。   人到时,剑同时也剌去了窗外。   与此同时,扒着墙壁的沙舟,快速将脖子上挂着的黑布扯上来蒙住脸,皓腕轻翻,初雪白皙的手上,蓦然多了一条黑链子。   纯黑与纯白相映,找不到一丝违和,看着是那般融洽无间。   乌黑链子寒光一闪,犹如漆黑的灵蛇,在空间扭动着,缠上了探出窗户的冷剑。   说时迟,那时快,在将剑禁锢住刹那,窗外尸气森森的沙瑞出手了。   整整齐齐的十指上,锋利爪子须臾间伸展而出,然后紧紧扣住了伊重楼的手腕。   锋利犹似利刃的指甲,一扣上去,就陷进了伊重楼的皮肉里。   手与武器皆落入敌方手里,伊重楼神情一冷,灵力外泄,欲震开剑与手上的桎梏。   却在这时,铁链与抓住他的手,突然齐齐用力,生生将他拽拉出了窗户。   砰——   一声巨响,在夜空下响起。   附近入眠的人,辗转了一下,便又继续睡了去。   罗武城本来就是个修真城池,在这个城池里,要是哪天晚上安安静静,一点声动都没有,那才叫奇怪。   伊重楼猝不及防摔到,手掌在地上猛一使力,迅速翻身起,拉开与沙瑞的距离。   这伊重楼不愧是书中的男主,被拉出房间时,竟灵巧的再次掌控了他的剑。   “尔等何人?”   宽敞的街道上,伊重楼横剑而立,警惕地凝视着沙瑞,与飞纵树梢的沙舟身上。   沙舟出来的时候,给自己变了一个装。甚至为此,还不惜挽了个木钗子,气质与伊重楼所熟悉的人截然不同。   哪怕伊重楼觉得树梢上的少女,身段有些眼熟,也没将她往沙舟身上想。   “取你狗命的人。”   沙舟声音嘶哑,透着些金属般的冷质感,与以往叛若两人。而地上的沙瑞,则诡异的哧哧两声,攻向了伊重楼。   伊重楼虽是筑基期,但他的剑术很精湛。 第9章第9章   寂静街道上,风卷雷掣。   火光烛天,熊熊燃烧,视线模糊的黑夜快速照明。   街道左侧,一蒙面女子脚步快似游龙,残影阵阵,掠过大街。她边跑,边抽隙转身往后丢符。   她的符很诡异,力量波动甚微,宛若就未有调动灵气般,可偏偏威力却不小。   风火雷电如炸开的爆竹,摧残着整条街道。符咒逼杀,眨眼间就把伊重楼吞噬了。   伊重楼掐诀的手,生生被这忽来的符咒打断。   伊重楼不顾雷火袭身,再次强掐玉玦,毒蛇般阴鸷的眼睛紧紧凝在沙舟背影上,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晶莹玉玦出现碎痕,空中弥漫起了阴冷杀机。   杀机蜿蜒弥漫,似凝了霜,冰冷的迅疾锁在了沙舟身上。   远遁的沙舟如芒剌背。   果断抛出圣棺,如当初躲避魔尊断离的雷劫那样,躲进了棺材里。   她一入棺,棺材就快速旋转,自主飞上半空,倏地化为一道光束,没入了黑暗中。   棺材消失瞬间,雷火之中,悍然气息彻底脱挣玉玦桎梏,冲天而起。   这气息甚是威厉,一出现,就将雷火扑灭了。   一条白影掠着无边杀意,从伊重楼身后踏出。来者很强,不过一道魂息,便让人感觉到无尽威压。   磅礴气息,气涌如山,慑得人心魂震荡。   已经没入黑暗中,躲进棺材中的沙舟,仍被这魂息散出的力量,慑得心底打颤。   不但如此,随着这魂息的出现,胸口还莫名疼了一下。   疼意一闪即逝,却疼得沙舟冷汗涔涔,心脏仿佛被剌了一剑,呼吸一滞,竟出现了窒息的感觉。   沙舟乌眸紧蹙,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胸口。   街道中央,透明魂息面容模糊,踏出虚空,目光便锁定在了黑暗中。   他黑眸迷离,看似毫无焦距,却又似凝聚。   也不知,他是凝聚在遁入黑暗中的棺材上,还是凝聚棺中的人身上。   强烈的杀意,如一柄辟天巨斧,悍然横扫夜空。   棺材内的沙舟,还未从心悸中回神,就突感脊背生凉。   第六感让她知道,尸棺被锁定了。   沙舟眼里露出震愕,抛去所有杂思,没有丝毫犹豫,拇指在中指上一划,划出指尖血,抹到尸棺棺盖上。   尸棺在久远之前,乃是上品法器。   后来,每个继承它的祝由术后人,在身死道消时,都会将自己毕生所赚功德,渡一些给这口棺材,让选择不入轮回,想以尸入道的同门先祖,能得功德庇护,更容易渡过练尸劫。   久而久之,在别人眼里,邪气森森的尸棺,就被无数功德浇灌,成为功德圣棺。   这个‘圣’字,可不是沙舟他们这些后人给这口棺材定的,而是得天地承认的。   圣棺功德萦绕,万法不侵,乃是件功防一体的圣器。   沙舟因是祝由术传人,所以能凭绵薄之力,催动圣器。但只能防御,还没办法发挥它的攻击之效,目前,沙舟只能把它当块砖头用。   无坚不摧的砖头。   指尖血抹到尸棺乌黑棺盖上。   尸棺内,无数功德金线迅极游走,刹那间便化成了一个功德符咒。   就在功德符咒成形刹那,极端杀意,如蹈海之势,猛地打到了尸棺上。   黑暗之下,已隐没的尸棺被杀意逼出了形。   星月交辉,苍冷奥妙。   悬浮尸棺浮光掠过,恐怖力压突兀折射而出,将那极端杀意全数逼了回去。   玄奥意识反射,当即将伊重楼放出的那抹透明魂息,绞成了粉碎。   而召唤出这道影子的伊重楼,不知为何,竟没被弄死,只面色惨白的呕了一口红,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下。   与此同时,躺在棺材里的沙舟也受力量震荡,朱唇边溢出了一抹血红。   她身侧,沙瑞也没逃得掉,铜尸竟有了碎裂之像,好在他还有个安眠之境可以容身,一察觉危机,当即就回了安眠之境。   安眠之境,乃是圣棺里另一处空间,几个老祖虽然都躺在同一口棺材里,但事实上,他们平时都在自己的安眠之境里修炼养尸,只留一人在棺身内看护弟子。   毕竟就一根独苗苗,不看护好,万一出事了,他们就断供奉了。   碾碎那道虚影,尸棺再次化成一道光束,闪耀着没入了黑暗中。   *   山色苍翠,朝霞映落大地。   淡金色的阳光缕缕倾下,青石铺成的宽阔街道上,已无昨夜打斗的痕迹。   客栈二楼第三间客房内,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横陈屋子中央。   棺材内,调息了大半夜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夜最后的力量相撞,沙舟虽没什么大碍,但内腹还是被震了一震,调息了半夜,才将被震荡的后遗症清除完。 第10章第10章   沙舟想入天凌仙宗,但眼下,她更想除掉伊重楼。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探究原主与伊重楼之间,到底是何种纠葛,内里又暗藏了什么阴谋。   她只知道,现在这具身体是她的,她是沙舟,也是原主沙舟。   在她穿越之初,伊重楼的所有阴谋算计就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伊重楼受如此重的伤,不疗伤,却急切的想带她回虞云洞,这一看就有问题。若不趁现在这个人,还未强大起来前铲除他,以后,不定她还真会栽在他手上。   趁他病,要他命……动作快一些,许是还能赶得上天凌仙宗收徒。   步出房间时,沙舟乌眸在伊重身上短暂注视了一下,旋即便垂下了头。她状似担心伊重楼的伤势,雪白手掌微微探出,搀扶住他。   手掌触碰伊重楼的胳膊,掌下就传来一股沁凉,沙舟瞳底刹那间浮出疑惑。不过她这会儿埋着头,伊重楼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眼中的疑惑。   “走吧。”   伊重楼见沙舟不再冷漠相待,眼睛里的冷意,终是稍稍敛了下去。   但怀疑的种子种下,他目光仍旧透着丝探究。   沙舟宛若没有看到他的防备,乖巧地嗯了一声,并肩和伊重楼离开了客栈。   虞云洞在靖德洲的西地,一东一西,相隔万万里之遥,中间隔着无尽大山,还要穿过一片海域,路上危险重重。伊重楼受了伤,没办法御剑带走沙舟,身上又无只需催动灵石就能赶路的法器,便想去租一头天龙马代步。   天龙马是九洲的载人妖灵,脚程很快,稍大一些的仙池,几乎都有这种被驯服的代步妖灵出租或是出售。   沙舟说回转虞云洞,本是应付他,哪可能让他租到天龙马。   听了伊重楼的提议,沙舟眼眸微转,满脸归心似剑:“好,有天龙马,咱们也能早一点回家。”   伊重楼一笑,让沙舟先在街上等他,他去租天龙马。   沙舟看着他的走远的背影,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旋即避开人群,走进旁边深巷内。   伊重楼受伤后,体温冰凉沁人,比她师父他们还凉。   奇怪,这么凉的身体……   怎么感觉有点像死人?   罢了,管他是死人还是活人,先坑他一下再说。   看了一下四周,见没人靠近,沙舟摸出一把剪刀,和一张未裁剪过的黄纸,熟练地剪了五个纸人,然后再取出五枚铜钱,将铜钱放到五个方位上,快速布了一个简易的五鬼搬运阵。   沙舟要阴伊重楼,又怎会不提前做准备。   出了客栈后,她便趁伊重楼不备,在他那被烧得发焦的头上,薅了几根头发。   这会儿,这几根头发,发挥作用了。   术一成,再燃掉伊重楼的头发,五个纸人犹似被赋予了生命般,晃眼就没入了地里。   不过半柱香时间,五个纸人就回来了。   随着它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乾坤袋。   这是伊重楼的存储袋子。   沙舟没动这个乾坤袋,只拿着看了几眼,就丢进了尸棺里。   乾坤袋是修真者的必备之物,修真者们习惯将所有家当都装在乾坤袋里。为防丢失后,被人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夺了去,大多数修真者都会在乾坤袋上烙下印记,方便追踪找回。   伊重楼的乾坤袋也是如此,沙舟不会傻的现在就打开它。   装好乾坤袋,沙舟转身,将地上的阵法痕迹处理掉,走出深巷,回到与伊重楼分开的地方,静静等着人。   伊重楼那边许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沙舟等了近半个时辰,他才黑着一张脸,瘸着腿从街角拐了过来。   沙舟见他过来,赶紧向他小跑过去。   还未靠进,就察觉到了他身上凌乱的灵力。 第11章第11章   灵力流失,伊重楼心急,愈发沉不住气。气息一乱,到最后,他甚至都无法再聚集灵气。   大半夜之后,他不得不放弃疗伤,转而检查自己的身体。   不能引动灵气,那必是经筋或是灵府出了问题,经筋受伤还有调养的机会,灵府受伤却是无法铸练金丹。虽然他注定不会结丹,但他任务还未完成,实力太弱到底是个问题。   若是这具身体的实力深一些,昨夜,他便不会吃亏。   伊重楼深眸一敛,似乎做下某种决定,双指一并,以剑指轻触灵台,检查身体。灵力在身体内游走了一圈,畅通无阻。   经筋灵府皆好,他微微松口气,试着再次聚天地灵气。   然而,聚过来的灵气依旧与前几次一样,一涌向身体,便会莫名流失,一缕灵气他都吸收不到。   伊重楼困惑,修长眉头浮出凝重。   他垂帘思索,片刻后,许是做下某种决定,他再次盘膝入定,搁在双膝上的手指,分别掐了一个复杂手势。   空寂的房间里,一缕氤氲慢慢浮现。   这缕雾气原只是淡薄如烟,但随着他入定的时间,雾气越来越重,最后,甚至厚重得遮挡了所有视线。   “唤我出来,你决定了吗?”无悲无喜,冰锥般冷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这声音,似乎只有伊重楼才能听得到,一墙之隔,时刻警惕着的沙舟,竟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状。   浓雾中的人,只是一道虚影,容貌缥缈,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像极了伊重楼。   “计划失败,她未曾吸到魔尊的功力,且从雷劫中出来后,她似生了变化,我再留下来,恐会影响到计划。”伊重楼点头,注视着这个人影。   “既是如此,给她造个心魔,便回归吧。只要心魔不除,她便永无办法挣脱魂识被锁的桎梏。”   一人一影眼神交汇,神识交流,片刻后,虚影便没入了伊重楼的额心。   随着虚影消失,伊重楼一身气息,逐渐开始攀升。   明明受伤严重,气息虚浮的人,眨眼间便恢复了过来。不但如此,从原主沙舟认识他之初,就停在筑基初期的修为,还诡异的往前猛窜了一大截,瞬间就稳稳停在筑基圆满。   画出五张上品符的沙舟,正在调息元气,准备稍做恢复就继续开工。不想,隔壁蓦然攀升的气息,让打坐中的她突兀惊回了神。   她愕然转头,乌瞳震惊地看着墙壁。   看的同时,还掐指一弹,快速将放出去的十二个小纸人招了回来。   十二个纸人收到命令,穿过墙壁,一个不少,全部跑回了房间。   一回来,十二纸人仿佛爬大树般,爬上了桌上。   沙舟起身,踱到桌边,明净眼睛凝在十二个纸片人身上。沉思半晌,她取出三根香,白净手掌顺着三根香一滑,将香灰全部捋下,旋即挥手一抛,把香灰全洒到十二个纸片人身上。   香灰落下,她丹唇轻启,一串呢喃声,低低从她嘴里传出。   随着呢喃声的唱响,十二纸片人顿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沙舟目沉如水,观视着十二个纸片人的动作,等到呢喃声结束,隔壁发生的事,沙舟几乎就知晓了。   但因没有声音对话,只知道个大概。   沙舟凝思着,坐到凳子上。   一道魂息……   一个受伤严重,却瞬间康复,并实力大增的人……   这伊重楼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原主与他相处六年,怎就一无所知呢。   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原主太傻?   这个人太危险……留下去会成祸患,不行,得快些除去他。   沙舟再次用五狱镇宅符将房间封锁,然后放出尸棺。   “师父,你好些了吗?”沙舟敲了敲棺材。   棺材里,低低沉沉,宛若磨沙般的哧哧声传了出来。沙舟闻声,将棺材打开,旋即丢一个纸人过去。   僵硬着身体的沙瑞,一坐起来,就将那个纸人吞进了肚子里。   这个纸人吸了不少伊重楼引动过来的灵气,对于已成僵尸的沙瑞来说,阴气也好,灵气也罢,皆是大补之物,只要是小徒弟供奉的东西,他都能吞。   “哧哧——无碍,昨夜情况如何,伊重楼死了没?”沙瑞口中吐出一团浊气,目光落到桌上放的两个鸡腿上。   “没死,不但没死,他实力还又增加了。”沙舟将桌上的鸡腿拎到棺材旁,点了柱香,将鸡腿供奉上去。   沙舟早前问掌柜要鸡腿,可不是为自己要的,而是为她师父要的。   她师父平生没啥爱好,就喜欢啃鸡腿和喝二两酒……他如今都把自己炼成僵尸了,沙舟就更不可能剥夺他的爱好了。   沙舟倚着棺材沿:“师父,我记得陌青老祖收藏了不少棺材,其中有一口锁魂棺,那口棺材还在吗?”   “哧哧——你要那棺材干嘛?”沙再僵硬地啃着鸡腿,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沙舟。   沙瑞虽成了僵尸,但体型却和活着差不多,连容貌也没什么变化。他死前是个发了福的小老头,胖乎乎的,因为脸比较胖,明明不算小的眼睛,楞生生被挤小。   “伊重楼莫名其妙恢复了实力,正面怼,咱们可能干不过他了。咱们这一脉,练尸练魂最拿手,我想抽他的魂,把他魂魄锁进棺里。魂魄在我手里,我看他还怎么搞我。”   筑基初期的伊重楼,她和师父联手,还能将人怼死。已是筑基高阶的伊重楼,正面刚,他们却是怎么都怼不死了。 第12章第12章   湛蓝天空下,两方人狭路相逢,气氛瞬间凝结。   沙舟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琼眉轻蹙,心里徘徊的不确定瞬间消散。   妈哟,跑不掉了,尸棺内装的那具尸体,百分百是魔尊断离了。   这魔尊该不会就是徒有虚名的吧!   太不经造了!   原主记忆中,他渡不过雷劫是因为功力被原主吸了大半,那现在呢?   ……她可没吸他的功力。   功力未缺,竟还渡不过雷劫,简直就是坑人。   “虞云洞弟子?”   询问声从天际扬长而来,饱含灵气,一传过来,沙舟就倒了霉。只感头顶一座大山轰然压下,脸色瞬间惨白。   沙舟这具身体毕竟只有练气八层,这点修为,放在九洲跟个蝼蚁无异,只要是筑基期的修士,就都能捏死她。   若不是修为太低,她也不会绞尽脑汁,用阴的,阴伊重楼了。   好在这会儿伊重楼还算靠谱,及时释出灵力,将沙舟护在灵气罩内。   “魔罗宫如此霸道,是要与我虞云洞为敌吗?”   伊重楼剑横胸前,冷凛地盯着这几个魔罗宫找茬的。   “在你虞云洞弟子,闯我尊主雷劫时,尔等便已是我魔罗宫的敌人。”   为首者怒喝大道,目光定格在沙舟身上。   见沙舟唯唯诺诺,躲在伊重楼的身后,为首者瞳底划过沉思。   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个女修,闯进尊主雷劫中,致使尊主下落不明的,可观这女修,修为只有练气期,一个练气小修士,是怎么从尊主雷劫下逃生的?   尊主失踪,真和这个女修有关?   为首者打量完沙舟,想到因尊主失踪,而在暴躁边缘的二宫主,所以疑问倾刻消失,利剑一横,锋锐剑气瞬时横劈了出去。   不管这女修与尊主失踪有没有关系,她都必须死。   这是二宫主下达的命令。   利剑锐不可挡,目标不止是沙舟,还有伊重楼。显然,对方是想将他们俩都斩落剑下。   伊重楼昨夜修为莫名增长,虽古怪,却及时,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只见他法剑一挽,剑气挟着磅礴灵力呼啸而去,在半道中截住了逼杀而来的剑气锐光。   一声轰响,两道剑气在空中炸开,余波层层荡漾。   化去剑气,伊重楼就化成光芒,和魔罗宫的人缠斗在了一起。几个人你来我往,四溢灵力犹如惊涛怒浪,半边天空都沸腾翻滚了起来。   沙舟不会御剑飞行,伊重楼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在和魔罗宫众对上前,将沙舟转移到了地上。   许是她修为太低,魔罗宫的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似乎是想先铲除掉伊重楼,再找她算账。   沙舟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仰头观战。半空中战斗太激烈,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见几个黑点飞梭在天空。   “嘶,这就是这方修者的力量?”沙舟幽瞳浮现惊艳。   翻江倒海,恣意肆为……   真是让人向往。   “师父,完了,我被魔罗宫盯上了。咱棺材里装的那个,肯定是魔尊断离。”向往归向往,但这会儿小命更重要,沙舟收回视线,噎着喉咙道。   被魔罗宫的疯子盯上,麻烦了。   她若像原主那样,吸了魔尊半身功力,实力大增,还能魔罗宫周旋一下,现在……   练气八层,她拿啥周旋,不定一剑,就被对面咔嚓掉了呢。   “怕啥,尸体在棺材里装着,他们又没证据。”沙瑞哧哧哧的声音,在沙舟脑海中响起。 第13章第13章   这个‘敕’字,非天地灵气所凝,而是另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种力量,是九洲这片天地从未曾出现过的,内里裹挟着一种让人无法撼动的法旨之意。   束缚力量如蛆附骨,紧紧攀附在伊重楼的神魂之上,让他动弹不得。   神魂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法旨天威之下,伊重楼头晕目眩,虚实不清的影子,泛出一抹青灰之色。   术有专功。   对付以魂聚体,身外化身的伊重楼,十张攻击型的符咒,都比不上一张针对魂魄的符咒。   身外化身这一法决,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曾有过,不过那是一门到了元婴期才能修练的法决,而且还是大宗门里才有的法决。   原主不会,只偶有听闻。   伊重楼既然是身外化身之术所凝出来的人,那么,化出他的主体,必就是元婴修士。   得知这一点,沙舟墨瞳浮出一缕明悟。   伊重楼以身挡剑,掉落万丈深渊,原主记忆中说他是假死,如今看着,屁的假死。   明明就是被主体招回去了。   伊重楼是书中的男主,身份是女主岑笉雪的师叔。书中出场时,是他闭关百年进阶化神,一出关就遇上了岑笉雪历练受伤回宗,岑笉雪师父对她的伤束手无策,请伊重楼帮忙看一下。他看完之后,道岑笉雪灵府受创结丹无望,若是想让她恢复,就得找一个灵根资质都与她匹配的人,换其灵府。   灵府乃修者灵力存储,与安置金丹与元婴的地方,灵府受伤,人的身体无疑就成了漏斗,没办法储存灵力。   对于伊重楼过往,书中只寥寥提过几句,说他天赋绝佳,是灵云仙宗青石峰峰主的第二个徒弟,所修乃是残剑道,剑术极佳,每每出剑都能致人身残。   信息不多,但已足够。   原主不知书中剧情,所以弄不明白,为什么再见伊重楼时,他已是灵云宗的化祖老祖。可看过原书的沙舟,只用眼前这具身外化身稍推敲一下时间线,就明白过来。   若她没猜错,伊重楼本就灵云仙宗的人,而且,目前就已经是元婴修士。   一个元婴修士,以身外化身算计一个没有记忆的练气期女子,她一直无法从原主记忆探知的算计,怕是一场惊天阴谋。   这场阴谋是什么,沙舟不知道。   但甭管知道不知道,她都不可能放过伊重楼的这一魂二魄,不但不能放过,还得将他死死捏在手心里。   元婴道君又如何。   神魂在她手里,想继续算计她,也得掂量掂量她手里的筹码。   “沙舟……”   伊重楼怒视沙舟,强撑着摄魂决对他的影响:“你杀不了我……”   “我当然杀不了你,你堂堂一个元婴老神祖的神魂,哪是区区一个我能杀的。伊重楼,本姑娘专门为你准备了一口棺材,你慢慢享受吧。”   沙舟不屑地看着伊重楼,四目相对,睿智黑眸透出洞察一切的凌厉光芒。   手中法印再推,一束莹光忽一闪烁,一副厚重的石棺,轰得砸在了地上。   石棺看着很诡异,是以白石铸造,石棺的四侧都有很深的符篆痕迹。   这些符篆是雕刻上去的,看着极是复杂,符篆线条与九洲的符完全不同,陌生又神秘。   石棺一出,伊重楼魂识顿感沉重。   似有东西在摄取他的灵魂,身体变得虚虚实实,并还不受控制,寸寸往棺材挪了过去。   伊重楼神情一冷,法剑锵的一声插/入地上,试图抵抗石棺的吸力。   “收——”   银铃般清脆的一个收字,从沙舟嘴里传出。   “啊——”   被摄魂敕今牢牢束缚住的一魂两魄,化作一道魂烟,飘进了石棺里。   “沙舟,你逃不掉……”   石棺中,阴沉的嗓音透出威胁,掠着毫不掩饰的凶戾。   “我逃不逃得掉,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逃不掉。”沙舟笑看着棺材,把昨夜画出来的针对魂体的符,全给拍到了石棺上。   “锁魂大套餐,免费赠送,好好享受!!”   魂都被她捏在手上了,还敢威胁她。   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啊……   符落下,被关进锁魂棺里的伊重楼,威胁的话戛然一顿,惨叫两声,便歇了动静。   流沙地外的小树林,恢复了宁静。   一侧的沙瑞手一挥,立即将棺材收进了安眠之境。   在两师徒眼里,只有他们尸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伊重楼是身外化身,一魂两魄被拘,那分出化身的主体定会察觉到,甚至会跟着魂魄的牵引找出他。 第14章第14章   “搜魂术?”沙舟微怔。   她怎么不知道,他们这一脉还有这种术法?   “搜魂术可以探查一个人的记忆,只要探一探,咱们就能弄清楚他想干什么了。”   沙瑞说话缓慢,他毕竟是僵尸,喉骨僵化,能发出哧哧声就已不易,等到了君玉阶那种魃的地步,他就能如活着时那般,行动自动,正常开口了。   自练自身的僵尸与世间熟知的僵尸不同,分四阶段,初入门的便是沙瑞这种,刚将肉身转化成铜尸的僵尸,称为铜尸境,以炼体为主。   往上是人尸境,主修死魂,将死后的魂魄,一点一点修练成生魂。最后融合生魂与僵体,成为玉僵。   玉僵是四个阶段里,肉身最僵硬的,行动较为不灵便,但力量很恐怖,只比魃稍逊两分。   最后便是退去僵体的的魃,也就是君玉阶目前所在的境界。   沙舟穿越,把他们这一脉的练尸老祖宗全带着一起穿越了,除去她师父沙瑞,她随身还携带了五个老爷爷,这个五个中君玉阶是魃,其他四个,两个玉僵境,两个人尸境。   她看似孤身一人,实则口袋里却装了好几个大杀器。   等到这些大杀器老祖宗们适应了九洲灵气,醒过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惧了。   “玉阶老祖竟还会传说中的搜魂术?”沙秀惊讶,清明眸子一亮:“那等老祖醒了,让老祖搜搜。”   至于搜魂后,会不会给伊重楼的一魂二魄留下啥后遗症,那就不是沙舟考虑的事了。   只要不灭,哪怕残的漏水,能给她当筹码就行。   沙舟虽然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娃,但养她的人非是普通人,没惹到她便罢,惹到了,她就是个睚眦必报的。   就算报不了,她也会想方设法撕掉对方一块肉。   反正不会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赫——”   沙瑞哧声带着点得意:“这方世界的修者厉害,但玉阶老祖也不差,只不过我们那边没什么争端,巫祝又被历代皇朝忌惮,慢慢的,有些好东西,老祖就不让修练了。到了你我这里,学的只是点皮毛。回头等老祖主醒了,你多跟老祖请教,老祖会的东西很多。”   “师父,那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不用入其他宗门偷师了?”   沙舟早前想拜入天凌仙宗,一是想混个仙宗弟子的身份保平安,二则是,技多不压身,想多学点保命的本事。不过,听她师父的话,她好像不用入宗门了,一门祝由术说不定就够她横着走了。   沙瑞小眼睛睨着小徒弟。   “赫赫——入,怎么不入。”   “不入宗门,咱们怎么对比祝由术与九洲术法的不同。伊重楼一魂二魄已拘,危机虽然还在,但暂时却不会有什么危险,其它先按下,你不是想进天凌仙宗吗,现在赶回罗武城,还来得及。”   “师父,你炼的是肉身不是脑袋。”沙舟看着急吼吼,催促她去天凌仙宗的沙瑞。   “你在嘲笑你师父我,脑袋不灵活吗?”沙瑞木讷着小眼睛,幽幽盯着沙舟。   “我哪敢啊!”沙舟小声嘀咕,翻了个白眼,分析道:“师父,伊重楼既然是身外化身,那天凌仙宗我们就去不得,不但不能去,还得避开它。”   沙瑞不明觉厉:“为啥?”   沙舟真觉得她师父炼尸的时候,可能把脑袋也一起炼了。   “我在这时候出现在罗武城,化出副体的人,必然已猜到了我的打算,天凌仙宗和灵云仙宗守望相助,关系极好,伊重楼在天凌仙宗肯定有熟人,我入天凌仙宗,还不是自动给他送菜上门啊,所以,天凌仙宗去不得。”   沙瑞沉默了一会,也反应过来了,呆呆笨笨的眼睛里,露出丝怅然:“那你有什么打算?”   沙舟:“天下宗门万万数,又不止凌天仙宗一个宗门,回头我翻翻记忆,看去哪里比较好。”   九洲这么大,灵云仙宗又不是处处都能管得着,且,伊重楼的行为,也不能代表整个灵云仙宗,只要她躲得够深,伊重楼就难找到她。   师徒二人一边商谈着事,一边快速往远离流沙险地。   *   靖德洲南方一处灵气充郁,占地方圆千里的山域中,数不清的殿堂楼阁巍峨耸立,宏伟壮阔。山域中,偶有修士驭着法器穿梭过去,绚丽光芒划过天空。 第15章第15章   楼阶上,正在奋力抵御莫名杀意的沙舟,听到虞云洞三个字,顿时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她应声抬头望去。   只见顶楼镂空木栏上,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这人笼在一团夺眼的冷光中,那冷光,是他身侧半出鞘的利刃所散发出来的。   利刃锋芒,将他映得隐隐绰绰,只勉强能看清楚,此人穿着一袭青绿与朱红交织,色彩极为鲜明的华服。风吹将他墨发吹得微微飞扬,他脊背挺拔,看不见容貌,通身都散发着寒意,气势极为骇人。   而他手中,那柄露出剑鞘三寸的冷剑,更是散着蚀骨杀意。   他正目看着楼阶上的沙舟,明明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沙舟却仿佛被他的眼神定住了神魂般,打心底战粟。   沙舟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失算,魔罗宫追上来的疯子,比她预计的强太多了。   这出场的气势,比那晚伊重楼捏碎玉玦放出来的那道神魂更强大。   强大的,让玉沙舟连一丝反抗的心都升不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字——逃!   “不回答,本座就当你是了。”   肃立护栏上的人,似乎失了耐性。   握剑的手微一侧,无边剑意光芒流转,犹如最冷冽的冰雪侵袭而--------------/依一y?华/下,无差别攻击,一剑就将整个客栈大堂轰得四分五裂。   客栈,顿摇摇欲坠。   “不好,快走,是魔尊断离养的疯狗莫叹光。”   大堂中,不知是谁认出了楼上出剑的男人,急呼一声,抛出一个形似烛台的法器,稍一抵挡这道剑意,纵身就飞离了客栈。   他抛出的烛台也不知是何种法器,竟楞生生档了莫叹光一剑。   而被剑意锁定的沙舟,也托他的福,免以受难。   沙舟一听对方喊出莫叹光三个字,心沉到了湖底,快速往身上拍了个上品御风符,脚下宛若生了风般,拔腿就跑。   沙舟这会儿脑袋里,一千头草泥马在狂奔。   还让不让人活了……她不过就是想摆脱纠缠而已,怎么还开启地狱剧本了。   ——莫叹光!!!   这可是原书中死了,还经常被作者拉出来鞭尸的疯子。   原剧情,魔尊身死,他师弟莫叹光发疯了,不但和原主杀,凡是当初观劫的人他通通杀。   杀观劫的人不算,还迁怒观劫之人所在的宗门,书中时不时就提一下,他灭了多少门派,杀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灵地,虽然剧情还没开始,莫叹光就死在了原主手中,但是……他所造成的伤害,却贯穿了整个文。   甚至那啥,连原女主岑笉雪母族那边,都有高手被他杀了。   他杀人的理由,便是他师兄是死在靖德洲的,靖德洲的人,就该给他师兄陪葬。   哦对了,魔罗宫没在靖德洲,而是在内四州里。   内四洲有双州,是魔门地盘,那里是所有魔修的天堂,虽然内四州的灵气不如靖德州旺盛,但也仅次于靖德州而已,且魔罗宫强悍,历代魔尊都喜欢跑到靖德州来打劫灵脉,所以,魔罗宫所在的地方,灵气也不弱。   这么一个时不时就发疯的疯子,最后竟被原主给咔嚓了,这会儿,沙舟都有点佩服起原主了。   木栏上,被镂空面具掩了真实容貌,只露出一下光洁下巴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极快跑出客栈的女子,凛列双唇勾勒出狷狂的笑。   他脚未动,灵力聚成了灵舟,从护栏落了下来。 第16章第16章   性命危在旦夕,沙舟顾不上疑惑,憋着口气,跑得都飞起来了。   “小舟,这个人很恐怖,快,快,快点逃。”就在沙舟忙着逃命之时,脑中倏地响起了沙瑞惊惶的声音。   哧哧哧——   他不过就睡了一会儿,小徒弟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强者。   好强,好强……   青陌老祖出来,说不定都干不过他!!   “我这不是在跑吗,师父你盯着点,等我落入流沙险地后,你要快些把我捞进尸棺里,并立即启动尸棺内的驱行灯。”   沙舟一听沙瑞的声音,就知道沙瑞醒了,赶紧神识传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尸棺空间里的四方墙上,有四盏壁灯,每盏都有不同功效,其中一盏便是可以驱使尸棺的鲛灯。   鲛灯内燃烧的是鲛珠,鲛珠通过祝由术炼化后,会产生一种能量,这种能量便是驱使尸棺的能量。这是君玉阶捣鼓出来的,特意捣鼓来,给后辈逃身用的。   沙舟在白日时,就打了借流沙险地脱身主意。   流沙险地茫茫黄沙下,暗藏了不少妖兽,等会儿她会跳进流沙险地里,借内里妖兽拖住莫叹光。而这个时候,她就需要沙瑞配合,在她跳入流沙之时,将她带入尸棺。   她只是练气修为,落入流沙险地百分百分会死在里面,莫叹光到时必也会这么认为,这样,他以后应该就不会咬着她不放了。   只要给她足够的蛰伏时间,等到老祖们醒来,她便不必再东躲西藏。   “喂,小丫头,本座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本座的问题呢,你是怎么从我师兄雷劫下逃生的?”   莫叹光御着灵舟,始终缀在沙舟身侧,一袭浮翠流丹的华衣,在劲风中张扬飘飞。   “不知道,掉下去时就晕了,醒过后雷劫已经完了。”   莫叹光呵笑,笑声透着彻骨寒意:“呵呵,命可真大,竟没被雷劫劈死。那我师兄呢,醒来后,可有看到我师兄。”   “没,我醒来后,什么都没看到。”   她傻了才会告诉他,她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样啊——”   莫叹光闻言,镂空牡丹纹的面具下,寒潭般深邃的眼睛,逐渐阴沉下来。   他薄唇轻启,冷厉又无情,道:“一场雷劫,总不能只我师兄成失踪人口,小丫头干干净净,陪我师兄一起成失踪人口吧。”   话落,唇边扬起邪肆笑意。   危险气息密密麻麻锁定沙舟,一瞬间杀机凛然。   沙舟瞳孔骤缩,柔雪般白皙的手掌上,蓦然出现了一条黑色铁链子。链子另一端,是个小巧玲珑的漆黑砖头。   一束冷光在沙舟眼角余光处一闪,逼杀剑意,森冷地划向了她的脖子。   沙舟脑袋宕机,皓腕本能举起,挡在剑光袭来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乌黑的‘小砖块’,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被禁锢万万年的阴冷气息,仿佛突然释放,须臾间炸开。   黯淡无光的树林,可恐怖气息顿时弥漫,侵天蚀地。   在剑意抵达沙舟脖子瞬间,冰冷氤氲雾气,丝缕不绝,一息间冻结了空气,生生将那道夺命剑意,冻在了空气中。   不但如此,莫叹光脚下的灵舟也被凝冻。   空间静止。   莫叹光阴冷神情,定格在了嘴边,连飞扬的墨发似也停止了飘动。   危机关头,捡回一条命的沙舟,遏制住眸底的战粟,快速疾跑出了树林。   夜色如水,倾泻月辉为黑暗镀上了一层银色轻沙,傍山小径,厚重阴影下,一道窈窕身影宛若夜下鬼魅,快速奔出树林。   劲风吹过少女简便的衫衣,乌发随风萦绕在少女脸颊,少女脸上透露急切。   半柱香后,眼中终于出现那片茫茫黄沙地。   沙舟心底的急切,终于松懈了两分。随着她松懈散开的神情,残影阵阵的身影,也有了逐渐减慢的趋势。   沙舟沉沉喘息,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缓解因紧绷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总算是到了,再不到,今晚小命可能就真要交待在这里了。   “师父,咱们的尸棺真厉害。”缓下脚步,沙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总算是能分心和沙瑞交流了。 第17章第17章   莫叹光被人称疯狗,果然没被叫错,歪理听着很像那么回事。   在锋锐剑光掠着杀意,再次袭来之际,沙舟秀眸一惊,犹似慌不择路,纵飞进了流沙险地中。   流沙险地地势极恶。这里的沙子携带吞噬之力,每时每刻沙粒都在往下陷,似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吞噬着掉落的生命。   据说,只有元婴境的修士,才有能力挣脱流沙险地的吞力。   “莫叹光,我掉落雷劫,是灵云仙宗的伊重楼害的,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早日报仇成功。”   落入流沙险地瞬间,沙舟脸颊适时露出难以掩饰的怨恨,明净的眼睛,蕴着让人心惊的落寂。   矛盾的眼神,让莫叹光追击而出的剑意,有了刹那间的迟钝。   一息间呆滞,沙舟终是避开了夺命一剑,如愿地掉进了流沙险地中。   身子刚落进入黄沙里,不过瞬间就被沙粒吞噬。当视线被黑暗淹没,尸棺里的沙瑞,极快地把沙舟捞进棺材,并启动驱行灯,驾驭着棺材横冲直撞而去。   异界之物,与这个世界所有法器都不同,不是以灵力催动,自然感知不到黄沙淹没之下的真相。   莫叹光一剑落空,愣了一愣,然后低低沉沉笑了起来。   “呵呵……”   这笑声裹挟着呼啸来的夜风,听着犹如鬼魅。   “好一个奸诈的小丫头,死也要拉个垫背,这性子倒是有几分烈。”莫叹光嘴里说着欣赏的话,狭长风目却蕴着危险风暴。   那啥,不怕疯子疯,就怕疯子是装疯。   莫叹光就是一个典型装疯的疯子,他发疯怼天怼地,怼得修真界到处都是他的传说,然而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冷静且不缺心机的疯子。   不然原书中,他也不会在魔尊死后,没人约束的情况下,搞出那么多事,还能活蹦乱跳百多年。   沙舟落入黄沙前的一句话,与她‘临死’时的神情,让莫叹光猜到了她的用意。   狡猾又刚烈的小丫头,余青苕还真会收徒弟。小丫头想借他的刀杀人,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   别说,沙舟还真就想借刀杀人。   原书中,伊重楼进阶化神也未改名换姓,那灵云仙踪里,必然就有一个叫伊重楼的修士。   以莫叹光那股疯劲,知道她坠入雷劫非意外,而是人为,必不会放过背后的人,伊重楼早晚会被他找出来。   这两个人一个渣,一个疯,让他们杀去。   至于她……   她一个练气小修士,可没本事去掺合他们的战斗。   没给自己敬爱的师兄送去侍奉的人,莫叹光凤目黯然神伤,出鞘的利剑泄气般打在沙舟落地之处。   一剑下去,似是发现了什么,眼中神伤一敛,聚出灵舟,迎风而上,停在了沙舟落入流沙的上空。   他垂眉敛色,神识一展,千里之地尽落眼底。   他鹰隼犀利地凝在流沙上,片刻后,哈哈大笑出声。   张狂笑声裹挟逼人的威势,搅动流沙,整个流沙险地仿佛地震了般,晃动不止,特别是沙舟坠落之处,无数黄沙飞扬而起,最后又似沙雨倾盆落下。   棺材本就是土中之物,只要遁入土中,就会有掩盖气机之效,当日雷劫时,魔尊断离察觉有雷劫下有异,展开神识也未曾探出尸棺。   魔尊探查不到,莫叹光同样也探不到。   “本座今晚竟被一个小丫头耍了两次,呵呵呵,呵呵呵……”   “死卫一号,滚出来。”   静寂流沙边,一道身影听到呼叫,身形忽现,绰绰影影快速闪了出来。   “主子。”   被叫出来的死卫一号,面无表情,冷冰冰立在流沙边缘处。   “一号,一号,本座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了。”莫汉光拉着嘴角,酸心蹙眉,若他眼睛别那么亮,死卫一号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显然,死卫一号很熟悉自家主子的德性,没接他的话,隐在昏暗树影中,静等着他的吩咐。   尊主失踪,若再寻不出行踪,主子怕是会更疯。   莫叹光似乎并不需要死卫一号回答,失魂丧魄,痴痴笑了几声,细长凤目就褪去了所有情绪。   他杵着剑,微昂头睥睨夜空:“记住那死丫头的长相了吧,让鬼笔把她的样子画下来,然后将画像传遍整个靖德州,能提供线索者,上品灵石五十,取她首级者,上品灵石三百。”   “财锦动人心,这个价码都够猎一个金丹了,小丫头这么有趣,这身价对得起她。另外去灵云仙宗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叫伊重楼的人。”   冷漠,淡然,似乎根本不把这天地看在眼中,这样一个人,哪还有先前痴痴颠颠。   “余青苕七年前收过一个徒弟,名叫伊重楼。”死卫一号恭敬应首,毫无起伏回禀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呵呵,事情有意思哦……”   正经不过一秒钟,莫叹光再度化身疯子,修长手指绞着自己胸前墨发,邪肆恣笑。   “余青苕收男弟子,哈哈哈,那死老鬼头上的帽子又绿一层了。护得这么紧,到死还让师兄立誓,不许师兄杀她,瞅瞅帽子来了吧。对了,本座想起来了,余青苕当初好像就是因为灵云宗的某个贱男人,叛出师门的,一号,去查,指着灵云仙宗的伊重楼查,查清楚他和余青苕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号颔首,身影缥缈闪烁,一息间就没入了黑暗中。   “子不孝,父之过。徒弟欠的账,当然是得找师父算,我亲爱的大师姐,小师弟来找你算账了哦,旧账新账一起算,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18章第18章   沙舟乌眸,惊异眨了眨,难以置信地惊呼:“师父,魔尊尸体要尸变了。”   嘶——   这家伙不愧是魔道之尊,不过养尸一个多月,肉身就开始转变了。她当初给她师父养尸时,可是足足养了一年多,才将肉身养到尸变。   僵尸成僵前,必有一个过渡,而这个过渡就是尸变。   尸变完,就成了真正的僵尸了。野生的僵尸,往往一个尸变要百八十年,且在这尸变过程中还不能出任何意外,一旦发生意外,尸变就失败。   在尸棺里养尸则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一两年就会起变化。这断离的尸身倒是厉害,才一个多月,就出了尸变。   这具肉身果然是极品材料,若是好生炼,说不定能练出一个尸将来。   一只听她命令行事的尸将。   据她所知,魔尊渡劫,渡的是大乘劫。   大乘修士的肉身……   不能浪费,她得研究研究,怎么练,才能让尸体最大可能的保留住生前的力量。   不说保下多少力量,哪怕是保住元婴或是化神的力量也成。   等练尸成功了,莫疯子要还追着她咬,她就放他师兄的肉身出来揍他。   “赫赫——”   掌握着驱行灯的沙瑞,惊赫了两声,小眼睛直勾勾定在木屋里的尸体上。   “小舟,这具肉身很强,不好掌控,一旦让他自主成僵,后果难料,先将他封起来。”   对炼尸比沙舟更熟悉的沙瑞惊过之后,赶忙交待。这人生前太强,若是自主成僵,实力绝对不弱于玉僵境的老祖,到时恐成后患。   “好!”   沙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屏气敛息,取出纸笔着手画镇尸符。   魔尊的身体还没尸变完整,就已隐隐透出睥晲之势,气势这般强大,绝对有成魃的潜质。好生炼,以后必会成为她在修真界立足的左膀右臂,所以不能马虎。   祝由术中,镇尸符有两种。   一种就如镇尸符的名字一样,用以镇压僵尸,便他们重新沉睡下去。另一种则是他们这一脉炼尸老祖尸变时,所用到的镇尸符。   这种镇尸符,镇尸的同时能稍弱一身尸气。尸气虽能加快尸变,但也会影响成僵时的戾气,戾气太重,就证明炼尸失败。   她有多任祖师爷,就是败在尸变这一道关卡中。戾气控制不住,在即将成僵前化去肉身,灵魂重入轮回。   沙舟还想给自己炼个强大帮手出来,所以画符时,直接画了他们这一派独有的镇尸符。   镇尸符很复杂,符纹节点就有一百零八个,每一个节点都极难勾画,手中墨笔稍不稳,就会画符失败。   更别说,下笔的时候,还得符、咒、决一心三用。   沙舟聚精凝神,不敢有丝毫分心,哪怕如此,这张镇尸符也足足画了六个时辰。   “将就用着吧,回头再给你画张更好的。”   一天过去,沙舟满颊薄汗,搁下了墨笔,吐出胸中浊气。   看着花这么长时间才画出来的镇尸符,她眼里浮出些失望。   只是中品符,到底是差了点火候。魔尊气势这么强,也不知中品的镇尸符,能不能削弱他的尸气。   沙舟捻着符,踱到魔尊肉身前,看着双臂已有上抬趋势的尸体,明眸泛出惊艳。   “师父,他尸变的速度好快,这才一天过去,竟有举臂之势了。”   这真是具极适合练成僵体的尸体。   明明很僵滞,但睁开的黑瞳却能映出倒影。眼神是一具身体的神韵,尸变后还能保有神韵,可想而知,这具尸体成僵的资质有多好。可惜他元神丢了,又没修过祝由术,不然,倒是可以助他练成师父他们这样子。   师父他们与别的僵尸最大的不同,便是元神犹在。若没元神,祝由术再厉害,也练不了自己的肉身。   沙舟感慨着,将镇尸符贴到魔尊的脑门上。   手脚并动,蠢蠢欲动的尸体,刹那间停下所有动作,眼睛随之闭合,宛若木头人般立在了墙角。   “师父,我打坐了一会儿,一直往北方走,待靠北岸后,你叫醒我。”   外面是流沙地,她出不去,只能等尸棺靠进陆地,才能上岸。   沙瑞哧了一声,让沙舟安心打坐。 第19章第19章   一处山明水净之地,残阳斜照,暗红晚霞将苍翠山头映得暮暮沉沉。   山脚坊市外,一身绀紫裙衫,秀发简便束起的女子,拖着两只未及处理的毒沙蝎,站在坊市外的公开亭前。   少女一身娇逸,气质洒脱,进出坊市的散修,都会下意识看她一眼,而她却毫不在意,点星般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公开亭上新鲜出炉的两张告示。   这种公开亭,每个仙城与坊市都有,寻人求药,宗门广招门徒,或是哪方悬赏,都会将告示贴到公开亭里。   “沙舟回来了,这趟出去收获不错,两只毒沙蝎,卖到贡阁,能换上十几个下品灵石。”   正看的入神,坊市内,一个忙着收摊的老汉,就冲她招呼了一声。   “戚伯,今儿生意怎么样?”   沙舟回神,笑吟吟回望喊他的老人,然后拖着毒沙蝎,往坊市里走去。   “还是老样子,对了,沙舟,你还收不收红蛇胆?”老汉收摊收到一半,忽地问起沙舟。   “收啊,怎么不收,有多少我收多少。”沙舟停住脚步,看向老汉:“戚伯入山了?”   “我这年纪,可不敢入山,这不是知道你在收购红蛇胆吗,今儿看到有人拿红蛇来坊市,就给买下来了,你若不要需要,回头我就送去风味酒楼。”   “那敢情好,有几条红蛇?”沙舟走到戚伯摊前,帮着他一起收摊。   这年迈的戚姓老人,是关渡坊土生土长的居民,修练一辈子,也才练气五六层。无望进阶筑基,干脆就收了寻仙问道的心,在坊市倒卖起了东西,他倒卖最多的就是各种灵植,虽没倒卖什么珍贵东西,但也能养家糊口。   这里是靖德洲北极之地的武太山脉,不属于东凌仙宗与灵云仙宗任何势力,有点像三不管地带。从此地过去,便是一处看不到陆地的汪洋北海。   据说,北海之外,便是内四洲。   沙舟借流沙险地避开莫叹光,本着离开险地,就找住处地方先安顿下来,谁知着陆后,却发现靖德州太大了,瞬移千里的尸棺,遁跑了一天一夜,结果,她仍旧还在罗武城的范围内。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耗尽所有鲛珠,从地底遁行,足足又行了十来天,才抵达了靖德州极北之地武太山脉。   武太山脉和北海是靖德州与内四州的天然屏障,内四州的人,只有步入化神劫,才有能力渡过这两处绝地抵达靖德州。但这条件限制,只能限制正统修者,对魔门双州却没什么用,据说魔门双州里的魔罗宫,有一转送阵,能将人直接传送到靖德州。   这也是为什么魔罗宫明明是在内四州,但在靖德州却威名赫赫的原因。   武太山脉灵气比之靖德州内围要稀薄许多,气温也较之湿冷,罗武城四季如春,这里已现深秋之境。   沙舟抵达武太山脉,就出了尸棺。打听清楚武太山脉的情况,便暂时在武太山脉外的散修坊市住了下来。   这会儿,她已经在这个关渡坊住了快两个月了。   问她要不要红蛇胆的老者,是沙舟入坊市后认识的人,她时常在他手上购买草药,久而久之,两人就熟了。   “提红蛇入坊市的人,应该端了一个蛇窝,不少,有三十几条,在我宅子里,回头我让我家孙子,给你送过去。”戚姓老伯一边收摊,一边回答。   “那行,那就麻小哥了。”   沙舟没和戚伯客气,帮着收完摊,拖着毒沙蝎,便欲去贡阁把今儿猎到的这头毒沙蝎出售掉。   离开前,沙舟似想到了什么,侧回头,冲戚伯道:“戚伯,你回头帮我留意一下,若是有人出售阴月草和白骨花,麻烦你先帮我收下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听到沙舟提到的两种植被,戚老伯怔愣了一下,目光落到沙舟脱俗的脸颊上:“沙舟,你要这两样东西干什么?”   红蛇胆、阴月草、白骨花……   这可都是有巨毒之物,单单一种,就能毒死一头牛,这小姑娘要这些东西,到底是在练什么邪功?   话问出去,戚伯就后悔了。   坊市鱼龙混杂,比有宗门做靠山的仙城不知复杂多少,混迹坊市的人,若是探听别人辛秘,越过了界,便极有可能发生争斗。他能凭绵薄修为立足坊市,便是紧守着这规则,从不越界。   然而今日却……   “我欲用这些东西锻体,要的份量有些多,戚伯你帮我留意一下。”   沙舟并不在意戚伯态度,侧回头又看了一眼公开亭上那两张栩栩如生的画像,拖着毒沙蝎往坊市中央的贡阁步了去。   她没骗姓戚的老伯,她收集这些东西,的确是拿来锻体的,不过,不是她用,而是给她师父沙瑞用。 第20章第20章   天气渐晚,星斗缀满天空,喧闹的坊市在天黑后,归于宁静。   沙舟懒洋洋地倚着榻,走了会儿神,把那些剪不断,理更乱的问题暂时压下去,起身去了院子里。   将不久前买来的丹炉放到院子中央,取出最近收集到的药草,开始熬药汁。   今儿月光不错,等会让师父到院子里来泡药汁,顺便吸收一下月华之精。   九洲真的是修者的天堂,僵体淬练,放在以前得半年一次,因为,只有过了半年,僵体才能吸收完药效。可现在她师父修练速度加快,得频繁淬体,半个月就需要一副草药。   而现在还只是前期,等到后面,他所需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珍贵。   炉里熬制的都是毒物,与普通药香不同,腥味中带裹挟着浓郁刺鼻味,沙舟堵了鼻子,都被这些毒药味,给冲着眼睛酸胀。   这期间,威老伯的孙子将沙舟要的红蛇给送了过来。   红蛇不算好东西,沙舟付了一个下品灵石,便开始取蛇胆。   正好赶上,等会她师父泡药汁的时候,把蛇胆丢进药汁里,有助于师父吸收药效。   月色朦胧,小院宁静安详。安详中又掺着丝诡异,因为,在院子门口处,停了一副被月光映得越发深暗的红棺。   这种安详没有持续多久,一副锻体的药还未出炉,院墙外,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听着逐渐靠进的脚步,沙舟动作稍一顿,眼梢微微上挑,明眸泛出亮光。   又一个送钱的上门了。   这段时间修练和收集各种材料,乾坤袋总是进的少,出的多,都快见底了,希望今晚来的是头肥羊。   再不来个给她宰的,她就得去动从伊重楼那顺来的乾坤袋了。   那个乾坤袋里好东西应该不少,可却是个麻烦物。伊重楼正主仍在,动了他的乾坤袋,无疑是告诉他,她身在何方。   没到山穷水尽时,那个乾坤袋不能动。   夜凉如水,油灯微微照明的院子里,一条黑影矫捷地飞落了进来。   一落进院子,就一头撞进了沙舟的眼底。   许是没想到宅子主人会在院中,来人诧异了一下,阴鸷一笑:“小丫头,本大爷只求财,把灵石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夜闯私宅被主人家撞见,风老六不但没有慌乱,倒是把自己的目的摆到了明面上。   灵穴可非是一般人住得起,一日就得要五块下品灵石,这女修身上灵石肯定不少,今日这笔财,他发定了。   一路尾随,风老六已经摸清楚了沙舟修为,完全把药老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并不认为沙舟有什么好忌惮的。   小小炼气期,杀她不过挥挥手的事。   风老六和戚伯一样,都是关渡坊本地居民,前段时间接了一个活,出了趟关渡坊,所以并不知道,沙舟在关渡坊这里,留了下一个怎样的凶残印象。   沙舟能凭练气九层,立足坊市,那是用人命铺出来的稳定。   没错,沙舟安定下来两个月,修为就升上了第九层。   如今她也算是练气高层了,不过也就修为上去,功法这一块,她依旧修的是祝由术。   住进关渡坊两个月,但凡打她主意的人,全被她喂了门口那副血棺,那股狠劲,生生震慑住了坊里所有筑基散修。   修真界很残酷,想要默默修练,积攒实力很难。修者满天下,资源却有限,哪一个修真者不是与天争,与人争,而这种残酷在散修群体中,更是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散修间的这种争斗,放大了看,就是整个修真界的生存法则,宗门里,同样也有这种争斗,只不过,他们多一个宗门约束罢了。   沙舟慢条斯理将手上的蛇血洗净,取下搁井口边的干净帕子,擦拭手指:“我也求财,所以……”   她顿了一顿,点墨般的眸子,绕有兴味地落到风老六身上。   夜风将她乌发吹拂,明媚双眸中划出晶亮,反打劫道:“把你的乾坤袋留下,本姑娘饶你不死。”   风老六狞笑:“真是大言不惭,小丫头,你一个练气九层的,哪来自信威胁我。”   “有没有自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沙舟向来就不是那种隐忍的性子,有了师父送的棺材大杀器,她愈发姿意,自傲地回了一句,她眸底寒光一闪,人已倏地消失在井边。 第21章第21章   夜风吹过,燎起的乌发挡住了沙舟瞳底的锐光。   不着痕迹深吸了几口气,缓解心底悸动,沙舟琼眉微微敛了起来。   灵族?   这是什么种族,这具身体对灵族反应这么大,为何却又偏没有关于这个种族的记忆?   难道说,原主一身麻烦,就是来自这个身份?   沙舟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悟了。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为何伊重楼堂堂一元婴真君,会煞费苦心,算计一个练气女修。连掺了一脚的虞云洞,说不定也和这具身体暗藏的身份有关。   不然为何原主失忆,哪也没去,偏却进了虞云洞,还和伊重楼的身外化身定了亲。若是原主的麻烦和她灵族身份有关,未解的阴谋,怕是比她想像的更大。   淦,有得纠缠了!!   “小丫头既不愿随我走一趟,那老朽便得罪了。”药老不欲和沙舟多话,老态的身躯突兀变得灵活,骤一纵,就住沙舟抓了出。   上头已经下达命令,一定要将灵族之女缉拿回宗。今日,她既出现在了他的地盘,那他就要将她擒拿。   劲风袭来,沙舟倏地抽回神。   撕裂一张御风符拍到胸前,脚步倾泻,身子在空中利落翻旋,宛若一只翩然起舞的灵蝶,展臂飞纵到了院中的树上。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看样子,药老知道的东西不少,既是如此,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正好,她也想知道,原主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恩怨。   【天清地灵,兵随印转,请祖师法旨,借灵兵一用,敕】   沙舟蜻蜓点水,静立树梢,若冰雪雕琢的脸颊布满了肃穆,葱白十指结出一个九洲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法印。   敕字落下,阵法晶透幕帘上光芒乍现,沛然灵气急啸而起将空间凝结,置身在阵法中的药老,身体一滞,仿佛被定格了般。   半息间三个以灵气所凝成的兵将,从结界幕帘里踏了出来。   这是三个透明人,五官模糊,身高两丈,双手上都提着把同样透明的大斧头。三个灵兵一出现,受法旨敕令,无匹气势顿现,猛地扑向了药老。   而药老被定格人身体,也在三个灵兵踏出刹那,恢复了自由。   修真者对灵气最敏感,药老看着这三个以灵气点出来的兵将,心里微惊,忙挥掌发出攻势。   沙舟点出灵兵,估摸了一下药老实力,觉得三个灵兵好像不大够用,墨瞳深敛,再次请了一道法旨。   这一次,法旨点出六个兵将。   灵兵锁虎阵,是道家撒豆成兵的升级版。   撒豆成兵是以谷物为载体,让谷物承载施法者的一息灵力,然后告祭天地,以符咒请阴兵现身阳世,阴兵吞下谷物,接受施法者的神识控制。①【注】   而灵兵锁虎阵中,灵气不用载体,只要是在这个阵法里凝出来的灵兵,就受布阵者操纵。   “活捉他。”   沙舟法印速收,初雪洁白的手掌上,金钱剑蓦然上手。她食指与中食,在金钱剑尾端用力一夹,九枚铜钱落入手中。   旋即,九枚铜钱同时出手,甩向九个灵兵,以铜钱为兵将启灵,下达命令。   灵兵领令,迅速将药老团团围在了中央,而沙舟则静静竖立树梢上,观看灵兵与药老周旋。   九个灵兵,似乎让今晚这不请自来的产生了压力,昏暗院中寒光乍现,一柄灵气萦绕的法剑,横空出现。剑一出,一股意念似乎引动了天地异象,小院中飘起了飞雪。   雪花晶莹剔透,却裹挟森森寒气,似有侵蚀功体,吞噬他人灵力之状……   雪落地,围攻药老的九个灵兵灵将,一身灵气顿时稍弱了三分。   药老见他的剑意能克灵兵,剑柄一挽,行云流水猛刺向了其中一个灵兵。他手中的法剑,也不知有何诡异,刚一刺中灵兵,灵兵刹那间便灵气溃散,飞灰烟灭了。   沙舟看着被破掉的灵兵,心思微转改变战略,只见她手腕翻飞,一根黑漆漆的链子蓦地出现在了她手中。链子的另一头,依旧是那个黑漆漆宛若砖头大小的袖珍棺材。   沙舟屏气敛息,宛若一头蛰伏夜下的灵豹,伺机而动,就在药老以七剑破去七个灵兵之际,她动了。   飘逸身影矫捷一纵,忽地俯冲入半空,攥在手中的黑链子犹似一条出洞的灵蛇速即射向药老。猎猎夜风,长链掠着惊人之势蜿蜒而下,还未抵达链子那一头上的小棺材,忽地打开了条缝。   就在这时,一道比药老剑意所制造出的飘雪更加深冷的冽凛气息,如风刀霜剑从棺材狭缝里蔓延开来。   气温骤降,霎那冻结血液。   察觉到有异的药老,震惊之色刚浮于面上,就被冥冥力量定住,旋即化作一束光,倏地飞进了棺材里。   小院恢复宁静。   夜空下,只有少女窈窕身影还踏着咒力伫立半空。   将目标人物吞进棺材,沙舟眸光熠熠生亮,唇边溢出狡黠轻笑。手腕轻颤收回黑铁链,纤瘦身子在空中旋了几圈,飘飘落回院子。 第22章第22章   沙舟端坐案边,沉心静气,脑海回想了一下真言符的符术图,开始敛气落笔。   真言符并不是祝由术里的符咒,而是茅山一脉的符。   玄术界有一本符箓大全流传各派,内里收集了所有派系的符咒,沙舟七八岁时跟她师父去参加玄门大会,曾缠着沙瑞买了一本,符箓大全里的符她都记得,却不常画。   真言符还是她第一次着手下笔,得先回顾一下。   小屋内气息沉肃,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笔尖被定格在了符纸上。   小半会,真言符就完成。   看着桌上的上品符,沙舟乌瞳闪过惊喜。   又是一张上品符!   以前她出上品还较难,但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个世界,她现在画符是越来越轻松,特别是以日君决请咒入符时,请的格外容易。   冥冥中仿佛咒神就在她身边,一请就能请来。   日决君可以说符、咒、决中要求最高的一项,只有日君决请咒,请得通畅,才能完美的将咒引进符中。越完美,画出的符品质就越高。   沙舟有点贪心,脑袋中都闪过,一出手全是极品符的牛气哄哄……   搁下笔,沙舟出了趟尸棺空间,取了一怀水进来,将真言符化成符水端到鬼棺旁。   角落里的这几口棺材,一为鬼棺,二为骨棺,三为孽棺,加上她大门外那副血棺,并称四大凶棺。   棺如其名。   血棺噬血肉,任何生命被吸入后,都会瞬间分解。鬼棺鬼气森森宛若深潭沼泽,人躺在里面,会有灵魂都被拉入了无间地狱的恐怖感。而骨棺喜骨,人若入棺,骨肉分离。孽棺内里则有无数业孽,被关进去的人将孽业缠身不得解脱。   这四口棺是真凶。   沙舟以前一直以为,她青陌老祖私藏里最凶的就是锁魂棺。因为,她是听着青陌糗事长大的,玉阶老祖没少给她讲青陌老祖造棺,却差点把自己造没了的事。这导致她一直觉得,青陌老祖自己造出来的那口锁魂棺,就是最厉害的。   结果,她见识还是太少。   锁魂棺算啥,她师父扛给她的这几口棺,才是真牛叉。   这么凶的四口棺材,也不知青陌老祖是从哪里弄来的,挖出来的时候,肯定没少挨雷劈。   沙舟站在鬼棺边,优美唇辨微微勾起,饶有兴趣地看着药老。   看完后,沙舟放心了。   不愧是凶棺!   鬼气黏稠,丝缕不绝将人缠绕,比蜘蛛精的蛛丝更具吸附力,即便装进去的是金丹修士,都不见得能从鬼棺里爬出来。   有这四口棺在,她便暂时无虑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了。”沙舟道了句,剑指一并,指尖朝上,轻喝:“起——”   鬼棺内动弹不得的人,在她起字落下瞬间,便不受控制坐了来。   坐是坐起来了,人却无法撼动鬼棺滋生的鬼力,除了眼睛能动,肢体僵硬得宛若木偶。   “小丫头,我只是听令行事,你捉我也无用。”药老从尸棺里坐起,视线刚展开就厉声道。   在鬼棺里躺了一阵,这会儿药老那双淡然的眼睛,终于被恐惧占据。   他问话的同时,眼睛快速找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当看到墙角边立着的断离尸身后,震惊凝在了他的脸上。   果然……   失踪的魔尊果然已经死了,而且,尸体还落进了灵族之女的手里。   沙舟端着水怀,慢吞吞地摇动了几下,并未阻止他打量。   尸棺空间是她的地盘,从她继承尸棺那一刻起,这个空间就只能由她号令,连几个老祖和师父,若是她不开禁令,他们也没办法在尸棺空间自由出入。   这老头就算窥探到了尸棺所有秘密,也传不出去。   “来,给你喝点好东西。”   被拔了牙的老虎,沙舟没心情和他废话。笑盈盈地弯腰,剑指在药老下颌一压,药老的嘴就不受控制张了开。   沙舟脸孔冷清,抬手就将整怀水灌进了药老喉咙。   灌得太快,药老被水呛得直咳嗽。   “来玩个游戏,我问你答,答案若让我满意,给你个来世的机会,若是让我不满意,这口棺材将是你最后的归宿。”   三观是由一群老鬼塑造的,别指望沙舟有多无害。   该杀时,她会毫不手软……   沙舟手腕轻扬,手中水杯打着转,飞落回了几案上。“我是谁?”   药老心里明明拒绝回答,但一看对上她的眼睛,他就控制不住说了:“沙舟。”   话一出口,药老似是明白了什么,老眼惊愕,旋即紧紧闭上。   “闭眼也没用,你该回答,还是得回答。”沙舟眸子含笑,轻蔑地看着他,继续问:“灵族是何族,在哪里?你和伊重楼是什么关系?”   连续三个问题,清爽的问声犹如魔咒,侵占药老识海,药老心底的抗拒,在真言符的作用下微不足道。   “灵族出自御灵台,御灵台在灵域,我和重楼真君没关系。”   沙舟半阖眼帘。   灵域……那不是神出鬼没,凌驾在九州之上的三域吗?   原主的身份,太复杂了。   关于三域,沙舟还是知道一点的,三域乃是异域,处在另外三处异空间里,只偶尔会开启域界通道与九洲大陆来往。   原主既是灵域的人,怎么后面会落得那么凄惨? 第23章第23章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沙舟剑指抵到药老额头前,一双黑眸平静如水:“我说到做到,给你个痛快,来世选个好点的宗门,可别又被人当了马前卒。”   声落,剑指往上一翻,两个小巧圆润的指尖上,突兀跳动起了一缕羸弱火苗。   这火苗是深蓝色,晃眼一看宛若鬼火。   沙舟看着这团魂火,乌瞳露出淡淡嘲意,清冷道:“冤孽缠身,魂火都重得变了色,我杀你,也没算杀错。”   旋即,她剑指轻一掐,火苗顿时化做莹莹蓝光,消失在了指间。   “有没有来世,就看九洲的轮回道,给不给你机会了。”   随着这缕火苗的消失,棺材中的药老,眼睛刹那间失神,倒进了鬼棺里。   尸体是材料,不能浪费,沙舟手中忽地多出一张黄符,将黄符弹到药老的尸身上,剑指往上一翻,棺材中的尸体身宛若炸尸了般,倏地跳出了棺材。   把这具尸体抛到墙角,沙舟点了一盏莲花灯到尸体脚下,自言自语道:“麻烦缠身,虽然有点弱,但将就用着吧。”   沙舟眼睛都不眨地处理掉药老,手在鬼棺上轻轻一抚,地上的棺材盖就自动掩了上去。   “哧哧哧——小舟,关渡坊不安全了。”静观了一场一问一答游戏的沙瑞,圆润身体蹦跶着跳到沙舟身边,担忧道。   “确实不安全了。”   沙舟走回软榻,坐下后托着腮,寻思着道:“回头我再换个装,实在不行,连名字也一起换,到时候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我。”   虽然敌人很强大,但她不可能让这些麻烦耽误她的修练。   俗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九洲的易容术是以术法为基改变容貌,术法若是遇上修为比施术者高的人,很容易就能被识破,但华夏化妆术却没这方面的烦扰。   工具齐全,她一天一张脸,保准他们找不到人。   “师父,你锻体需要的白骨花比较难寻,我打听过,白骨花只有武太山与魔门双洲才有,等我多收集一些,咱们就离开。”关渡坊是不能呆了,不过走之前,得把她师父需要的药草给备齐了再说。   她师父前期炼体,得需要十二副以白骨花为引的药,这期间不能间断,不然炼出来的僵体会有缺陷。   “哧哧——是师父拖累你了。”沙瑞有点伤心,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给小徒弟拖后腿。   “说啥呢,以前照顾我时,你可有嫌我是拖累。”   沙舟一笑,取了根香供给沙瑞,道:“师父,我外面熬了你要泡的药汁,蛇胆也处理好了,你自己去泡吧,我再研究研究镇尸符。断离尸身是我往后最强力的打手,我不能让他出意外。”   “哧哧——别弄太晚,早些休息。”沙瑞哧了两声,出了尸棺空间。   等沙瑞离开,沙舟静坐着沉思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开始研究镇尸符。   虽然头上悬了把随时可能取命的大刀,但灵云仙宗这边的事,焦急也无济于事,有时间烦这事还不如多花功夫,把断离尸身炼出来。   沙舟取出今日在贡阁买回来的桑灵纸和红石砂,先将纸裁剪成符纸太小,磨了一些红石砂,准备画镇尸符。   桑灵纸和红石砂都是九洲上好的制符材料,内里蕴了灵气,化出来的符威力更盛一些。   断离肉身尸气太重,一般制符材料画出来的符,效果甚微,所以早在一个多月前,沙舟便开始用这两种材料□□镇尸符了。   沙舟屏气敛息,试着将符上的咒力改成灵力,想瞅瞅,灵力能不能镇压尸气。   原沙舟也是会画符的,所以沙舟知道该怎么调动灵力制咒。   说起来,以灵力制符,比用咒力制符简单许多,至少不用一心三用,只需要将灵力灌注笔中,勾勒符术图便成。   以咒力制镇尸符得需几个时辰才能出一张,但换成灵力,却只一个多时辰便制作成功。   这不是以咒为力的镇尸符,效果怎么样沙舟不知道,拿着符仔细瞅了几眼,起身走到断离身边,将他身上的符揭掉,然后把新鲜出炉的镇尸符拍了上去。   刚拍上去,静止不动的尸身突兀抽筋,同手同脚颤抖不止,紧闭的眼睛也忽地一下睁开了。   睁开的眼睛乌黑见底,那能倒映出她身影的瞳孔里,铺天盖地的戾气宛若要冲出眼底般。   气温骤降,冻得沙舟血液凝固。   沙舟倒抽了口气,立即把手上的镇尸符贴回原位。   一贴回去,颤抖的尸身顿时歇了动静。   沙舟心惊胆颤,抚了把光洁的额头,才缓过劲来。   妈哦,这么重的戾气,这以后炼出来了,不会不听使唤吧!!!   沙舟在小木屋实验镇尸符,实验得胆战心惊,距离坊市不远的武太山内,黏稠夜色下,一个盘膝灵穴之上,如一尊雕塑的黑影,正在以灵气镇压自己不受控制的鬼气。   此人一身鬼气,仿佛与黑夜融成了一体。   刀削般立体的五官,英挺俊朗,哪怕他阖着眼睛,宛若死物,那通身溢出的气势,都透着股咄咄逼人的凌厉。   修练正在关键时刻,也不知发生了何故,他锋眉倏地紧紧皱了起来,一身鬼气暴体冲出,眨个眼就将他全部吞没了。   这情况持续了足足半夜,在天将要放明时,他才将那一身躁动的鬼气,全部敛入体内。 第24章第24章   回到院子,沙舟走进厨房,把昨日在坊市买的点心取出来,随便吃了点填肚子。   她还没到筑基,不能用辟谷丹辟谷。吃完点心,太阳已爬出山头,缕缕洒进院子,屋外静坐树下的人,在太阳完全升起来后,终于感觉到了脚边五盏莲花灯的功能。   虽然命火在灯内,并没吸纳,但莹莹火烛却是压抑了鬼气。   端池刀裁的锋眉轻一蹙,缓缓将五星引气灯里的命火吸纳进了体内。冰凉了一个多月的身体,在这几缕命火没入下,终于有了淡淡暖意。   吸纳完命火,端池敛目,仔细查探了一下身体情况,发现暴躁不安的鬼气,真的有了归于平静的趋势。   他起身,探究地看向沙舟所住的屋子。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睫沉思稍许,将五盏灯台收起来,缓步踏进了院子。   “感觉如何!”沙舟正在练剑,看他入院子,剑势一收。   端池沉默颔首。   沙舟:“把灯放回屋里,你自便。”   “多谢。”   他声音很好听,如潮水激打海岸既重又亮。   沙舟看了他一眼,旋身继续练剑。   虽然她没准备走剑道,但也不能太末流,危机关头至少得有拔剑杀人的能力。   端池将莲花灯放回屋里,出来便见她姿势奇怪的在练剑,静静看了一会,便知道这神秘少女剑术平平,与她的术之道完全不能媲美。   他未多言,身形一晃,人已经竖立到了枯树的顶端。   晨风将他墨色华衣吹的恣意张扬,他黑目半垂,凝在整片灵穴宅子上,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昨日,他法身气息最后就是出现在这片宅子中的。   他的法身必在这片宅子里。   想到遗落的法身,端池双眸转到院中练剑的少女身上,旋即又抽离开了。   致使他法身遗落的是一个实力不亚于他的魔修,他的法身最有可能在这个魔修手上,而这个魔修性别为男,身上泄有尸气。院中的少女虽然很神秘,却一身浩然正气,甚至还有修士趋之若鹜的功德圣辉,和携带尸气擅闯他雷劫的魔修,定不是一路人。   想到那个出现在他雷劫下的人,凌厉眉眼下,一双狭长黑目绕着冬雪凝霜般的寒气,若是此时有人与之对视,必会被他眼底如深渊的幽暗吞噬掉神魂。   “沙道友,在家吗?”一道询问声,打破了清晨宁静。   昨日受沙舟所托采白骨花的几个散修,结伴来到了沙舟的院子外。   沙舟听到喊声,放下剑走出院子。   “沙道友,这是你要的白骨花。”几个散修将昨日进山采到的白骨花递到沙舟面前。   “这么多,麻烦几位道友了。”   沙舟看到一篮子的白骨花,眼里泛出笑意,清点了一下数量,按三朵一个下品灵石的价格,结算给几个散修,然后提起篮子回了屋里。   有专人采就是快,昨天在坊市收了大半天都没收上来几朵,这几散修进山一趟,弄到的白骨花竟比贡阁买到的还多。   算起来,她已经收集起了七副药的量,师父已经泡过三幅药,眼下差也差不了多少,回头到别的坊市收一些,就够师父前期用的了。   是时候离开关渡坊了。   沙舟没有任何犹豫,说走就走,将宅子里的东西全部收到乾坤袋,然后来到门前,一挥手,将用来威慑宵小的血棺收进尸棺空间。   就在沙舟收完棺材瞬间,梧桐树上静观下方的端池,黝黑眸子甫一转,落到空空荡荡的院子中。   他剑眉轻蹙,盯着血棺曾经停放的地方,眼底锋锐乍现。   待看到院门外站的少女,他遏制眼底犀利,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刹那的气息……   “端池,我要离开关渡坊了。”沙舟走出院子,抬头往树梢上的男子喊了一声。   阳光笼罩,她并没有看清树上人的神情。   “你要离开?”端池从树上跃下,浓密眼睫轻垂,英朗五官没有任何表情。   “我在关渡坊的事情处理完了,你身上问题严重,若不想恶化,你至少得跟在我身边三年。”   沙舟没危言耸听,命火那么弱,三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养不回命火,那就别谈什么塑造人火了。   “好,那这三年劳烦你了。”端池目光错过沙舟,落到院中先前停放棺材的地方,道。   “等价交易,我修为低,你要在莫叹光手上护我周全也得费一番力。”   沙舟朗笑,阳光将她笑容衬的格外明媚,她抬步,往坊市外走去。   沙舟已经挑选好了去处,那就是内四州的魔门双州。   虽然魔门双州是魔罗宫的大本营,但是魔门双州秩序较乱,灵云仙宗无法涉足此地,就算灵云仙宗知道她躲进了魔门双州,也拿她没办法。   至于魔罗宫……莫叹光正在找虞云洞的麻烦,应该没时间管她。   没错,莫叹光已经把矛头对准了虞云洞,双方交手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了关渡坊。   莫叹光那个疯子,和余青苕干上了不算,还自爆魔罗宫糗事,说余青苕趁他们师父闭关,不知廉耻,以魅术勾引师父,让师父走火入魔,如今又指使门下弟子,偷袭他师兄,他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现在整个靖德州都在吃余青苕的瓜……   也是现在,大家才知道三百多年前,在靖德州西地突然冒出来的虞云洞洞主,竟然出自魔罗宫。   沙舟以原主记忆参考,猜测莫疯子短时间不会离开靖德州。到时候他在靖德州,她在魔门双州,两方刚好错开,只要给她一段时间,等老祖们醒过来,她还怕毛线的莫叹光。 第25章第25章   沙舟眉梢抽动。   鬼才要拜个疯子为师。   拜他为师,她不得被他玩死。更别提魔尊尸身还在她手上,她找死才会进魔罗宫。   “不识好歹,算了,小丫头本事大得很,收你做徒弟,本座还怕哪天一觉醒来,被你用砖头把脑袋砸了。”莫叹光嘴角浮出失望,失望不过两秒钟,又是一脸后怕,变脸比翻书还快,看得沙舟直翻白眼。   提到砖头,莫叹光眨眨眼,扛起剑饶有兴趣的绕着沙舟走了一圈。   “上次你用来挡本座剑意的砖头是啥,好像很凶的样子,本座都被那块黑砖头冻成了雕像。”莫叹光搓着光洁下巴,兴味地盯着沙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调/戏人呢。   这小丫头狡猾又诡异,身上竟有能撼动他的法宝,还能平平安安渡过流沙险地。   流沙险地,可不是她一练气期的能闯得过的。可现在,她不但闯过了,还活蹦乱跳的和他师兄勾搭到一起了。   啧啧啧,削了他的脸,却四肢齐全什么事都没有,手好痒,手好痒,好想将这死丫头杀掉……   沙舟完全不知道莫叹光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一听他提到砖头,就知道他指的是啥。   她头皮一紧,表情夸张:“错觉,肯定是错觉,那只是我随手从地上抓起来的砖头。”   对,就是这样。   随手捡的……   “哈哈哈……”莫叹光大笑。   笑声落下,那双透着些癫意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沙舟两眼,扛着剑,阔步往武太山走去。   “错觉,本座活了几百年,还第一次产生错觉,不行,回头得找鬼师给治治眼睛。哎,几百岁了,老了老了,都产生错觉了。”   沙舟盯着凄风凉雨,一副被霜风打过的萧瑟背影,眼梢止不住狂抽。   确定了,这莫叹光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戏精。   失魂落魄的背影,都可以拿影帝了。   待莫叹光身影完全消失视线,沙舟抬手,拂了拂光洁额头,心有余悸道:“这尊恶佛,总算是送走了。魔尊断离到底多凶残,才养出这么个玩意。”   混在坊市两个月,沙舟也弄清楚为啥原主记忆中,莫叹光会在断离死后,发疯怼天怼地,追着原主杀上一百年了。   据说,莫叹光是断离一手养大的,两人虽是师兄弟,但他一身本事皆是断离所授,听人议论,莫叹光刚被断离带回魔罗宫时,天赋极差,始终没办法引气入体,后来断离请出上一代魔尊,为其寻找原因。   上代魔尊检测完后,得出结论,说莫叹光灵根不全无法修练。   断离为了莫叹光的灵根,上山入海,还未入元婴便单枪匹马闯入天凌仙宗,夺了天凌仙宗内的一株极品灵药,待他步入元婴后,又第一时间去了绝谷焱地,取了火珠为其塑了灵根。   所塑灵根,还是极品火灵根。   莫叹光因断离相助,终于踏上了修途,并以极快的速度筑基结丹,结丹之后,他便拜了上一代魔尊为师,成了断离师弟。   断离与莫叹光虽是师兄,但私下却亦师亦父,两人关系极好,可以说莫叹光就是断离手上的刀,断离说砍手,莫叹光绝不会砍脚。这么深厚的情谊,也难怪会追杀原主百来年。   想到这对师兄弟的关系,沙舟倒抽了口气。   不行,在没有与莫叹光一战的实力前,她得捂死断离尸体在她手上的消息。   回头等断离尸体练出来了,她得去找张结实点的面具给断离带上,免得被莫叹光发现。   送走了莫叹光,断离一回神,冷不丁听到了沙舟的话,他浓密眼睫轻垂,嗓音莫名道:“他只是比较张扬而已,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是吗?”沙舟侧头,乌眸古怪地盯着断离:“端池,你出自魔门双州?”   以莫叹光的性子,必不会和正道宗门打交道,端池能与他相熟,甚至还有几分薄面,想必也是出自魔门双洲那边。   断离神色如常,沉吟道:“我确实是来自魔门双州。”   沙舟乌黑眼睛一亮:“那正好,我接下来要去魔门双州,你对那边熟,回头到了魔门双州,咱们先找座山头安顿下来,待我修为上去再说。”   内四州有两州是魔修的地盘,这两州统称魔门双州,双州里,又属魔罗宫势力最大,所有魔修皆以魔罗宫马首是瞻,共主魔罗宫宫主为尊。   沙舟练的是祝由术,虽然她自己觉得炼尸炼魂没啥,只是万千道法中的其中一道,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炼尸炼魂放在九州那就是魔道中的其中一道,决对不能称正派手段。   去哪,都没有去魔门双州更适合她。至少魔门双洲,不会时不时就冒出来个正派人士,把她当邪魔处理。   断离轻嗯了一声,应下沙舟的请求。   两人继续上路,没了莫叹光这疯子系在头上紧箍咒,沙舟脚步比之先前轻快了许多,以御风符又行了十来天,二人就抵达了北海坊市。   *   武太山脉广阔莽莽,从内陆伸展一直贯穿到了海地,接连北海坊。北海坊是靖德州北地最偏远的一个坊市,依山傍海,有着异于内陆的别样风情,还未踏入,便先一入步看到了坊市沙滩上劳作的渔民,与在夕阳照耀得闪闪发光的各式贝壳。   天色已暗,太阳已经快没入海边,水天连接,蔚蓝壮观。   沙滩上忙碌的渔民,在太阳西沉时,纷纷收起农具,神色慌张地往坊市走去。沙舟看着小声交谈,从身边快速奔过的坊市居民,俊秀眉头皱了皱,奇怪地往坊市里看了一眼。   “这坊市是不是出事了,这些人神情怎这么慌张?”沙舟小声问着身边的人。   “不知。”断离道。   沙舟:“进去看看。” 第26章第26章   窗外寂静阴森,阴冷的风嚎叫着从街巷呼啸而过。   今晚太静,静得连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都能清晰听到,快至午夜,坊市内又是一道惨叫冲宵响起。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忽隐忽现掠过街头,落在了客栈大门外,他落地的声音很轻很轻,无声无息,宛若树叶飘零。   沙舟法眼穿透墙壁,静静地盯着大门外的‘人’。   来‘人’眼珠布满了戾气,还在缓慢地左右转动,一张紫色的脸阴森诡异,他的鼻头在微微颤动,似乎在寻找着美味的猎物。   沙舟看到他眼珠子在动,心知,这只僵尸已懵懂开智,且,他的眼睛已能视物。   沙舟神情肃穆,右手金钱剑,左手降魔八卦镜,迈步往大门走了去:“掌柜的,别出客栈,看好这位前辈。”   轰——   阴风阵阵的客栈前,闪电突兀亮起,一道斜长的影子被瞬间映在了地上。   屋外,飞来的僵尸已迫不及待想进屋吃掉他的猎物,然而今晚,他却不能和往常一样通行无阻。   客栈外墙贴了不少五雷符,雷电乃一切邪物的克星,他欲破门而入,就被雷电震飞了。   吱呀——   厚重木门缓缓打开。   敞开的大门内,一身形窈窕,容貌昳丽的女子,从里面踏了出来。   紫面獠牙的僵尸,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一步步踏出来的女子。他鼻子猛颤,垂涎地吸着空气中香甜诱人的血味。   “呵,长见识了,向来只有僵尸怕我,到没想,你竟想吃我。”大门内,沙舟若冰雪精雕的脸颊浮出冷意,左手上的降魔镜灵巧一翻,对准飞僵的眼睛照了过去。   “赫赫——”   两道戾气森森的诡异赫叫响起,这声音难的像刀尖滑过磨刀石。   门外的飞僵以手臂挡在眼睛前,身形一飞,便飞到了大街中央。许是觉得够远了,他放下胳膊,赫赫赫地冲沙舟呲牙。   张开的嘴里,獠牙锋利,看着极为恐怖。   “你问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专门为你们这种三界不容的东西打造的,当然会让你痛。”   从小被几只僵尸养大的沙舟,熟悉僵尸语,这家伙赫赫一叫,她就能自动翻译出他在说什么。   沙舟说得轻描淡写,但客栈大堂内的三个人,却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了她手上的降魔镜上。   掌柜与仰山惊异。他们没想到,小小一面镜子,竟能震退邪物。   而断离更多的,却是在感受四周灵气。   依旧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他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女子施术非是以灵气为基,而另一种他们都不知道的力量。   “赫赫——”飞僵眼里戾气攀升,龇牙咧嘴冲沙舟狂啸。   “想吃我,我的血,就怕你咽不下。”沙舟嘴边含笑,举步踏出了客栈。   她双脚刚站到屋外,街道中央的飞僵,就急不可耐地往沙舟飞了过去。过去的同时,那伸直的手掌上漆黑指甲疯狂攀升,瞬息便长到了十几厘米。   新长出来的指甲锋利又尖锐,透着冷寒锐光,不用亲身体会,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这十个指甲有多大的杀伤力。   “你已生智,听得懂人话,你虽是人间物,却又不属人间,好好呆在墓里不好吗,待到修练有成,不再受怨力之苦,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为什么非得出来,出来了,你便回不去了。”   僵尸成了不化骨便是妖,成了妖虽仍旧不得三界承认,但却能挣脱怨气束缚,恢复人态。   沙舟看着向自己飞来的僵尸,不紧不慢再一扬左手,降魔八卦镜再次闪出浩然镜光,将飞在天上的僵尸给压回了地面。   飞僵就是飞僵,若是换成现代社会的僵尸,两镜下去,虽不说把僵尸伤得多重,但至少镜光能灼伤僵尸皮肤。   可现在,照了他两次也只是震退,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沙舟也没认为降魔八卦镜能伤到他。   将飞僵震退,沙舟一拂手,将镜子纳入乾坤袋,并出剑指,在金钱剑尾端上一夹,夹落九个铜钱,然后精准地将九个铜钱抛到僵尸的前后左右。   也不知她练过多少次,这九铜钱看随心一抛,但所落位子却是以飞僵为中心,布出的九宫八卦阵。   这是一个以九宫八卦为基的降魔阵,在祝由一脉里,这个阵法是专用来束缚僵尸行动的。   “赫赫——”   猎物就在眼前,飞僵连着两次都没得手,这似乎激怒了他。   他狰狞的嚎叫一嗓子,紧接着,北海坊各处就连续响起了几道类似野兽的吼叫声。   吼声落下,飞僵再次飞起身,骤得扑向沙舟。   降魔阵法都摆好了,沙舟哪可能让他飞出阵法,只见两枚铜钱宛若生了眼睛,划破夜风,猛地打到了飞僵的两个膝盖上,并镶嵌到了他膝盖骨里。   噗嗤两道火星窜起,飞僵膝盖处,类似触电的嗞嗞声骤然响起。   一股死尸恶臭,顿时溢满了空气。   飞僵尖锐赫叫,犹似一头腾空扑食却突然中木仓的恶虎,忽地一下从半空掉到了地上,并很不巧的,掉到了沙舟布下的降魔阵法中。   现在虽然是夜晚,但降魔阵中却阳气升腾。 第27章第27章   沙舟手搁在棺材上,目光盯着依旧奋力欲挣脱降魔阵的飞僵,声音清清冷冷,做下了决定。   僵尸多是由怨力而成,眼前这头飞僵也同样。   他口中所含的那口气便是怨气,沙舟本想着放掉他的怨气,然后以祝由道火将他孽身烧掉,让他能解脱怨力纠缠,干干净净消失天地,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还是那句话,修为不够棺材凑。   骨棺喜骨,这头飞僵的骨头骨棺应该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飞僵。   罢了,管它能不能镇住,先试试……   声落,沙舟手往棺材上猛得拍,手下由无数头骨组成的棺材盖子,猛得一下翻开了。   她娇丽脸颊一片冷肃,乌瞳清如雪,明如镜,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缥缈。   【天清地灵,兵随印转,请祖师镇法,九洲社令,捉缚来呈,急急如律令。】   神秘的咒语,带着冥冥天地之力,刹那间在沙舟身侧萦绕而起。   夜风缕缕,将少女罗裳吹得肆意飘荡。   黯淡视线下,街道中的少女犹如堕入凡间的神祇,眉间带着神的肃杀。天地间,似有神明听到了她的律令般,将自己的神力借给了她。   庞大的束缚之力,疯狂涌现,形成了一股飙风,往街中噬人的邪物猛得扑了去。   力大无穷,连金丹修士都无法撼动其力量的飞僵,在这道咒术落下当头,身子不受控制,一点一点往骨棺挪了过去。   “赫赫赫赫——”   飞僵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僵直双掌奋力在空中狂抓,想要抵抗这股吸力。然而,骨棺已启,强悍吸力加上天地借予的力量,飞僵最终还是被吸进了骨棺内。   他刚一被吸进去,沙舟就一拂袖,将骨棺盖子扫回了棺材上。   棺材合拢,猛地开始震动起来。   被关进棺材里的僵尸,似有挣脱的趋势。   沙舟秀眉一凛,才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一连甩了八张镇尸符到棺材上,紧紧将棺材锁住。   镇尸符对飞僵效果微乎其微,但到底还是起了一点效果,在镇尸符的协助下,震荡不安的骨棺,最终归于了平静。   平静是平静了,但沙舟的眉头却愁了起来。   因为,她法眼之下,骨棺根本就没消化掉这头飞僵,飞僵肉身虽死了,骨头却化成了一副骸骨,镶嵌进了骨棺的棺材板上。   沙舟:“……???”   艹,没死?   这不科学。   沙舟有点懵,化成了骨头镶进棺材板是什么意思?   算了,没死就没死吧,等师父修练醒过来,她问问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沙舟心里疑惑,那些躲在暗处观战的人,已经被她这波操作给惊得都快掉下巴了。   众人:“……??”   这是什么操作,棺材把怪物吞了?   没入黑暗中的断离,再次察觉到那不同于天地灵气的力量。刚才一瞬间,他似隐隐感应到了天地法则的痕迹。   难道,她调动的是法则?   天下间,竟有能调动天地法则的……   断离浓眉紧蹙,眼底浮出冥思。   刚才那只僵尸,若按修真界修士的实力来判断,应该是在元婴境。元婴境的邪物,却生生被她一个阵法和几枚铜钱控住。   这个少女,到底是出自哪里?   她一身本事,实在是让人无法看透。   收了飞僵的沙舟,这会儿心底的震惊,不比断离与那些观战的人少。   一则是飞僵没死,化成副骸骨镶进棺材,二则是,她刚才请旨,似乎请到了啥奇怪的东西。   沙舟静伫在骨棺旁,乌黑双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眼底无数精光跳跃。   奇怪,九洲的神力怎么这么容易就请来了。   请旨借法,一般情况很消耗精力。请法时,得需以自己精力沟通天地,请动天地神力相助。以前她请法虽也不难,但能请到的力量,绝没这么强大。   在罗武城她与师父夜袭伊重楼时,也是一请阴神之力,就毫不费力的请来了月华之精,这次,她只是借老祖法旨,号大地之力而已,却好像请来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难道,敕令中含了九洲二字,请神力会更容易?   请旨借法借得太轻易,沙舟眸底疑惑甚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与此同时,靖德州神坛之地。   刀削般陡峭的孤峰,登峰造极耸立云宵。现在明明是黑夜,但这座孤峰顶上却是白昼,云雾缥缈,犹似仙境。   峰顶一法坛上,一个带着神秘意境的四角大鼎,悬浮半空,慢悠悠旋转着。大鼎四四方方,鼎身前后四方皆刻有一副太极图案。   此鼎也不知是何锻造,霞光万道,鼎身似有符箓隐身,它轻轻悬转着,每次转动,都有阴阳五行之力从鼎内溢出。   阴阳之力运转,让山顶越发的平静祥和。   却在这时,天地一道冥冥之力突然窜出,悬浮的太极鼎突然震动不止,鼎内所蕴的霞光似要冲出孤峰般,快速溢散。 第28章第28章   “小,小,小道友,你,你要干嘛。”   客栈内,掌柜瞥着沙舟身后的四个玩意,吓得结结巴巴,紧紧攥紧大门,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今天太晚了,没时间处理他们,掌柜,能找间柴房暂时安顿他们吗?”   四个毛僵啊,这可是十八铜尸阵现成的打手,烧了多可惜,虽然其中一个脑袋都被砍歪了,不过没事,回头让师父补补就好。   “柴房在客栈后面,你自己带他们过去就成。”掌柜头皮发紧,战战兢兢在道了一句,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沙舟恩了一声,摇着铃铛,带着四只全身长毛的的僵尸,去了客栈后面。   这四只僵尸虽然长毛了,但沙舟却能看出来,他们成僵不久。若她没差错,他们应该就是掌柜嘴里的那几个被同化的筑基修士。   被尸毒侵蚀,修为越高成僵也越快,直接度过了白僵黑僵,成了毛僵。   说起来,今晚来北海坊觅食的僵尸是收拾了,但此地尸患却没彻底除去。沙舟把几只僵尸关进柴房,一出来,便看到前边天际,笼罩着的死气。   死气不浓,但也不淡,明日得去掌柜口中的修士墓看看,那里边说不定还有家伙。   将几具僵尸安顿好,沙舟转回客栈。   一进去,就见断离正襟坐在桌边,清寂的神态,仿佛客栈里的人全都是摆设般。   他气场太强,这会儿客栈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他身边靠。   沙舟制服了僵尸,附近居民没了性命危险,都跑来了客栈,不但如此,客栈外还放了几具新鲜出炉的尸体,并且还有两个被僵尸咬到,却没咬死的伤患也在这里。   坊市居民七嘴八舌询问掌柜,有关沙舟的事。沙舟刚踏进客栈,拢过来的居民倏地歇了声,齐齐掉头看向她。   能住在坊市的居民,多数是有修为的,只是修为不高,就比如关渡坊的戚伯,在坊市生存,糊口的同时还能继续修练。   掌柜的见沙舟回来,赶紧上前:“小道友,你安顿好那几个东西了?”   沙舟朝掌柜点点头,乌眸一转,落到两个命大,被咬了脖子却没丢命的人身上。   被咬的是一对中年人,一男一女,是对夫妻,两人身上都穿着亵衣,显然是睡觉的时候被僵尸袭击了。   妻子受伤比较重,被咬到了脖子上的动脉,一身白色亵衣都被血浸湿了,但她有点修为,正在用灵力抑制伤口出血速度。丈夫伤势比较轻,脖子上虽然也有两个牙洞,却并没被咬到动脉。   “道友,还劳烦你帮忙看看。”掌柜见沙舟目光落到受伤的人身上,赶忙道。   沙舟恩了一声,走到掌柜煮着江米饭的炉子旁,力量外泄,用手抓了一把滚烫的江米饭,踱到两个伤患跟前,道:“我只能帮你们驱除尸毒,伤口得你们自己处理。”   沙舟将江米饭分成两团,眼不眨,手不抖,直接将热腾腾的饭,给摁到了两个伤患的伤口处。   刚一摁下去,两个伤患的伤口就冒出了缕缕烟雾,白生生的米饭不过眨眼,便变了色。   “回去后,煮江米饭多敷几次,直到伤口完全愈合,这段时间你们吃好点,没事多晒晒太阳,要不了几天尸毒就能完全清除。”沙舟收回手,皓白手腕一翻,手上蓦然出现块光洁巾帕,她拎着帕子细细擦干净手。   “小道友,他们还有救吗?”掌柜走到沙舟身边,指着外面那几具被僵尸咬死的尸体。   沙舟瞥着掌柜:“我又不是神仙,没本事让死人复活。趁着他们没尸变,烧了吧。”   她虽然要练十八铜尸,但却不是什么尸体都要。   而且,练出来的铜尸形同尸傀,并不属于僵尸。她之所以要那四具毛僵,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那四具毛僵与口含怨气修练而成的僵尸不同,他们是感染尸毒才成僵,怨力不重,祝由术能炼化他们的怨力。   外面几具体尸体,情况和四具毛僵差不多,但他们没有尸变,只算是枉死,烧了就成。但若尸变生了怨力,性质就又不同了。 第29章第29章   沙舟盯着乱跑的尸体,有点不敢置信。   她眨眨眼,瞥了瞥他额头上的符,见符上朱砂有些暗了下去,叹了口气,取下他身上的镇尸符,给他换了张新的符上去。   “就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尸体,贴着镇尸符还能乱跑,盯着七星灯仪干啥,你又没有元神,你若元神还在,我倒是不介意门派里再多个人……”沙舟心累,换了符,任劳任怨地把尸搬回墙角。   而外面,鬼气暴动的断离,刚一个晃身回到自己的客房,正准备点亮沙舟给他的香压制不安的鬼气,却在这时,他忽感胸一紧,似有两条手臂勒在了他的胸口处般。   这种感觉强烈,甚至能明显感到,那双交叉握他胸上的手。   他垂首,唇角紧抿,冷峻墨眸紧紧盯着胸口。   圣棺空间里,沙舟把断离尸身放回墙角,愁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还没成僵,尸气就比飞僵还重了,尸气太重对你不好,贴了你这么多镇尸符,你倒是配合一下,收敛点尸气啊。”   这具尸身是真奇怪,尸变后,僵化速度就慢了下来,看情况,十年八年,怕都不能僵化成功,可偏他又尸气森森,很有成僵的潜质。   成僵的潜质还特别大,瞅瞅,这不都看上她老祖宗们的七星灯仪了。而且容貌也越养越精神,栩栩如生,现在若是把他放到外面,抛开一身尸气不算,都不会有人把他认成死尸。   “七星灯仪你就别想了,你要有元神,我还能帮你一下,没元神,那就跟着本姑娘混吧。”说着,沙舟又往尸体上贴了张符。   “你可长本事了,一张符都镇不住你了,乖乖呆着,别再乱跑,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乱跑,我就弄根绳子把你捆起来。”   沙舟叹口气,又奉了一盏驱散尸气的道灯给他。   这尸身尸气太重,沙舟现在都有点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了,只能尽量散去他的尸气,待他成僵后再看情况。   这么重的尸气,万一操作不好,反噬她,那事儿就大条了。   回头等玉阶老祖醒了,问问老祖情况,魔尊断离的尸身到底该如何处理。   她师父虽然也是僵尸,但那啥,他和她一样,炼尸都是半桶水的,自炼自身还是倚仗老祖们从旁指示,才运气好的把自己炼了出来。在炼尸这一道上,他只比她强一丢丢。   沙舟叹着气,走到屋子中央,准备施术阴一阴,那如地沟老鼠躲在暗处,给她找晦气的人。   而另一边,断离总感觉里不对。   耳畔似有声音在絮叨,可偏他又听不真切,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断离压下眉头,等身上古古怪怪的感觉全部消失后,方才坐回软榻,压制一身诡异。   断离很清楚,隔壁突然失去行踪的女人,又在动他的身体了。   他的肉身有圣尊兵解前,以周天星辰之力打下的烙骨大法,有烙骨术存在,他的肉身一般人无法撼动,哪怕是天凌仙宗也没办找烙骨大法的破绽。但沙舟手段太诡异,他也不确定,她有没有能力对他的肉身施法。   断离从转成鬼修失败那刻起,就知道,有人在动他的身体。   在寻着肉身一路寻到关渡坊时,他便时不时会出现这种情况,鬼气没有规律的暴动,耳边宛若幻听般,总会出现有人在和他说话的错觉。这种奇怪的感觉,一度让他认为,有人欲用他肉身对付他。   但在关渡坊遇上沙舟,并知道肉身是在她手上后,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沙舟的眼睛很干净,并非藏奸之人,提到他时虽有闪烁,但却不见恶意,这无疑证明着她对他并没有歹意。   在他与师弟之间,她更讨厌他师弟。纯粹的讨厌,这种讨厌甚至不带恨意,从她这种讨厌中不难察出,她与魔罗宫没有任何个人私怨,她没有理由用他的肉身来对付他……   圣棺中,沙舟可不知道自己的临时搭档在分析什么,她点了三盏灯放到地上,然后盘膝坐好,手一抛,将铃铛抛进三盏莲花灯中。   铃铛悬浮在三盏灯的中央,葱玉手指一夹,一张黄符赫然出现在指尖上。   沙舟盯着手中的符,自信一笑:“我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拿捏,敢给我找晦气,那就尝尝本姑娘的祝由术吧!”   沙舟屏气慑息,皓洁手腕轻一翻,指间黄符噗嗤一下燃了起来。   她两指夹着指符,在铃铛上绕了三圈,丹唇里咒声清脆,透出神秘力量。   【天地有将,见善令归,佑吾身,逆者死,避者生,去……】   随着她咒声落下,一股神秘力量突兀从铃铛里窜飞而出,旋即消失。   夜空下,似有什么东西瞬息万里,直冲云宵。   苍月高悬,月色朦胧。   挥洒的月亮中,一缕神秘力量,无声无息直扑莽莽大山。灵云仙宗正殿内,入夜打坐的灵云宗宗主,只感心口绞痛,宛若修练岔了气,一口鲜血呕出了嘴角。   那张严苛又冷峻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   灵云宗宗主眼睛大瞪,身形一晃,化做一束光芒奔向了主殿下方的一处七层灵塔中。   他身影刚入灵塔,就见里面一个白袍老者惶遽地从塔里跑了出来。   “宗主,灵族之女的血孽台炸了,孽火已灭。”这老者一见灵云宗宗主,就恐惧的低道。   “炸了?”灵云宗宗主伸手,擦拭掉嘴边的血迹,压抑仍旧在发痛的心脉,冷声问。 第30章第30章   寂静空间中,沙舟以铃铛里的魂丝为引,施展祝由术反噬操纵魂丝者。   待反噬术施完,她双指合并,指尖朝下,伸到铃铛上方,并指一夹,将铃铛与她这具身体的牵绊掐断。   甭管用原主魂丝施法者是谁,修为又有多深,今日,都别想在祝由术之下,讨到好。   不叫他吐口血,她就不叫沙舟。   掐断了这个能暴露自己行踪的东西,沙舟吐了口气,拉耸下了肩膀。   就在她刚松懈瞬间,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震荡了一下。沙舟乌眸一紧,正欲查看识海情况,不想还未来得及施法,脑海中就响起一道轰炸声。   识海中炸开的声音,震得沙舟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却在这里,安静躺在识海里的圣棺,突兀飞快旋转了起来,浩瀚功德圣辉,从圣棺蜂涌奔出,以一种霸道又强悍的姿势,将躁动不安的识海强行震压了下去。   这识海中的圣棺,是圣棺与沙舟之间的契约印记。   她之所以穿越后,还能带着老祖宗与圣棺,便是在穿越前,继承了圣棺并与之定下了契约。平时,圣棺就一直躺在这个印记里,沙舟需要它的时候,便会从契约印记里取出它。   有圣棺相助,沙舟脑袋胀了片刻,便恢复了清明。   刚一恢复过来,她脑中就多出一段记忆。一段原主与书中剧情从未提过的记忆,也是原主那断遗落的记忆。   这段记忆的出现,让沙舟白璧无瑕的脸颊浮现凌历。   她终于弄明白,为何原主记忆残缺,总是少了最关键一点的原因了。   灵域,灵御台,灵族……一个与世无争,最亲近自然的种族,竟都成了某些阴谋家的刀下亡魂。   整整一族人,最后只侥幸活下原主一个。   这段记忆太悲伤,沙舟不过才窥得零星半点,就险些被记忆中的无助与绝望淹没。   沙舟蹙眉,长长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劲来。   一缓过神,沙舟便开始整理这些记忆。但这记忆蕴含了太多悲伤,沙舟微一碰触,就感心口窒息。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沙舟才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灵域,一个与世隔绝,鸟鱼花香的无争之地。灵域虽称域,但域中生活最多的却是妖灵,里面只住着一族人,这一族人天生灵体,一出生就拥有号召万灵的力量,然而这一族却从上到下,都天真烂漫,没什么野心,只求清净。   不想,他们不为难人,却有人惦记上了他们。   七年前的一个夜晚,灵域与九洲的通道被人从外强行打开,紧接着,净土迎来血腥杀戮,一夜间,御灵台一百三十口人,全数被人斩杀,只有御灵台不到十岁的灵子活了下来。   这个灵子,是御灵台下一任继承者,也就是原主。   原主那时还不到十岁,亲眼目睹家园被毁,亲人被杀的惨剧,然而她却无力反抗,甚至连死都做不到,因为那些恶徒一入灵域,第一时间就是捉了她。   她能活下,并不是恶徒慈悲,而是这些人,需要她的无垢灵体镇压太极鼎。   太极鼎乃灵域圣器。从灵域诞生世间那刻,它便存在于灵域,怎么来的连御灵台的人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灵族的使命是看护太极鼎。   那群杀入御灵台的人,抢走了太极鼎,捉住了御灵台的灵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原主以前是不知道的,但是这次突然多出来的记忆,却告诉了沙舟答案。   镇压靖德州气运的神坛,因不知名原因出了变故,使得靖德州气运流失,灵气逐渐往内外四州转移。双宗为了稳固靖德州气运与自身无上地位,打起了御灵台太极鼎的主意。   他们想用太极鼎镇压靖德州气运,于是,连手攻入灵域,抢夺太极鼎。太极鼎就是灵族存于天地间的使命,灵族奋力反抗,但最终还是灭了。   太极鼎不属九州之物,也非是双宗想使就能使的圣宝,为了能让太极鼎彻底与灵族斩断关联,他们准备以灵族灵子为祭,破掉两者之间与生俱来的羁绊。   但灵族天生无垢体,用无垢体为祭,他们这些灭掉御灵台的人,必将遭到厄运,大道会因他们手上灵族人的血而断掉。   所以,他们想破坏无垢体,以堕落无垢体祭鼎,让太极鼎沾染堕落灵体,自行脱离与灵族之间的关系。而且他们这么做的第一步,便是以魔尊无上功法,强行提升原主修为,然后在原主与伊重楼感情最浓烈时,借魔罗宫的手让原主陷入炽烈的爱情仇恨中。   七情六欲一旦炽了心,久而久之,原主无垢灵体自然会破掉。到那时祭鼎的功力有了,灵体也破了,只待最爱之人亲手将之除去,让她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祭鼎,一切就水到渠成。   杀人不过一刀的事,然而单纯的原主却楞生生,被这些阴谋者一刀一刀剜心,半生伤痕累累,最后死在神坛之上。   直到灵魂被囚进太极鼎,在鼎里看到无数族人的残魂,才将她失落的记忆找了回来。   原主恨。   恨不能为族人报仇,恨自己识人不清……   滔天的恨意,促使她以残魂为祭,祷告天地,只求一个为族人报仇的机会。   灵族的力量很强大,哪怕只是一缕残魂,原主也借太极鼎的力量,找到了能为她报仇的人。   而这个人,便是沙舟。   因为,沙舟也是无垢灵体。 第31章第31章   解开身上所有谜团,沙舟神思回拢,心底仿佛压了块石头,很不爽。   她乌黑的眸在圣棺空间里转了一圈,有种想要发泄的冲动。   一抬头,便看到了姜千绮那具被她捡回来,准备废物利用的尸体,看到这尸体,沙舟突兀想到了余青苕。   余青苕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沙舟心情更加烦躁了。   她一直看不清余青苕的脸,本以为余青苕在原主悲惨的命运中,肯定有过很浓重的一笔。   不想,却不是那么回事,看不清余清苕的脸,全是因为原主对这个人的感情太复杂,复杂到她不想再纠结她与她过往那段亦师亦母的虚伪师徒情中。   余青苕不过是双宗的一枚棋子,一枚借她之手,让原主吸纳魔尊功力的棋子。待原主一步一步踏着双宗为她设定的路走下去时,余青苕这枚最初的棋子就没了利用价值,最后同样被伊重楼抛弃,被杀死在了伊重楼的床上。   没错,就是床上。   莫叹光曾道,余青苕给他们师父带了顶绿色的帽子,这顶帽子从始至终都是伊重楼。   余青苕百年前叛出魔罗宫,是因为伊重楼。百年后,为了双宗计划,又忍痛听从伊重楼的话,让他的化身与原主定亲。明明是一个艳绝天下,让无数男人追捧的一洞之主,为了伊重楼这个渣渣,抛掉一身傲骨,雌伏示弱,但最终还是没讨到好。   余青苕死得太突然,生前又对原主极好,这好虽然另有图谋,可虞云洞弟子们不知道。因为这,她一死原主就继承了虞云洞洞主的位子,原主对余青苕是真感激,甚至还质问伊重楼为何叛出师门,到死都还念着她的好,直到魂魄禁在太极鼎里,她才堪破了所有迷障。   也是因为如此,原主对余青苕才会很矛盾。矛盾到让继承她记忆与身体的沙舟,都没办法看清余青苕的容貌。   这恩怨情仇,复杂得让沙舟头痛。   看书的时候,怎么没看出原主这么傻,一个心机叵测的女人施舍出的好意,就让她纠结了。   被害得这么惨,还纠结个屁。   这要换作是她,她想都不会想,直接怼余青苕几棺材,送她见阎罗王去。   沙舟一双冷眸,泛出寒意,紧紧盯在姜千绮尸身上。   片刻后,也不知道她想到了啥,手一挥,空间微荡,脚边轰得多出一副棺材。   “伊重楼,这副棺材的滋味怎么样?”   沙舟坐在榻上,一只脚轻搁到棺材上,冷眸寒若冰刀,凝着棺材里那已被锁魂棺折磨得犹如破布的一魂二魄。   伊重楼的一魂二魄,已被关在锁魂棺里有一段时间,到底不是完整的魂,不过才几个月,就被锁魂棺折腾得不成样子。   “沙舟……”   过了许久,棺材中才传出恍惚声。   这声音气若游丝,且还有些不确定,很显然,锁魂棺已经在影响这一魂二魄的神智,声音听上去模糊不清。   沙舟脚轻一踢,将锁魂棺棺盖踢落地上。   她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透出讥诮:“伊重楼,因果恶报,你的恶报来了。”   被束了身的残魂,再次见到了那个将他关进棺材里的人。此时的女子,已经和几个月前大不一样。   明媚无暇的脸上再无往日柔和,而是一身飒爽,气质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意洒脱。   “你,不是沙舟。”   脸还是那张脸,但伊重楼却从她的气质中看出,眼前这个人,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人。   他盯着沙舟的脸,眼底浮出愕然。   沙舟谑笑:“我确实不是你口中的沙舟,我是你们的孽,让你们永远都没办法安生的孽。”   “你们让我不爽,那我就让你们更不爽。伊重楼,堂堂仙门元婴真君,却如此算计一个女孩的心,龌龊之人也配称真君,你们灵云仙宗蛇鼠一蛇,比魔修更像更像魔,好歹人家魔修干了坏事,还有胆承认,就你们……呵,我看你们也别叫什么灵云仙宗了,就叫灵云魔宗吧……”沙舟说道,一张火符蓦然出现在指间。   “本姑娘耐心被你们磨完了,你先死吧。”   “你敢!!”伊重楼看着沙舟脸上的杀意,心知她动了杀念,眼神一蹙,厉声道。   “我为什么不敢。”沙舟好笑。   留着他只是想弄清楚原主身上的事,如今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全部苏醒,那这一魂二魄,就没必要再玷污她的棺材了。   妈的,这么恶心的男人,睡她棺材,她都嫌脏。   回头一定要叫师父,把棺材洗干净消毒。   “我主体不会饶过你。”伊重楼威胁。   沙舟:“他不饶过我,我还不会饶过他呢,从本姑娘这里拿了那么多东西,不收点利息怎么对得灵族死掉的一百三十多口人,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主体失了一魂二魄后,还会不会那么光风霁月,让余青苕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你竟都知道?”伊重楼眼神一惊,看向沙舟。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我这人最不喜隔夜仇,不爽就得发泄,所以你不必再受魂棺之苦,可以消失了。放心,你也就只比你主体先一步而已,早晚,我会把你的主体送来和你做伴的。”沙舟讥笑,没了再和这渣男废话的心思,指间轻一翻,黄符顿时燃烧。   她冷看着棺中残魂,双指一松,燃烧的火符,轻轻扬扬掉进了棺材中。   惊魂惨叫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棺材中的残魂刹那间飞灰烟灭。墙角处,那具呆呆怔怔,宛若木偶的尸体,似乎被这声惨叫惊到,微不可查地踮了踮脚,诡异地出现了往后挪脚的动作。   而另一边,吸纳过三只香,稍将鬼力安抚住的断离,刚一收功,耳朵就产生了耳鸣,宛若恶鬼在他耳边惨叫般,扰得他险些岔气。   断离冷眉轻蹙,目光轻一转,落到了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客房里。   客房依旧空荡,没有人影……   莽莽深山,灵云仙宗内。 第32章第32章   沙舟有些奇怪,乌黑眸子凝在断离脸上。   这人古古怪怪,盯着她忧郁个啥呢。   见他沉默不语,沙舟眉梢轻锁,直言道:“端池,我这人不喜欢猜,你若有什么事,直言便成。”   这个是她给自己找的搭档,虽然他们交情还浅,没到交心的那一步,但她还是希望在不涉及对方隐私的时候,能坦坦荡荡相交。   “无,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断离视线在沙舟脸上停留片刻,重重道了声谢谢。   “不必客气,以后,有的是你出力的时候。”沙舟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去深究他今日的转变,转身准备回房。   端池是个不错的打手,还是魔门双州那边的人,能与莫疯子有交情,他在魔门双州的身份定然不低。她的敌人是靖德双宗,端池也许会是她以后借助魔门力量的突破口。所以谢就不必了,待到他日,记得回报她就行。   沙舟很清醒。   有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她比谁都清楚,凭她和几个老祖宗,很难撼动靖德双宗这种庞然大物,她需要外援,而这个她因一时眼缘,顺手给自己找来的临时伙伴,便是她第一个外援。   “我们何时出发去魔门双州?”断离看着沙舟背影,问。   靖德州是双宗的地盘,他雷劫失败必是有人插了手,只怕此刻双宗正在暗中寻他行踪。如今他功力不全,在靖德州太久容易暴露自己,一切疑惑,等回到魔门双州后,再来慢慢解开。   沙舟歪头:“若不出意外,我今晚就会离开北海坊。端池,你自己先去魔门双州,我不是给了你一张纸鹤吗,到了双州若是没到看我,纸鹤会带你来寻我。”   断离颔首,从始至终都没去奇过,沙舟要以什么办法渡海。   沙舟说的纸鹤,断离趁她不注意时,拆开看过。符上没有任何灵力,但却有东西在流转。他看不出符上的力量是由什么组成,这个姑娘很神秘,神秘到他完全看不透。   沙舟说罢,转身进了屋。   她其实满喜欢端池这性子的,虽然有些沉闷,但却从不询问她身上的秘密。这段时间相处,她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本事,就是想看看这个人,能不能长期相处。   不管是棺材也好,还是她的功德灵血也罢,皆是她故意暴露出来的。   她原以为他会好奇,不想他虽看在眼里,却从不开口问她多余的问题,所问的问题,都是有关他鬼气的事。   他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越界,是个不错的搭档。   沙舟不是傻甜白,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她敢向他暴露这些,就不担心他会觊觎。   先不提他那一身鬼气,还需要她抑制,就是以后人火重铸,也需她出手方能再续。就说现在,她就有无数手段,摁得他不敢生出歹心。   她只需一个虚空引煞咒,便能顷刻间搅动他一身鬼气,让他鬼气暴动反噬于他。他肩上暴露出来的命火,更是他致命的弱点,她都不需要靠近他,相隔万万里,就能凭着用来为他引动紫气的五盏莲花灯,取他性命。   九洲修士厉害,但祝由术的玄奥也不遑多让。   只要不能一击杀死她,她便有还手坑死人的机会。   沙舟没夸大,对上莫叹光那种正常修士她会忌惮,但对上断离,她却不惧,因为她一生所学,好巧不巧,全是克制他的,而且克得死死的。   回到房间,沙舟抛开所有杂思,沉下心神着手制符。   克制阴邪的雷、火双符,她画的最多,其后便是寒冰符和玄冰/毒咒,这两种与她灵根相合,对僵尸这种邪物许是效果不大,但对正常人修士,却比雷火符管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制符明明和往常是一样的,但却莫名制得格外顺畅。   特别是和她灵根相近的寒冰符与玄冰/毒咒,她起笔画三张,竟三张都出了极品符。   沙舟惊异,都有些怀疑自己制符的水准是不是提高了。但转头一看旁边的雷、火双符,这想法又被她拍飞了。   沙舟眨眨眼,没去追究其原因,看今儿出的冰属性符都是极品,干脆指着这两种符画。 第33章第33章   阳光挥洒海面,海水漾出淡金涟漪,璀璨眩目。断离晚了半息展开神识,海中水花还在荡漾,千里海域,却已无落海之人的行踪。   落海的人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般。   断离刀裁般硬眉深深锁起,一身强悍气势再无收敛,悬崖上的草木瞬间被外泄的阴冷气息冻结的蔫了下去。   他转身,冷峻容颜宛若冰霜,向不远处的客栈伙计说了一句话,身形一晃,化做一道暗芒,奔进了武太山里。   此女诡异得让人心惊。   师弟曾道,他在她手上吃过两次亏,他原还当师弟是戏弄她时被她机智的避开了,如今看来,怕是真的吃了两次亏。   先回转魔门双洲,然后再去寻她。   而另一边,沙舟一跳入海里,就直接进了圣棺。今天圣棺里装得棺材有点多,哪怕重叠搁到角落,都占了不少地方。   沙舟看了一眼这些棺材,转身准备练化鲛珠。鲛珠得需祝由术转换能量后,才能驱动圣棺,好在练鲛珠不难,以炼狱真火锤炼便成。   沙舟已修出道火,但实力太低,道火达不到炼狱真火那种极品,所以,她准备制炼狱真火符来炼化鲛珠。   “你怎么又动了?”沙舟心里想着炼鲛珠,一抬头,就看到木榻一侧伫了个人。   她惊讶,目光往这人左边一米左右的墙角处瞥了一眼。   她记得,昨晚她是把他放到墙角的,这一天不到,他竟偷偷摸摸挪了一米,挪到她放木榻的地方来了。   “你该不会自己生智了吧?”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沙舟眼神狐疑,围绕着断离的尸体转了一圈,仔细研究这具尸身,却什么都没发现。   尸身未成僵,却好像生了智,能搞小动作。   这种情况,她闻所未闻……   若他是野生僵尸,并修练到飞僵程度,生智还能说得通。他现在只是一具尸变的尸体,连僵尸都算不上,怎就能自己跑了呢?   这具身体里,该不会有残魂吧?   不对,在他尸变后她有仔细检测过,身体里没有一缕魂魄在,所以,他这到底是生了什么变故?   他这情况,有些超出她认知了,不行,回头得重新研究研究。   沙舟伸手,又将尸搬回角落,蹙眉再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炼制鲛珠。   炼狱真火符属于高等符,与断离额头上贴的那种镇尸符同样,都比较难制。但沙舟对符道极是精通,复杂归复杂,却能一两个时辰制出一张。   花了一天时间,沙舟总共制出来五张炼狱真火符。   制好符,她收笔,先用铜钱在地上摆出一个能将鲛珠所含能量,引导出来的阵法。待能量布满阵法,她点燃五张炼狱真火符,然后以符火,将里面的力量炼了一遍,再施术将能量引导回鲛珠里。   这能量一来一回,就炼制成功了。   她一次只能炼出三颗鲛珠,还有三颗没有炼,五张符一次炼不了那么多。   炼好了鲛珠,沙舟把鲛珠放到鲛灯中,眼睛在圣棺空间里扫了一圈,抬步走到骨棺前,踢了踢骨棺。   “喂,该付房费了。”棺材中,一道诡异的咔嚓声响起。   “别装死,本姑娘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赶紧出来。”说着,沙舟手猛得一掌拍到骨棺上。   力量压下,棺材板一震,倏地转了两圈,翻了过来。   而在这棺盖内侧,一具白得有些剔透的尸骸,稳稳嵌在棺材板上。骸骨一暴露,也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蓦地往棺材板里缩了缩,嵌得更紧密了。   沙舟盯着这具白骨,瞅着这才一天就起了变化的僵尸骨,心里呵呵。   “你倒是精明,用我的东西练你自己,想成不化骨就老老实实起来干活,干得好,以后这口骨棺任你躺,干不好,我也不杀你,送你出去曝尸荒野。”   “咔嚓——咔嚓——”也不知道那句话触动到了僵尸骨,他下颌两扇骨头动了动,然后顶着一副骨头,诡异地从棺材板上坐了起来。   刚坐起来,他就活灵活现的收胸颔首,两个空洞的眼骨,贼眉贼眼地扫了一下四周,仿佛这个空间中,有什么他忌惮的存在般。   一个邪物,被装到以功德所铸的棺材里,当然会感觉危险。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让能镇压他的气息。   但他又不得不听话,因为,那副棺材躺着太舒服,舒服得连从他生出意识,便压制在他胸口中的戾气,都得到了缓解。   他喜欢那口棺材。   他想永永远远躺在那口棺材里,再不出来。   “过来,把手骨撑在这里,我没叫放,不许放。”沙舟走到鲛灯下,把鲛灯调了一个方向,让僵尸骨过去,掌控圣棺前行方向。   圣棺有鲛珠力量便能前行,但行使的方向,却得有人掌控,若没人掌控方向,很容易迷失在茫茫深海中。   僵尸骨很实识务,机械地迈着双腿,咔嚓咔嚓走到沙舟跟前。   这只是一具生智的骸骨,能简单听懂沙舟的话,却不聪明,到了鲛灯下,便不知该怎么做了。   沙舟并指,在他右肩轻轻一摁,他的右手骨就抬了起来。沙舟再动手,有技巧地敲了几下他的腕骨,让他指骨固定住鲛灯的方向。   “不许动,就这样控制着,也不叫白让你干,这盏灯就是你干活的报酬,要是干得好,回头,我多供你几盏。” 第34章第34章   暮色苍茫,晚风沙沙在林间响起。   山涧小径上,三个金丹真人健步如飞,快速在树丛中穿梭,茂密树叶将他们身型掩盖,看不出一丝痕迹,偏在他们身后跟来的佛者,却宛若行在平地上般,脚下佛印步步生莲,连林间戏耍的小动物都没惊扰到,紧紧跟在他们后身。   佛者手中佛珠剔透晶莹,却莫名有些诡异。   “秃驴追上来了。”前方三人中,其中一人感觉到身后迫人的威压,紧张的额头上都布出了冷汗。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另一人低声问。   “那是必然,佛域的秃驴在六年前就出了佛域,上头让我们避着点他们,这个秃驴出现在北海坊,应是和我们一样,寻到了灵族之女的行踪。”为首者神情凛然,显然是三人中的首领。   他眼角余光扫射四周,道:“秃驴跟得太紧,我们甩不掉他。”   身后的人问:“师兄有看出他的修为吗,要不咱们反杀回去?”   为首者:“看不透,佛域的僧人修行与我们不同,肉眼极难观辨出他们的实力。”   “现在如何是好?我们甩不掉他,总不能让他一直跟着。”   为首者:“我们分开走,他不可能一次追上咱们三个,甩掉他后,咱们去刚才打听到的那个悬崖汇合。”   “不是说灵族之女已经离开了吗,为何还得去那处悬崖?”   为首者:“追魂丝已无法定位她的位子,任何蛛丝马迹我们都不能错过。”   “那好,先分开走。”   三人低声商谈出对策,旋即化作光速,一分为三,欲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遁去。就在这时,一串佛珠裹挟着骤风,在半空中闪烁而起,三束化光欲遁的人影还没飞出树林,就不受控制掉落到了地上。   刚一着地,佛珠内就攀升出了一股巨力飙风。   这风的吸力极是强悍,瞬间就把不同方向的三个人,吸到了佛珠下。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欲去处方。”哄亮的声音,带着浩然正气,在树林中传开。   声音掠着无边威力,短短一句话,就震得草木折腰。   三个金丹境的修士,抵挡不住这道声音里蕴含的庞大灵力,被齐齐震得吐了一口血。   三人惊恐之色布上眼底,半空中灵气搅动,佛者踏着莲印从容降临。   掠过的风,将佛者僧袍吹得极是张扬,本该明眸善睐的佛者,此刻却宛若罗汉杀神,额间一点朱砂却透着淡淡妖冶。   佛者佛目轻垂,平静地注视着地上的三个人。   “三位施主与佛皋有缘,可否为佛皋解一疑惑。”佛者声音遏云绕梁,余音再次将三个金丹修士心脉震碎。   “佛者妄动杀念,可还称佛。”   地上受伤的金丹为首者,抹去嘴角血迹,撑剑站起来身,厉问佛皋。   佛皋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施主妄言问佛,这就是佛的答案。”佛皋指姆轻捻,一道般若法印从他洁净静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打在为首者身上。   为首者连丝防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受印倒飞回了几丈,砰得砸在了树杆上。   砸过去的同时,灵府金丹刹那间碎裂。   为首都眼睛一瞪,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断了呼吸。   佛皋无悲无喜,出手便取了一人命性,他目光轻转,落到另两个金丹修士面前:“两位可否为贫僧解一疑惑。”   活着的两个人,看着一开口,就被杀掉的同门师兄,眼里闪过震愕。   传言佛域的秃驴全都是暴力大和尚,这话果然不假。眼前这个和尚看着慈眉善目,不想一出手便取人性命。   两人咽了咽喉咙,警惕地看着佛皋。   佛皋似乎不需要他们回答,低垂明目,问:“太极鼎在何处?参于残杀灵族的又有哪些宗门?”   佛皋的这个问题一出,两个金丹修士眼睛骤缩,刹时明白过来。   佛域应是已调查清楚了灵族覆灭的事,现在他们隐而不发,怕是在等灵族之女。   其中一人眼神微转,道:“我等不知佛者在说什么。”   佛皋般若指轻一指,又是一道佛印打出,开口回话的人,眼睛一瞪便见了阎王。   最后活着的金丹修士,看着眨眼就死去的同伴,脸上浮出惊恐,脖子上仿佛架了一把尖刀,让他胆寒发颤。   “不实者,应入十八层地狱,接受惩罚。”佛皋眉目依旧微垂着。   他问:“施主,为何出现在此地?”   第三个问题,唯一存下来的人不敢再开口,只能沉默以对。   树林陷入寂静。   佛皋面上一片自然,似是不急,静潭般无波眸子,静静凝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但无声的压迫,却让最后一个活口汗流满面,耳朵掠过的风,仿佛就是那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我回答你的问题,你是否会放我离开。”死亡的威胁,让金丹修士沉不住气,先了开口。   佛皋不语,半张的眼睛静静凝在他身上。 第35章第35章   中午,正是用膳的时辰,沙舟心里想着事的这会儿,几个煞气腾腾的修士,搓着手步进了客栈。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一进客栈,其中一人啐了口,咒骂一声。   他身旁的人抖了抖身上的风雪,道:“安宁城这边,本来就冷,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反正咱们要的东西已得拿到,休息一晚,就走吧。”   “这鬼地方,大爷再不来了。”   “对了,你们听说没,据说魔尊断离在靖德州被人暗算了,至今还下落不明。”提到在靖德州失踪的魔尊,这个说话的人就唏嘘不已。   这一代魔尊,是魔门双州的希望,才四百多岁,就已合体元满,眼瞅着就快大乘,却被狗日的靖德州那群人给害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若是死了,魔门双州怕是要被隔壁另外双州欺凌了。   隔壁另两州那些装模作样,假仁假义的宗门,眼馋魔门双州的灵脉很久了,不定会趁着魔尊出事,攻打魔门双州夺取灵脉。   “嘘,你小声点。我听说,莫宫主从靖德洲那边回来了,这些话少说,免得传到他到那里,让他发疯。”   “安宁城离魔罗宫那么远,说说又何妨。”   “魔尊怎么会跑去靖德州渡劫,那边的人可是恨不得挖他的心,喝他的血……他若遇害,以莫宫主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恐怕是被会另两州算计了去,靖德州好些宗门和魔罗宫也有积怨,定也会趁着现在插一脚,咱魔门双州怕是要乱了。”   沙州听几个人在谈论魔尊,乌黑眸子微微敛了敛。看来魔尊断离的手段不弱,让这些魔修心甘情愿臣服,这出了事,魔修们还惦记着他的好。   “吃饭,吃饭,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莫宫主脾气虽有点怪,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等着瞧吧,要是那些人真敢趁着魔尊失踪寻畔魔宫罗,以莫宫主无法无天的性子,肯定会放出魔罗三十六煞,这三十六煞一出,呵呵……大家一起完吧。”   魔门双州的魔修似乎对正道宗门极是看不上眼,说到魔罗三十六煞时,眼里还带着幸灾乐祸。   沙舟吃着面,静静听着隔壁那桌人的对话,听的最多的,便是有关魔罗宫的消息,还有便是正道宗门,在一座什么谷中发现了一个传承墓,魔门这边好些人想去凑热闹。   听了一耳朵消息,沙舟吃完面,让掌柜带着她回房,洗漱了一下,便舒服地躺进了床上。   在圣棺和一个总想和她抢软榻的尸体斗智斗勇一个多月,沙舟短时间内,是一点都不想回圣棺。   没错,就是抢软榻。   魔尊那具尸体,诡异得沙舟都有点不敢动手炼他了。   一具没有元神的尸体,还没成僵,就生了智,总是做出一些惊掉人下巴的事。   没错生智了。   沙舟和他处了一个多月,已经明确知道了这一点。只是智力还很低,犹如幼儿,每一个举动都是本能为之。   他似乎不喜欢圣棺空间里的那具僵尸骨,每当沙舟入定或是沉下心研究祝由术时,他便动偷偷摸摸,踮着脚,一点点挪到掌握鲛灯的僵尸骨跟前,慢吞吞踢僵尸骨的脚骨。   那僵尸骨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很害怕他,脚指骨头都被他踢飞了,他也只是咔吧咔吧猛扇颌骨,就是不敢还手。   沙舟第一次见到断离尸体踢别人脚骨的时候,整个都木了。   沙舟这次没把他搬回原位,瞪着眼睛观察了他好久,发现,他不但会踢别人骨头,还特别嫌弃圣棺空间里的那些棺材,总会挪啊挪,挪到十八口棺材旁边踢啊踢。   从他的举动中,沙舟有种他想把十八口棺材,全给踢出空间的错觉。   如此还不算,他还喜欢七星灯仪和她的榻。   只有这两个地方,他不会脚贱的去踢。在七星灯仪前他会微垂头,盯着七星灯仪发呆,一盯就是一天,似乎很好奇那七盏灯,而最喜欢的,就是那盏没点亮的灯。   最后便是她用来休息的榻。   明明挪动脚步很慢,一两个时辰,都不见得能挪出一米,从七星灯仪到软榻有四米距离,他愣是坚持不懈的挪啊挪,挪到她榻前,然后歪头盯着她的榻。   盯就算了,他……他竟然还想和她抢榻。   沙舟亲眼看到他挪到榻边,然后扑通一下,脸朝下把自己砸进了软榻里。   沙舟和无数尸体打过交道,唯有这具尸体让她感到棘手。   她翻阅老祖笔记,想找出这具尸身的异状,可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笔记里甚至都没提过他这种情况。   唯一能让沙舟宽心的,便是这具尸身,尸气终于不再那么浓郁了。   这一个多月,他的尸气逐渐内敛,哪怕撕掉头额头上的镇尸符,那双原本戾气森森有噬人之象的眼睛里,也不会再有戾气浮现。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凌厉凤眸,举止明明是无知幼儿,却又有双让人不敢深看的眼睛。   沙舟猜想,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   能让魔修共主的魔尊,生前必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哪怕出了意外,肉身行为举止宛若幼儿,有些东西也是没办法改变的。   这死家伙自抢榻成功,从此便看上了她的榻,时不时就往她榻上砸一下,气得沙舟找了根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然而,没毛用,绑得再紧,他两只脚还是能满屋子挪。镇尸符也镇不住他,贴了符也会乱跑,沙舟最后没办法,干脆也就不绑他了,随便他挪。   这会儿出了圣棺,沙舟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这具糟心的尸体。 第36章第36章   莫叹光目送断离离开,在宫殿处站了一会儿,狭长凤眸突兀寒光一闪,云袖在空中张扬一扫,喊道:“一号,出来。”   随着他的话落下,一道明灭不定的影子,犹似幽灵般忽然闪现。   一号低眉颔首,恭敬立于莫叹光一步之外。   这个一号,是魔罗宫武殿的殿主,同时也是断离最忠诚的追随者,除此之外,他还能者多劳,是莫叹光所建死卫的头号首领。   他就如同一个影子,把所有光芒都敛在断离与莫叹身的身后,默默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断离与莫叹光是发号施令者,而他便是那个执行者。莫叹光喜欢叫他一号,但实则这个人名叫端池。   没错,他才是真正的端池。   当初沙舟问断离叫什么名字,断离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于是就把端池的名字,安在了自己身上。   端池的名字,只有断离和莫叹光知道,不管是对内对外,别人都称他为武殿殿主,没人知道他的名姓。这是一个谨守本分的人,现身后,静默一旁,没有任何询问,静等着莫叹光的吩咐。   莫叹光眼里露着戏谑,那用来握剑的手,轻挑着胸前的一缕乌黑长发,饶有兴趣地道:“靖德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一号声音如他的人一样,克制,不带一丝个人情绪:“余青苕手上似乎有天凌仙宗与灵云仙宗的把柄,消息放出去后,两宗并没有问罪竹游亭与余青苕。”   “呵,好不要脸的名门正派,圣尊和凤姨就要被问罪,余青苕和竹游亭苟合,就屁事都没有,凭啥呢……”   端池的回答,让莫叹光很不爽。   他细长眸子里浮出凶光:“把柄,当然有把柄,他们想借余青苕的手除去我师兄,怎么可能没把柄。一号,去,去把血卫的人全送到靖德州去,就一个任务,杀,只是这两个宗的玩意,见一个杀一个,还有余青苕,加大力度逼杀她,杀不死也没事,别让他们安生就好。”   血卫是魔罗死卫中的精英部队,能进血卫队实力最低都得金丹。在这只队伍里,甚至还有两个实力堪比大乘的血傀。这两只血傀儡是魔罗宫机械堂,花百年时间才锻造出来的杀人机器,也是整个血卫队最恐怖的战力。   血卫队里,每一个人都有一只独属自己的血傀,这只队伍战力极高,甚至时常越阶杀人。在内四州,不管魔门还是仙门,对血卫都闻风丧胆。   端池听到莫叹光要动用血卫,便知跟前的人脑袋又不正常了。他不语,眼睛盯在地上,啥也没回应。   “怎得,我师兄回来了,我就喊不动你了。”莫叹光见身边的人没动静,眼神一歪,阴森森地瞥着端池。   “主上实力不全,不能坐镇魔罗宫,同时招惹双宗,恐生事端。”端池回答。   莫汉光呵笑:“让贡阁在靖德州各处张贴告示,就说他竹游亭卑鄙无耻,以男□□惑我魔罗宫大姐师,害死上一代魔尊,如今证据确凿,我魔罗宫要一讨上一代魔尊之仇。别以为只有他们才会乱扣罪名,本座也会,当年他们为了名声,可不就是乱造谣圣尊和凤姨,如今本座就以牙还牙,看看那群出正道自诩的流氓道士,要怎么处理。”   说到正道,莫叹光眼里透出鄙视。   不过是一群打着正魔不两立,为各自利益使尽手段的卑鄙之徒罢了,还真当自己就是那维护正义的人了。   几百年前他们忌惮圣尊实力,害怕魔罗宫坐大,危及到他们仙宗的地位,想方设法谋取圣尊血脉,是他们造就了师兄悲惨的童年……   呸,就这种宗门,还敢自称仙宗。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灵云宗宗主想都没想到,他会被莫叹光扣上这么一口锅。   甭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流言广传开来,灵云仙宗的名声定会一落千丈。   “师兄雷劫失败,这口恶气本座可憋不下去,总得找找场子。去吧,闹也只在靖德州闹,又闹不到咱们这里来,他们有本事就过海试试看,正好,咱们地宫里三十六煞都放了几百年了,再不拿出来磨磨,都快生锈了。”   听到莫叹光提三十六煞,端池轻颔首了一下,便离开了宫殿。   “二号。”   送走一号,莫叹光又呼唤他的死卫二号。   “二宫主。”   端池刚离开,宫殿内就又出现了一个人,这是一个长了张娃娃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月牙般弯弯的眉眼,就如邻家小妹妹般,甚是可爱。   “别叫本座二宫主,二来二去,难听。”一听小姑娘叫他二宫主,莫叹光不爽了。   二号死卫:“那二宫主也别叫我二号,难听。”   莫叹光:“……??”   “小师侄。”莫叹光掐了掐喉咙,轻言轻语喊了一声。   被叫小师侄的小姑娘眼睛一瞪,搓了搓手臂:“算了,你还是叫我二号吧。”   “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你那位新鲜出炉,名叫沙舟小师妹的身份。” 第37章第37章   看着脸朝下,直挺挺躺尸的人,沙舟木了。   她吸气,呼气,两步跨到软榻边,准备把这具捣乱的尸体给塞回圣棺里去。   刚准备动手呢,就见软榻上的尸体,宽阔肩膀微微抖了抖,看这趋势,他竟,竟,竟想翻身。   但奈何他只是一具尸体,哪怕他看着栩栩如生,还生了智,他依旧是一具没有呼吸,身体僵硬的尸体,波墨般黑亮的头发,在双肩颤抖了片刻,便停止了动静。   “呵呵,我就不信你成精了。”沙舟眼睛生恼,一把将床上的尸体给揪起来。   “断离,你要再这么不安分,信不信我找口棺材,把你埋到雪山里去。你本来就僵,再被雪山一冻,我看你还怎么跑来跑去。”   沙舟是真拿这具尸体没办法,都想干脆不炼他算了,偏又有舍不得。   毕竟这真的是一具很适合练成尸将的尸体,看他如今情况,说不定练出来后,还能完美保留他生前的力量。   丢了,她找不出第二具这么完美的尸体。   可留着吧,他又诡异的紧。   她有些拿不准,最后到底会把他练成什么样子,这万一炼失败了,她定会控制不住他,遭其反噬……   沙舟学了一辈子的祝由术,偏却对断离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将尸体捞起来,沙舟将尸体移到软榻一边,然后忿忿瞪了他一眼:“让你透透气,乖乖站着,敢捣乱,我就把你装回去。”   搁好不听话的尸体,沙舟也不嫌弃这张被尸体躺过的榻,生着闷气,坐到榻上,摇着铃铛,指挥那六具怨力已除的铜尸,给自己干活。   没错,这几具已经算是铜尸了,就是实力有点低,身体还有些僵不大灵活,再养一养,四肢就会恢复到以前活着时的样子。   这种铜尸和她师父那种铜尸不同,最多只能算是以术练出来的傀儡。等十八具铜尸全部就位,她这个主人就会与他们定下契约,到那时,铜尸的实力才会提升。   而到时看的就是不他们的实力,而是她的修为。   她修为越高,所施之术越强,他们的实力也就是强。   沙舟其实有点感慨自己运气好,十八铜尸有十具是捡了现成的,这要自己炼,还不知道要炼多--------------/依一y?华/久呢。   铜尸虽不灵活,但耐不住多,六双手一起干活,慢吞吞的,倒也比得上沙舟一双手,一个上午过去,新宅子就收拾出来了。   被搁在一旁的断离尸体,有点调皮,总是踮脚想往榻旁边挪,沙舟空出一只脚,抵在他的膝盖上,楞是没给他挪动的机会。   而另一边,从滦凤州赶来与沙舟汇合的断离,在出了魔罗宫没多久,便收到了莫叹光发出来的小灵剑,灵剑留音,将灼茗对沙舟身份的怀疑,传达给了断离。   断离听过莫叹光的留音,紧了紧眉目,便又继续赶路。   他的速度极快,在快要越过滦凤州与庐绍州交界处时,南方天地,一道独属他肉身的气息,刹那间弥漫而起,冲天的魔息,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   他赫然抬头,看向那方天际,凌厉的眉目划过深疑。   他元神已离开多日,为何肉身魔息还如此浓郁?   断离压下疑惑,旋即加快了速度。   他的肉身终于离开了那个他无法探索的神秘领域……肉身现踪,正是无声无息取回的最好时机,不容错过。   只希望沙舟,别那么快将肉身放回神秘领域。   三天,只需要三天,他便能抵达宁安城。   断离继续赶路,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赶路之余,他总感觉自己左膝处,似是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那触感极为强烈,甚是诡异。   *   断离想要三天时间,但沙舟却不可能给他三天时间。 第38章第38章   雪发男子瞥了眼指着他痛处踩的徒弟,身后的手,有点犯痒,想把小徒弟丢进雷劫,借别人的雷劈一劈她的脑袋。   “我是没炼成功,你那两具尸傀,若不是你大师送到这冬溟山脉里冻着,没有腐烂,你以为你能炼成功。”   小丫头还真当自己炼成功了?   呵呵,最重要的一步,保持尸体不烂,可不是靠她炼的。而是他大师兄为了逗她开心,把尸体放进冬溟山,以冬溟山极寒天气,冻出来的。   话说,若不是放在冬溟山里,那两具尸体也不会丢失。   少女:“冻又怎么了,反正我炼成功就是了,比你强。”   “呵,小丫头,信不信我给你一棒槌。”   行吧,这是一对互相伤害的师徒,远远站着互怼了几句,两师徒弟就转身,离开了这片雪原。   二人从出现到离开,都没有特意隐藏气息,沙舟早在他们抵挡雷劫附近时,就发现了他们。   棺材里还装着一个雷劫失败的尸体,沙舟可不想落得和断离一样下场,这二人停步瞬间,沙舟就通知了圣棺里的老祖宗们。   若是他们敢使鬼蜮伎俩,沙舟也不介意雷劫下就开杀。   最后一道雷劫酝酿的时间比较长,雷声在雪原徘徊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摧枯拉朽从天空砸下来。   九为极数,最后这道雷劫,是所有雷劫中威力最强的。   劈到地面时,沙舟有种雪原都为之一荡的错觉,身体仿佛被导了电,阵阵疼痛席卷全身,灵府刹那间出现撕裂的幻觉。   强抗了这道雷劫,沙舟头晕目眩,等到身体里那种被高压电,电击的感觉全部消息,才缓过了气来。   雷劫已过,沙舟抚平有些不稳的修为,盘膝阖目,调动天地灵气开始稳固筑基境界。   步入筑基,沙舟吸纳灵气的速度,比练气时快了至少十倍不止,她也是个贪心的,一察觉到这种情况,当即又撕了两张圣灵聚灵。   雷劫之后的三天,乃是筑基时打磨根基最重要的三天,若是这头三天吸入的灵气能够填满灵府,那她刚入筑基就有对战筑基中期,甚至是后期的实力。   就如金丹修士一样,有的人金丹圆润,有的人金丹却有瑕疵,两者间,圆润饱满者,实力比起金丹瑕疵者,实力更强。同境阶实力高低,和最初渡完劫,所纳入体内的灵气多少有关。   这是天地对雷劫下坚韧不拔者的回馈,回馈都是相同的,只看个人天赋与机缘,能得到多少。   沙舟屏息敛气,抓紧时间疯狂吸纳灵气,欲壮大因渡劫而枯萎下去的灵府。修练期间,她身后一道功德圣辉闪烁,一身着玄袍,墨发如瀑的人影,从她身后踏了出来。   君玉阶看了眼入定的沙舟,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远处的雪峰之上。   白雪皑皑,风雪飞扬天地,他长身如玉,静立雪巅,为沙舟护持。   沙舟要入定三日,跟着纸鹤引路,已踏入冬溟雪山雪脉的断离,刚踏着灵舟,来到沙舟雷劫附近,便发现雪巅上的那抹黑影。   他的靠近,似乎惊扰到了峰顶沉默而立的人,只见雪巅之上,一束煞气腾腾的黑色利芒,冲飞而出,不及眨眼,就搅动了他脚下的灵舟。   “此路不通,若要过,请绕道。”冷沉暗含警告的嗓音,充斥在断离耳畔。   断离蹙目观去,待看清楚雪巅上那人面容,与他那身尸气和略显熟悉,却又与九州既然不同的玄色乌金长袍时,断离顿时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他……   那擅闯他雷劫,致使他雷劫失败,肉身丢失的神秘人。   断离眼眸微动,眼底掠过一抹杀念。心随意动,一道磅礴灵力,掠着狂风暴雪骤然袭向君玉阶。   君玉阶那双黑得宛若深渊的眼睛,轻轻一蹙,煞气平地而起,将裹挟着凌厉锐芒的风雪,猛地撞散,弥散天地。   轰轰轰,地上积雪,随着二人试探性的交手,张扬飞舞。 第39章第39章   雪巅上两个心怀叵测的人,缄默而立。   君玉阶目光淡淡凝在断离身上,静等他答案。   断离湛幽锐眸直视君玉阶,情绪不明的道:“前辈说笑了。”   君玉阶朗声一笑:“本尊可没说笑,少年人,我们这一脉术不外转,且从来都是一脉单传,你的人火,是让小舟代劳还是亲自动手,你自己选择。”   断离不语,静静看着君玉阶,良久后问:“前辈应还有他法?”   “有,可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君玉阶疏离微笑。   他的笑,若换做是曾经,断离绝对不会让他继续笑下去。   但耐何如今他虎落平阳还有求于人,甭管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暂时都不能发作。   “前辈有何条件,不防直说。”断离眼梢轻压,目光转到远处沙舟身上,沉声道。   断离很清楚,眼前这个人说拜师,不过只是一个借口,话里藏话别有他意。   先前他们试探性的交过手,他不认为,他会放心让他拜沙舟为师。   “我可传你重铸人火之术,但你得和小舟签订一个契约,一份以她生命为重的契约。”君玉阶毫不掩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就是坐地起价,他又能耐他何。谁让他身上的问题,只有他们能解决。   从发现断离身上有五星引气阵的痕迹后,君玉阶就确定了这一点。   跟前这个人实力不弱,可偏却需要小舟出手抑制身体隐患,这无疑证明这方世界,对鬼之一道不如祝由术精通。   “时限,本座不可能一直绑在沙舟身边。”   价码一出,断离内敛的气势突兀大开。强势的气息,将雪巅上的积雪搅得漫天飞舞。   君玉阶阖目,煞气从他脚下倾涌而出,挡住飞雪中裹挟的沉沉慑力。   两个同样强势的人,在雪巅对峙。   “三十年,三十年后,契约便不再约束你。以三十年换得一具完整的身体,你不亏。”   断离声音不明:“你就不怕我三十年后,反噬她。”   君玉阶笃定一笑:“你没有机会。”   三十年,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家伙,差不多便都适应了这方世界的灵气。   这里的灵气很浓郁,虽是让他们不适,但他们沉睡在安眠之境,修为提升却比以往快了百倍不止。三十年后,青陌与紫皇必也会步入旱魃境界。   特别是紫皇,当年,他是以皇龙之气淬炼的僵体,他一旦踏入旱魃境界,皇气必会在九洲落地生根,其他人再想推翻他就极难。   沙舟有他们这些老祖宗护着,到时谁敢动她。   断离不知道君玉阶哪来的底气,敢说这话。他静默片刻,道:“何时定契。”   “等她将修为稳定,你们便定契。”君玉阶看着雪原的少女,幽冷眸子透出丝慈爱。   小舟际遇极好,天赋也是他这些年遇上的最好的一个后辈,若不出意外,他日,她定会在这方世界为祝由一脉争得一席之位。   哪怕他们只是一脉单传,也定会让世人知道,他们祝由术的存在。   君玉阶:“我观你之相,也非是池中之物。人要懂得藏拙,你已入亢龙有悔之局,若不想从此坠地,再飞不上天,最好是稍收敛一下你的气息。等到他日人火重铸,你方才有飞龙升天的机会。”   这人既然已经同意与小舟结契,那也不吝提点几句。   虽然是半魔半鬼之躯,但他仍旧能从他延续上的命火中观出他的势。   势很强,但内里晦气森森。   若他没看错,这具身体应是重铸,且重铸时间不长,以他命火中的晦气观之,他本该是必死的命,但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抓住了一线生机。   这缕生机,延续了他的命火。   待到生机旺盛后,这人必会飞龙在天。   断离没想到这人还会观相之术,外泄的气息微微收敛,但上位太久,无论他怎么收敛,那身气息都隐含着一丝凌厉的逼人之势。   “我助你一臂。”君玉阶见状,苍白的指尖上,突兀多出一团黑火。   这火一出,冰寒天地刹那间升起一股热浪,他们所站雪峰,竟在一息间出现融化之象。   断离能感觉到这团火的灼热,但偏偏这火却看不出任何威势,仿佛就是一撮平平无奇的黑火般。   君玉阶挥手,指尖火烛跳跃着没进了断离额间。   断离身体本就冰凉,这火一没入,身体愈发凉得没有一丝人气。但除了凉,他没有任何不适。   断离惊异。   如此炽热的火,入体却无感觉?   就在断离心惊之际,他那一身无法压抑下去的气息,仿佛被什么东西笼住了般,开始缓缓收敛。   人还是那个人,但眉宇间却不再那么冷凌,至少站在人群中,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引人注目。   雪地上,疯狂吸纳灵气的沙舟,完全不知道,自家老祖宗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帮手。   虽然她一直想将断离当成搭档,但因着身上秘密太多,没办法毫无防备与对方交心,君玉阶这神来一笔,倒是解了沙舟的麻烦。   三天时间一眨即过,沙舟贪心地把以她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地的灵气,吸了个干干净净。 第40章第40章   沙舟感觉到了契约印,断离同样也察觉到契约之力。   这契约之力并不强烈,契约生成后,他别的感觉都没有,脑海中只多出一份责任感。   这份感觉只针对于沙舟,且并不是强制的。   这个人并没有骗他,这契约之力的确只有三十年,因为,在契约定下后,他脑中冥冥有时间在流逝。   “老祖,你干了啥?”   识海多了个契印,沙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君玉阶定下契,手一挥,将双层莲花灯放到自己的安眠之境里,灯不灭,这人便会尽最大的力,护小舟安全。   君玉阶侧头,朝沙舟一笑:“你师父说你麻烦缠身,我等又不能时刻在你身边,总要给你找份保障。”   “你叫端池是吧,小舟就拜托你了,这个契约对你来说,其实也只是顺手罢了,你要重铸人火,也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十年八年总是要的,这段时间,你也离不得小舟身旁。”   断离:“我明白。”   君玉阶:“明白就好,你仔细看着,我只教一遍,铸人火时有什么不懂,问小舟便成。”   说罢,君玉阶食指轻点到断离额头中央。   一段有关人火理论解说与重铸之法,便灌注进了断离的脑中。   断离虽是元神不全,但比起普通修士,却是强上许多,他沉敛心神,将玄奥的铸火之术牢牢刻进了脑底深处。   “小舟,璇玑子与锦珀已经可以出入,若是遇上麻烦,直接找他们就行。”将铸火之术传给断离,君玉阶朝沙舟道。   君玉阶口中的璇玑子与锦珀,是沙舟另两位老祖,穿越时,他们都是人尸境的修为。   沙瑞是铜尸境,最先适应九洲灵气,以此类推,棺材里的另五个老祖,也只有他俩会早一步适应过来。   沙舟:“青陌老祖与紫皇老祖呢?”   君玉阶:“他们暂时不能出来,这本祝由千术给你,你自己去练,你的基础打得很好,练这些已不难。修练时也不必逞强,学得会就学,学不会等我能出来后,再慢慢交你。璇玑子曾研究过祝由千术,你也可问他。”   祝术千数,才是他们这一脉最精髓的术法。   以前不将祝由千数传下去,是因为那边天道压制太厉害,各门各派都在没落,若是他们这一脉太强,早晚会断去传承。   甚至是他们这成了僵的老家伙,也会因各种意外消散天地。   为了能让祝由一道不灭,他不得将最精髓的祝由千术束之高阁,但到了九洲,却是没有这方面的忌惮。   因为,这里就是一个修者畅行的世界。   说罢,君玉阶举步向前,沙舟身后功德圣光微微闪烁,他身影缓缓没入了圣光之中。   “那啥,端池我还有点事找老祖,你先回宁安城等我。”沙舟见君玉阳回了圣棺,眨眨眼,想把断离支走。   到没啥别的意思,就是老祖们睡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会儿既然都醒过来了,她想去见见他们。   这次若不见,回头他们一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得整齐。   断离看着没入沙舟身后光影的君玉阶,眼神微暗,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化作一束暗光,消失在了雪原上。   待他离去,沙舟身形一晃也进了圣棺。   一进去,就发现他的五个老祖,加一个师父全盯着脸朝下,肩膀微颤,一抖一抖,躺在软榻上的某个玩意。   “赫赫——小舟,这就是你那日捡回来的尸体?”   紫皇穿着一套褐色的青山装,脑袋机械地垂着,一双没什么神情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榻上的人,见沙舟入圣棺,他赫了两声,问道。   棺材里的人,除了君玉阶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其他几个,穿的都是青山装。统一的,连颜色都一模一样,除了发型不大相同。   当然,不同的只有沙瑞。   好歹是在现代社会这么个大环境下生活的人,不习惯留长发,所以沙舟给剃了个帅气平头,胖乎乎的平头小老头,其实也不丑。   其他几个沙舟则一根皮筋全部解决。   当然,他们不满也没辙,沙舟不会梳古代人的头发,没让他们披头散发,已经是很有孝心了。   “恩,老祖宗你快帮我瞅瞅,这具尸体倒底怎么回事,他诡异的很,才尸变没多久,都没成僵,却神神奇奇的生了智。我怀疑他体内有残魂,但却一直找不到。”   沙舟挤进老祖宗堆里,瞅着不知啥时候,又把自己砸进软榻的尸体,一脸无奈道。   “刚才我已经检测过,没检查出残留的魂魄。我只能看出,这具身体的骨络里蕴含了星辰之力,他生前是魔尊,实力极强,应该是调动了星辰之力,锤炼过肉身。小舟,这具尸体不错,好好炼,说不定能完全保留他生前的实力。”   君玉阶坐到软榻上,轻一掀,就将断离的肉身,给掀翻了过来。   “都没成僵就生了智,万一以后炼出来,不听使唤了怎么办?”沙舟愁眉道。   君玉阶盯着这具肉身,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等也不是什么玄奥都能解开。小舟,不必追其原由,若是担心他以后会反噬你,趁着他现在灵智初启,在他脑中烙下你的印记,这样,就算以后生了反骨,最多也只是自行离去,而不会反噬你。”   “怎么烙下印记?”沙舟疑惑。 第41章第41章   沙舟眉头狂抽,总感觉这家伙,可能没玉阶老祖说的那么简单。   看这发展趋势,她有种他要成精的感觉。   沙舟吸气,吐气,脚一伸,挡住他的路,不让他继续往沙瑞的安眠之境跳。   而沙瑞则揣着满脸的神奇,回了安眠之境。   沙舟吐了口气,懒得再管这具让她心塞的尸体,走到鲛灯旁,催动鲛灯,驾驭着尸棺回转安宁城。   棺材速度极快,瞬息千里的速度不比那些大能撕碎空间慢,不过几息,便回到了自己新租的宅子中。   到了地方,沙舟转身准备出圣棺。刚转身呢,就瞧着见木木呆呆站在屋子中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人。   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沙舟就是从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看出了控诉。   沙舟呵呵。   上前两步,任劳任怨将尸身搬到软榻前。   “要不是老祖说你没问题,本姑娘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要成精了。”   把人搬过去,沙舟屈手,在他膝盖关节上敲了敲,尸体直挺挺地坐到了榻上。   “好好呆着,听话的话,回头我制阴烛香给你吃。这么喜欢张榻,以后这张榻就送给你吧。”   安顿好尸体,沙舟叹气离开了圣棺。   与此同时,早一步离开雪原,正在往安宁城赶的断离,突感有什么东西,在他膝盖上敲了几下,他双膝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耳边再次响起那种有人在说话的感觉。他听不到声音,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断离刀裁般的眉头轻轻一蹙,眼神看向安宁城的方向。   他神情肃穆,加快了速度。   肉身,沙舟,神秘却又强的‘人’……   当日在雷劫之下,他只感突然闯入他雷劫的人,实力不亚于他……如今看来,这个人的实力,怕是还在他之上。   且,手段心计皆不差,有此人在,想要取回肉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如今有契约在身,有些事也不是不能直说。   但直言后,隐患也颇大。毕竟,他代表的是魔门双州,万一他们生出野心,在他肉身上使了什么鬼蜮伎俩,以他们的诡异手段,取回的肉身,恐将不再是他能控制的肉身……   罢了,先看看他们的态度再说。   断离揣着满腹心事,奔向安宁城,出了圣棺的沙舟,一出来就开始翻阅起了君玉阶留给她的祝由千术。   祝由千术,是真有千术,里面不但有术法,还有符咒与阵法,甚至还有医道与观星之术。   山、医、命、相、卜一样不缺,还有丹道……   进阶筑基,沙舟识海比之以往更加清明,草草翻完祝术千术,发现祝由千术里她所会的东西,竟只寥寥几个。   千术里包罗万千,从上古时期的祝由道,一直记载到春秋时期,但到了秦初时,这本祝由千术便没再添加任何术法。   沙舟心神震荡,原来在那个世界道之一途,曾是那般辉煌。但到看最后一术,是断在秦初时,沙舟大致也明白怎么回事。   秦朝后,天道束缚了神鬼之道,好多东西到了这个时期,都没落了,自然也就不能再研究了。   以前不能研究,可换了世界,却没这方面的顾忌。   她要学,要将千术全部学会,再现祝由辉煌。   沙舟第一个学的,便是星篆太虚。   这是虚空符中的一种,而且,还只能是虚空符,因为此符咒中记载,星之力玄妙莫测,世间无物可为载体,所以,借到的星辰之力,只能以自己身力量制出虚空符。   原理与其它的符相同,只不过少了载体符纸罢了,制这种符,难就难在引动星辰之力。   月神阴力好借,但星辰之力却难请动,沙舟将星篆太虚的咒语,牢牢记在脑海中,准备等天黑后,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引动星辰之力。   沙舟沉溺于研究术法之中,寻着契约之力走入宁安城的断离,徐徐来到了她新租住的宅子前。   敲门声叩响,沙舟回过神,将祝由千术收进空间里,起身去开门。   “回来了。”沙舟笑道。   断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到沙舟那完全变了一张的脸上。   开门的少女明眸皓齿,仙姿佚容,比之以往多了一分温婉,以前虽也不俗,但脸形却更偏冷傲。   沙舟认识断离之初,脸上就用华夏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做过微调,如今有契约在身,沙舟是不想再顶着张陌生的脸,和断离相处了。   这还是断离第一次见到沙舟的真实容貌。   他知道沙舟易过容,莫叹光曾向他说过,沙舟容貌有些问题,脸形虽然相同,但五官却截然不同。他与虞云洞的人,是凭借魂丝铃铛在追踪辨人。   “先进来吧,我准备在安宁城落地生根,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家了。”沙舟侧了侧身,让断离进屋。 第42章第42章   沙舟将重铸人火的咒和功法,给了断离后,便开始忙碌起了自己的事。   她要学的东西太多,哪怕筑基后学东西更快了,但她仍旧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多分出两个身体,一个负责修练,一负责学术……   但耐何,她没那本事。   就算是想学伊重楼那样,以一魂二魄,弄个身外化身,专门在圣棺里学祝由术都做不到。   一个屋檐下,一男一女,各自展开了学习之路。沙舟还好一点,基础打得稳,学星篆太虚并不算难,只花了两个晚上,就能以咒引动星辰之力,在第三天,她便开始试着画符图。   而断离则不成。   力量体系不同,祝由术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东西,甚至是打破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咒语已经滚瓜烂熟,却一直察觉不到沙舟口中所言的神力,三天时间,每天以咒引来的力量,都是灵气。   “端池,咒术虽与你法术大同小异,但两者却是截然不同的力量,你想要习得咒术,最好是将你以前所学的东西先搁一搁。打破了既定的认知,你方才有可能学会咒术。”   沙舟忙里抽空,看了看断离的进度,见他每次咒力所引来的都是灵力,仔细琢磨了一下,分析道。   断离闻言,也不知在沙舟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敛眉深思了足足一天,方才开始继续习术。   沙舟提点了一句,便又开始干自己的活,一个星篆太虚,她学了十来天才学会,学会第一时间,便直接用在了圣棺里的那具尸体上。   沙舟在圣棺里施术,入定中的断离,清晰地察觉到了他肉身的动静。   他明明是在入定,不想半夜,心底却忽地生出一股渴望感来。   渴望什么他不知道,但这种感觉格个强烈,连神魂都发出一种想要,想要,很想的错觉。   圣棺内,一个星篆太虚打下去,本在等着看效果的沙舟,这会儿,心里一千头吃草的羊驼疯狂飙过。   “你要干啥,放手……”   沙舟奋力抽动自己的胳膊,想把那两根落入尸体手中的手指头给抽出来。   然而,这尸体力气却大的吓人,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头,紧紧箍着她刚才打咒的两手,说什么都不放。   这才一会儿时候,沙舟就有种手指头缺血,不大灵活的错觉了。   “你放开,不听话,我放雷劈你。”沙舟抽了抽手,想抢回自己的手指。   这什么鬼玩意,她不练他了行不行。   她不过就是给了他一个星篆太虚,怎么两根手指头,就落进他的手里了呢。   面前的尸体,无知无觉,紧紧拽住沙舟的手指,然后缓慢的犹如蜗牛,一点一点举起自己的胳膊,想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   沙舟被他想吃她手指的举动,给惊得乌眸大瞪,拼了命的想要抢回手指。   然后,这家伙似乎看上了她的手指,紧拽不放,扣都扣不出来。   一人不放,一人欲抽回,偏其中一个是身体不够灵活的,沙舟一用力,眼前的人不管控制,像根木头一样,直挺挺栽倒在了沙舟身上。   偏沙舟手指被捏着,避都没地方避,生生给他当了一次肉垫子。   这两在圣棺摔成了一团,外间感觉到心底渴望的断离,似乎受什么力量控制般,忽得一下,从榻上栽倒到了地上。   断离剑眉紧蹙,目光透过墙壁,幽幽看向沙舟的房间。   他刚看过去,胸口就重重受了一脚。   不痛,但却极是不舒服。   “臭家伙,你今儿要敢咬我,信不信我真抽你哦。”   沙舟一只脚顶住断离肉身的胸口,没被捉住的那只手,死死摁在他的下颌处,另一只胳膊则奋力往外拔……   然而没毛用,不管她怎么用力,两根手指头始终被对方紧紧捏着。   “咔嚓咔嚓——”   一人一尸扭成了一团,偏旁边还有个看热门的僵尸骨头。   只见骨棺一侧,那明明应该是在棺材盖子上的僵尸骨,竟浮到了骨棺的另一侧。变了个位子就算了,他的骨头架子还浮到了棺材外面,然后扇着两个下颌,咔嚓个没完。   沙舟就觉得,这僵尸骨头在吵笑她。   “在咔嚓一声,信不信我把你摔碎。”沙舟横眉怒竖,凶涛涛地瞪僵尸骨。   断离依旧不依不饶,扯着沙舟的手指,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仿佛沙舟手指上沾了他最喜欢的食物般。   沙舟木了:“……??”   我不过用两根手指头,引了星辰之力,画了一个虚空符,怎么就让这家伙惦记上了呢。   沙舟吸气,吐气,空出手,指母迅速掐向中指指尖,轻喝一声:“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开冥路,起……”   起字落下,木屋里顿时出现了三个黑洞。   “师父,老祖,救命啊……”   黑洞一开现,沙舟扭头就冲黑洞里大声呐喊。   喊声落下,三个黑洞里各跳出一个人。   “赫赫——什么情况?”   璇玑子最先出来,一出来,就看到自家徒孙很没形象的和一具尸体扭成了一团。   沙舟其实不是没办法脱出这种困境,只要震断尸身的指骨,她的手指就能得到解放,然而她却没这么做。   尸身还没成僵,骨骼有损,对以后僵体有碍。   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还不惜学星篆太虚炼他,她不希望练个残次品出来,所以,被气着了,也只能自己憋着。   “璇玑老祖,我刚才以星篆太虚镇他,结果他就看上了我的手……。”   是真取不出来,这死家伙,这才多久啊,她两个手指就被抓得泛白,可想他抓得有多紧。   “赫赫——”   沙瑞刚出来就听到小徒弟的话,他凶戾地赫了一声,几步跳上去,抬脚就往尸身胳膊上踢。   “师父,悠着点,别给踢断了。”沙舟瞅着他师父那股子狠劲,赶紧道。 第43章第43章   断离摇头,道:“不会,尸傀只是末流,最好的傀儡,是炼器师以种天材地宝铸出来的机械傀儡。这种傀儡刀枪不入,万法不侵,只需要灵石便能操纵。”   魔罗宫中的三十六煞就是机械傀儡,是圣尊的得意之作。   这三十六具机械傀儡,震慑靖德双宗四百年都不敢妄动。除了这三十六尊傀儡,魔罗宫里更有无数其它的傀儡。   其中世人所知的血傀,便是魔罗宫机械堂,研究三十六煞,专研出来的傀儡。血傀虽不如三十六煞,却也不差。   沙舟惊异:“机械傀儡?”   那不就是机器人吗?   九洲的人这么厉害,竟连机器人都能造,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原理造出来的。   奇怪,怎么原主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见识一下,这机械傀儡和他的铜尸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她的尸傀也同样刀枪不入,万法不侵……   断离:“机械傀儡目前只有魔罗宫能锻造,这是魔罗宫立足九州的根本,也是让靖德双宗忌惮罗魔宫的原因。”   沙舟:“我看你和魔罗宫蛮熟的,等以后有机会了,带我去见识见识他们的机械傀儡。我练的尸傀,可不是普通尸傀,我想试试试试,是我的傀儡厉害,还是魔罗宫的傀儡厉害。”   二人说了几句,关上门,直接去了城外。   宁安城还真如那掌柜所说的那样,长年风雪不断,沙舟在这里住了三个月,雪花一直断断续续,刚走上街,入目就是白茫茫一片。   今儿的宁安城,似乎比以往热闹,好多人顶着刺骨寒风,三三两两走上了街头。   “昨晚柳丁遭殃了,被殷南桌逮到了。”   “活该,你说他偷啥不好,去偷殷南桌徒弟的尸傀,还把人家心肝宝贝的两个徒弟都给打伤了,以殷南桌护短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徒弟出气。”   “这算啥,我昨晚听到柳丁指着殷南桌的痛处骂,对法时,嘲笑殷南桌炼尸千年,却连一张完整的养尸符都制不出来。”   “杀人不过一刀的事,柳丁这话,可真够诛心的。”   “快点,快点,殷南桌在城门口收拾柳丁,这柳老鬼仗着自己元婴修为,在安宁城作威作福这么久,这下子总算是有人收拾他了,咱们快去瞅瞅。”   沙舟打着去捡尸的心思往城门走,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的八卦。   八卦对像全是那个叫殷南桌的。   大家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个人沉迷炼尸傀。   制炼尸傀,得精通各种符术,然后以符术保存尸身不腐,这原理和祝由术有些相样,但这个叫殷南桌的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炼了一千多年,据说一具都没有练出来。反倒是他的剑术,在魔门双州这边威名赫赫。   他是使左手剑的,据说,剑术之精湛不亚于魔尊断离。   曾有人看过他和魔尊断离对剑,一剑引动天地风云,明明是大热天,却自带暴风雪,凄美中又带着弑杀之意。   “这个殷南桌真有这么厉害?”   沙舟看过断离的剑,双剑杀气腾腾,连雷劫都没办法遮掩那两柄剑的锋芒。   剑都如此,那拥有这两柄剑的主人,可想有多厉害。   沙舟这会儿已经知道,城外没有尸体可以捡了,不过,她却没有打道回府,而是继续往城外走去。   她想去看看,九州的尸傀和她的铜尸有什么不同,若是可以的话,她想和炼出尸傀的修士,交流一下。   断离回答:“此人剑术确实不错,剑道天赋极佳,千年前他刚筑基,便领悟了独属自己的剑道,乃是冰之剑意。不过,他更感兴趣的却是练尸傀。”   “说起来,他与你一样,都是冰灵根者。冰灵根的高阶修者很少见,你若能与他交好,修练上,他兴许能对你有帮助。”   冰灵根多数只出现在女修身上,但偶尔也会有男修拥有冰灵者。冰灵根者的修者,乃是极好的双修对象。   也就眼前这姑娘幸运,被余青苕给早早捡了回去,未在靖德州那边传出什么名声,若不然,怕是早早就被人圈禁起来了。   冰灵根很强大,但有些心思不正者,往往不会给冰灵根强大的机会。   据他所知,稍大一些的正派宗门,皆养有冰灵根的修士,男女皆有,魔门双州对冰灵根修士同样也是趋之若鹜。   整个九州,冰灵根者修为最高的,便是这殷南桌。   他的修行之路和别的冰灵根高阶修士不同,那些宗门养出来的冰灵根高阶修士,皆是以双修之法上去的,空有一身修为,却不够看。   若是沙舟能得殷南桌提点一二,以她天赋,修练速度许是会更快。   “若有机会,我定会向他请教。”   沙舟嘴上说着,但却没怎么把断离这话放在心上。   她拥有原主完整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多数都是恩怨情仇,却也有不少修练心得,她不差这方面的知识。   沙舟:“我听他们的话,这人练尸傀似乎,炼得不咋样?”   千年都没炼出一具尸傀,这人也够有毅力的。 第44章第44章   沙舟认得这对师徒。   那日她在雪原上渡筑基劫时,这师徒曾在她雷劫外现过身,不过这二人并没有久留,只稍观了一下劫便离开了。   不想,会在这里遇上他们。   一场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经典戏码,让沙舟失了不少兴趣,听着外人对这对师徒的议论,沙舟也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   清虚练出了九州最厉害的尸傀,如今他徒孙也练尸成功,这消息传出来后,不少人把主意打到曲小潼的尸傀身上,想把这两具尸傀偷出来研究研究,说不定他们也能像清虚那样,练出厉害的尸傀。   前不久,曲小潼练的尸傀就曾被偷过一次,好不容易找回来,却又被柳丁给盯上了。   前几日柳丁趁殷南桌出门,跑去三师徒住的临海谷,光明正大抢劫。   抢就算了,还打伤人家两个徒弟,殷南桌的那个金丹大徒弟,更是被柳丁给重创了金丹,好在殷南桌回来的及时,不然,他那大徒弟怕是要交待在柳丁手上。   这不,稍微给大徒弟调养了一下,殷南桌就带着小徒弟来安宁城,找场子来了。   丈着修为高欺负人的柳丁,遇上殷南桌这个护短的,结果一个晚上过去,就从元婴真群成了废人。   殷南楠修为在化神后期,放在整个魔门双州也不算差,更是使得一手堪比魔尊的左手剑,柳丁哪会是他的对手,最后落到了一个小女娃手上。   柳丁今儿面子算是丢完了。不过丢面子还是小事,看殷南桌的模样,等徒弟气发泄完后,怕是要收命的。   沙舟没了看热闹的兴趣,本来想捡尸,但对方也是炼尸傀的,就算有尸体也沦不到她,沙舟准备回城去。   刚转身,冰雕雪琢的城强上,忽得两道剑气划向了城外。   剑气所过之处,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冰沉,瞬间化成了水。这剑气裹挟着烈阳之息,不及眨眼,冰层上就蓦然多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剑气来得猝不及防,而目标正是与断离并肩而站,准备回城的沙舟。   剑意袭来,断离深眸轻一蹙,沉沉往前一踏,健硕的身影将沙舟整个笼罩,把沙舟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一柄裹挟飙风的冰蓝利剑,闪烁着锋锐利芒,刹那间从断离身后浮现升起。   风,吹乱满地霜雪,冰蓝剑风将倾射向沙舟的剑气,绞杀在了半空中。   绞交了不算,断离剑尖轻旋,无数风刃,带着极端的杀意猛得回了一招。   断离被君玉阶的势,遮盖了一身无法收敛的气势,在人群中,除了容貌出色,便再不显眼。但修真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俊男美女,大家先前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会儿一他出剑,附近观看殷南桌师徒戏耍柳丁的人,就下意识刚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众人注目,断离漠然置之,锋锐的眼眸淡淡注视着城墙上突然偷袭的人。   沙舟站在断离身后,赫然点头,墨眸看向利剑划来的方向。   阳光折射冰墙。   城墙上,一风姿卓越,身着靛青长袍的男子,手执长剑,凛然而立,在他身后还站着个双手奉着剑匣的剑童。   偷袭者墨发玉冠,一身气势极为强悍,也不知是功法还是灵根的原因,往那一站,竟给人一尊小太阳的错觉。   入了筑基,沙舟眼力比以前更好,虽然双方隔得很远,又有刺眼阳光搅了视线,但沙舟还是一眼就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待看清他容貌刹那,沙舟第一赶时间就认出了这个人。   冯无褐……   原书中女主岑笉雪的师傅,伊重楼的师兄——冯无褐。   在原主记忆中,她与灵云仙宗的交集,除了伊重楼与岑笉雪,最多的便是这个人。   他每次看到原主,都是一副居高临下,鄙夷不屑的神态,甚至还因为他的爱徒岑笉雪,曾对原主动过手。   那时原主已是化神修为,一点都不惧他,他没少在原主手上吃亏,同样,原主也没少被他下黑手。 第45章第45章   双宗主意打得好,以为无人能去御灵台查证,就能高枕无忧。   高位太久,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觉得只要给个合理的说辞,便无人敢置喙。然而却忘了,九洲的人追求是力量,是实力……   苍龙之势对各宗门的重要,岂是双宗几句话就能欺哄过去的。各宗门忌惮双宗,其原因便是苍龙之势一直以来都亲近双宗。运气流向双宗,无疑证明,双宗乃是得天道承认的。   如今苍龙之势溃散,天道已有所偏移,双宗万万年无法撼动的地位必将动摇,在场的众魔修,好多心思开始浮动。   虽然他们多数是散修,抢不到苍龙之势,却不介意给一直将他们当邪魔外道的双宗找找麻烦。   有的魔修,已开始以秘法往外传消息了。甭管消息是真是假,既有人说了,哪怕是假的,也要给弄成真的。   而沙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正派宗门对双宗忌惮深,但魔修这边却没那么严重,沙舟大庭广众说出御灵台覆灭的事,为的,就是把这消息扩散出去。   九洲宗门许是不会把御灵台覆灭当回事,但苍龙之势呢?   势可是一个宗门发展,必不可少的存在,这可关乎着各宗门的利益,哪怕双宗积威已久,也顶不住贪婪的人心。等那些想发展又有野心的宗门反应过来,双宗定会自顾不暇,而她,就能安心苟下去。   “此女冥顽不灵,众弟子听令,速将她缉拿归案。”   出剑两次,两次都被人拦截,冯无褐耐心尽失,大声冷喝,手一挥,城墙上突然多出了不少弟子。   这些弟子一现身,就飘飘逸逸从城墙飞到了冰雪地面上。   一共十三个弟子,全是金丹期,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捉拿沙舟。靖德洲与内四洲有个北海为天然屏障,渡海不易,冯无褐能将金丹弟子带来内四洲,身上必有什么可以纳人的法器。   不过看这些弟子修为,这宝法应也有限制,只能容纳金丹境的修士。   十三个弟子现身,冯无褐也纵下了冰墙。   “这位道友,你要护此妖女,那我灵云仙宗便也容不下你。”冯无褐剑指断离,一脸的正气凛然。   这不要脸的姿势,看得围观的人,全都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灵云仙宗的莫不是脑袋撞墙了,这里可是魔门,魔修和妖女,那不是最常见的配置吗,他不会还以为,这里还是靖德洲吧。”   大伙真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他要是在靖德洲喊声妖女,不定还能荡点水花,跑到魔门这边来喊妖女……   呵呵,能出现在魔门双州的女修,哪个不是蛇蝎毒妇,心狠的那股子劲,可一点不比男修差。   “妖女……”沙舟看着将她和断离围在中央的灵云宗,低低一笑:“都喊我妖女了,我若不做点什么,怎么担得起你这声妖女。”   说罢,沙舟墨眸划过一锐光,身后,一层能闪瞎人眼的功德圣光,突兀浮现。   功德圣光一出,不过眨眼,便扩散到了六米宽,圣光中,朦朦胧胧出现了四副棺材。除此之外,她身前同时也横列了一副棺材。   这口棺材尸气森森,同时还有无数功德弥漫,矛盾的让看到这副棺材的人,都惊异非常。   圣棺一出,沙舟脚尖轻踮纵到圣棺上,朦胧圣辉将她完全笼罩,形成了一个保护罡罩。   “端池,冯无褐交给你,这十三个金丹归我,本姑娘不发威,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了。”沙舟踏上棺材,迎着风雪,朝断离道了一下。   入了筑基之后,沙舟就愈发有底气了。   因为,她已经能完掌握圣棺的防御,有圣棺为防,她再不需担心被高阶修士碾压了。   断离视线在沙舟脚下的棺材上停了停,沉吟道:“你当心,不必逞强。”   相处三个月,断离对沙舟已有了近一步认知。   她真正的实力不能以修为定论,特别是她制出来的符,某些时候甚至还会对他造成伤害。   所以,在听她要独战十三个金丹时,断离虽不暂同,却没阻止。   “区区一筑基,竟想对战十三外金丹,真是滑天之大稽。”冯无褐觉得听到了世间最好的笑话,他沉喝了一声,剑意一分为二,朝断离和沙舟疾倾而去。   断离狭长凤眸射出寒光,身形犹如鬼魅,忽一轻晃,再现身时,已落在冯无褐左侧一米之外。冰蓝色的锐剑,划出一道靓丽剑影,朝着冯无褐色的项上袭了过去。   这不是断离惯用的剑,他的双剑太具有识别性,为防万一,离开魔罗宫前,他将手中这柄被他束之高阁的风剑带了出来。   断离的剑意带着一狂风肆意感,风中掠着夺人性命的风刃,飘逸中透着狂放,与他给人的沉稳截然不同。   铺天盖地的剑意笼罩,冯无褐不敢大意,悬剑抵挡,二人一个交锋,便化用阵阵残影冲上了半空。   而冯无褐一分为二的剑意,一道落空,一道则打在了沙舟的圣光罡罩上。然而,刚一落下,便被圣光罡罩弭平,只稍微激起了点点浪花。   功德圣棺攻防一体,练气期时沙舟没那能力激发圣棺功德护体,但入了筑基,沙舟却是能做到了。   功德为护,世间罕见,谁能耐她何。   只要伤不到她,她便能处于不败之地。   沙舟看着蠢蠢欲动的十三个金丹修士,清绝面容冷若冰霜,道:“今日,我便先以尔等十三人的性命,为御灵台死去的一百多口人,做祭。”   祭字落下,沙舟右手指母在食指上轻轻一划,一滴血,从她食指垂落。 第46章第46章   四口看着明明诡异非常,一看就是邪物的棺材,飙风吸力中竟隐隐含了天威。   仿佛天地神灵将力量赋予了这几口棺材般,强大的吸力不过一瞬间,就将距离棺材最近的四个灵云宗弟子给吸了进去。   大开的血棺,红光妖冶,不及眨眼,就将入棺的人,变成了一片血雾,灵云宗弟子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葬送了性命。   血雾在棺里凝固了几息,最后全部没入了棺材里。   棺材恢复它原有的模样。   骨棺与孽棺皆一样,被拉入骨棺的人,惨叫一声就化为了一副白骨,骨头最后只剩下一个头骨,镶嵌进了棺材,成了棺身上的装饰品。而被孽棺吸进去的人,不过一息,就直接成了一具尸体,最后被吐出了棺材。   唯有鬼棺,没有立即取人性命。   棺内的鬼气化成了无数的厉鬼,一点点啃食着装进棺材里的人。   鬼气之深,宛如地府鬼狱,甚是恐怖。   自从在北海坊,沙舟咒中含了九洲二字后,她便发现法旨威力比以前更强了,这次对战,她特意将咒术改动了一下,不再是天清地灵,而是直接以九洲为敕,别说,这效果还真是让人满意。   九洲天地果然有神灵,只是不知借她神力的,是何方大神……   不过,管他是哪方大神,沙舟的目的都达到了。四张符,一道敕令四条人命,足够让人掂量掂量了……   “妖女,你敢……”   一声怒喝,掠着逼人的之势,彻响天地。   鬼棺中唯一性命犹存的人,惨叫凄厉,冲宵的声音,惊动了被断离牵制住的冯无褐,一束绚丽夺目的剑光,带着肃杀之意,从天际倾泻而来。   风雪搅动,一道悍然力量,摧枯拉朽,笔直朝着圣棺上肃然而立的沙舟压了下来。   这力量还未抵达,独属于断离的鬼气,快速从天降下,牢牢将冯无褐的剑意裹挟住,随后炸开。   “我为什么不敢,天上诸灵望着呢,我今日不但要以这十三个人的命为祭,还要你的血,告慰灵族上百亡灵。”   棺材上的少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一身气质绝尘飘逸。   她微抬头,看向半空中隐隐闪烁的残影,乌黑眸中的绝杀之意,逐渐攀升。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区区筑基,本座杀你,如同杀一只蝼蚁。”   沙舟嗤笑:“那你倒是来杀啊,你杀得了我,算我命该如此。可惜你杀不了我,不过,我杀你们的金丹,倒是真的如同杀蝼蚁。”   “端池,速战速决。”   怼完天上的人,沙舟冲看不见影子的端池喊了一声。旋即转目,瞥向剩下的灵云宗弟子。   她乌眸浮出沥雪凝霜般的寒意,道:“我灵族天生便有御万灵之力,不喜争端,偏安一隅,却不想,还是避不开双宗的狼子野心,为善既不得善终,那我从此便为恶,做你双宗眼中的恶。”   “妖女,你杀我灵云仙宗弟子,仙宗绝不会轻饶于你。”其中一个金丹修士,看着鬼棺中的同伴,恶气深深地道。   说话的同时,他们还被一具尸体给狂追着打。   这具尸体诡异的紧,肉身坚硬无比,灵力似乎还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偏他力大无穷,极为灵活,比普通的傀儡更难对付。   这才短暂交锋,他们已经有两个人在这具傀儡手上吃了亏。   “我受天意眷顾,你们还没资格给我论罪。你们不会以为多叫几声妖女,就能把本姑娘这一身功德,给叫没了吧。”沙舟讥笑,不再动作,反而和这几个金丹打起了嘴仗。   怼人的时候,她眼睛时不时扫过鬼棺。   她刚才一道敕令,调动了四口棺的力量,如今棺上敕令仍在,她没办法下第二道敕令。   四口凶棺,这鬼棺拿来囚人不错,但杀人却是弱了一点。有点浪费时间了,看来以后,是不能拿这棺材打架了。   打了几句嘴仗,鬼棺总算是将人给弄死了。   敕令之力消失,沙舟见状,再次启令。   【九洲敕令,兵随印传,天地诸灵,定罪量刑,去——】   这次法旨启令,沙舟只甩了三张符咒出去,而鬼棺……取人性命太慢,先放着,等会儿拿来装冯无褐。   敕令再出,活下来的灵云仙宗弟子,瞬间又有三人被吸进了棺材,并失去性命。   沙舟的手段太诡异,诡异的让观战的人心惊胆颤。   一个筑基修士,独对十三个金丹,不但没落下风,竟还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收割了七个金丹的性命。   甭管她是用何等鬼蜮伎俩杀的人,总归越阶取了人命。此等战绩,放眼整个九洲,能做到的寥寥无几,此女经此一战,定能立足九洲。   以筑基身份立足九洲。   大伙看得分明,这女人修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四口竖在雪地上的棺材。   他们从来没想过,棺材竟会这么凶。有这几口棺材在,怕是天上放了无数狠话的化神,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   鬼棺杀人浪费了点时间,等到第二次敕令取回性命时,灵云仙宗十三个弟子,已有十人丧命。 第47章第47章   鬼棺内的嚎叫声,久久不能平静,哪怕凄厉鬼啸已不如先前刺耳,仍旧能听见元神发出的痛苦。   观战魔修有人忌惮,有人欣赏,也有人眼馋生了别的心思。   雪,越下越大。   白絮飘飞,静静伫立在棺材前的少女,衣襟沾满了斑驳的雪花。清绝脱俗的五官,落在附近修士的眼里,却犹如索命阎王。   雪地中,一束光芒轻漾,桀骜身影平举长剑,剑尖挑着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现身在了沙舟身侧。   朔风将他檀紫华衣吹起,犹似雪中火焰,肆意飞扬,鲜红的血顺着剑尖滴滴垂落,染红地上的白雪。   回来的人鬼气冲天,煞气腾腾,英挺硬朗的五官透出了几分戾气。   沙舟见他鬼气有些暴动,剑指朝上,迅速化了一张安魂符,打进他落在雪地中的影子上。   不过片刻,鬼气便敛入了他的体内。   断离吐呐两息,环顾四周,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透着噬人之象,从围观的人身上扫过。   所有接触到他眼神的魔修,皆被这远远扫过去的一眼,慑了心神。   有人受不住此等慑力,转瞬便离开雪地,有人则不死心地将目光放在雪地中的几口棺材上。   宝物诱人,虽然他们忌惮这几口棺材,却又忍不住想占为已有。   这些人的觊觎,并不隐晦,沙舟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估量的眼神。   沙舟抛出六张符镇尸符,将被僵尸骨弄死的六个金丹暂时镇住,侧首,转向窥探视线最炽烈的方向,她丹唇轻一扬,未掐咒,只撕了两张符。   两道惊雷,在不怀好意者的头顶轰得一下,凭空炸了开。   “小姑娘,何必这么生气,我们只是看你这几口棺材比较稀奇罢了,又没什么别的意思。”被雷炸的是两个金丹修士,二人察觉到雷力,便迅速闪开。   闪开后,其中一人讪讪笑道,睁着眼睛说瞎话,宛若刚才觊觎的眼神,只是沙舟错觉。   “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自己的符罢了。”沙舟看着两个人,笑盈盈道。   笑容很明媚,却莫名的让那两个修士脊背发凉。   沙舟素手在空中一抓,将断离剑尖上挑着的人头抓到手中,然后轻一抛,抛到骨棺上,转眸问这两修士:“两位觉得我这副骨棺怎么样?”   这两个觊觎沙舟棺材的魔修看着棺材边沿上,血淋淋的人头,道:“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他们可是亲眼看过,这口棺材是怎么杀人的。   沙舟:“厉害是厉害,就是还差点装饰品,两位要不要一起点缀一下它,让棺材更好看一些。”   话落刚落,被抛到骨棺上的人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个白生生的头骨。   “不必,不必,已经很漂亮了。”   两修士瞅着头颅的变化,脑袋都不用转,就明白了沙舟那声‘点缀’是什么意思。   妈的,这女人真恐怖……   这棺材好归好,但太诡异,万一没把宝物拿到手,反倒是被几副棺材给装了进去,那就不是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了,而是会直接没命。   十三个金丹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惜命……这一票,风险太大,出手划不来。 第48章第48章   殷南桌师徒说着话,尾随在沙舟身后,进了安宁城。   安宁城这会儿人很多,街道两旁三三两两站了不少魔修,这些魔修的目光通通都落在沙舟与她身后的六具尸体身上,虽不算是万众瞩目,但沙舟今儿也算是在安宁城扬名了。   以筑基修为,对敌十三金丹,却毫发无伤的战绩,早晚会随着时间发酵,传遍魔门双州,甚至是整个九洲。   沙舟眉目清冷,没有任何不适,带着六具尸体,大摇大摆穿过街市深巷,回到了宅子中。直到那两扇厚重的木门关上,才将那些窥探的视线隔绝了去。   回到家,她摇着控尸铃,将带回来的尸体装进厢房中还空着的六副棺材里,然后在棺材顶上,各拍了一张聚煞符与镇尸符。   这几具尸体是被飞僵给弄死的,身上的尸毒被她暂时封住,回来正好借这些尸毒,让这几具尸体先成僵。   对于敌人,沙舟出手不会有任何怜悯,明知被飞僵感染的尸体,一旦尸变成僵,便会受怨力噬心之苦,但她依旧选择了让他们先成僵,然后再炼成铜尸的这条捷径。   安顿好六具尸体,沙舟回到院中,从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就着冷得刺骨的冰水,冲洗了一下手。   断离站在院中天井中,目光凝在忙碌的沙舟身上,等到她净完手,才沉吟问:“沙舟,你出自灵域,御灵台真的被双宗灭了吗?”   他师弟莫叹光曾给他传过信息,说沙舟有可能是御灵台的人,但这消息真假难定,毕竟御灵台不在九洲大地,通道也极为隐秘,魔罗宫虽知晓灵域入口,却没办法打开。   他一直以为,沙舟来到魔门双州,对过往闭口不谈,定是不想让人识破她的身份,不想今日,她却在众目睽睽下,承认了她灵族的身份。   沙舟颔首:“灭了,一百三十几口人,就活了我一个,我还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活口,只为了用我祭靖德神坛。”   沙舟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事般,将双宗与御灵台的恩怨告诉了断离。   断离看着无悲无喜,仿佛一个局外人的沙舟,细长眼梢,划过丝丝狐疑。   断离半阖眸子道,幽幽道:“看来苍龙之势,是真出了问题。”   苍龙之势出现问题,双宗不再受天道眷顾,正是他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回头得让师弟先盯着靖德州神坛,以谋先机。   “有没有问题我不是很清楚,但总归不像以前那平静便是了。端池,我出自灵域,但又不算是灵族的人,至于原因,抱歉,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断离算是她在九洲第一个亲近的人,沙舟不想骗他,又不愿告诉他,她其实是来自异世,所以只能不说。   “无防,待你想说时再说吧。祝由术,是不是出自灵族?”断离并没深究,转而问。   “不是,祝由术和灵族没有任何关系。”   沙舟轻一笑,走进正厅,将厅中炉子里温着的黄龙灵酒,斟满两杯,然后手一挥,扫了一杯给断离。   这是宁安城独有的酒,宁安城天寒地冻,哪怕有修为傍身也能感觉到蚀骨的寒意,这灵酒有驱寒之效,甚得人青睐,沙舟偶尔也会温上一壶,用来驱寒。   断离接住酒杯,深沉的眸子落到杯中微微荡开的酒水上,然后转目,落到那间陈放尸体的厢房上,试探着问:“沙舟,莫叹光告诉我,你曾落入过魔尊断离的雷劫中,断离渡劫后就失了行踪,你在雷劫中可有察觉到什么。”   “啊——咳咳咳——”沙舟喉咙里含着一口气,这冷不丁的问题,把她呛得猛咳嗽了几声。   沙舟喉咙烧的痛,抹掉唇边溢出的酒,眉头微不可查地抽了一抽。   好好的,他问断离干什么。   她当然知道断离在那里,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放出来。一旦放出来,以莫疯子那德性,这魔门双州必会没她容身之处。   “断离失踪,对面的靖德双宗蠢蠢欲动,竟都敢跨越北海过来魔门双州了,若是断离还在,双宗必不敢轻易越境。”断离宛若没有察觉到沙舟窘迫般,继续道。   沙舟炼尸术极为精湛,他元神离体数月,肉身落入她手中这么久,她该不会是想把他的肉身也给炼成尸傀吧。   相处几个月,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不若直言,让她将肉身归还于他。   只要她愿意归还他肉身,他不介意以魔罗宫的势力,护她周全,他们的敌人是同一批人,他们甚至还能联手,对付靖德州对面的双宗。   断离暗中分析,觉得应开诚布公和沙舟好好谈一谈。   然而他想谈,但沙舟却不想谈。 第49章第49章   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让断离心底生出些微妙的感觉,虽没弄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沙舟似是很难受,他下意识想将人松开。   然而身体不受他控制,明明他已经在卸力,偏体内却仿佛有另一道神识,在抢夺着身体的控制权,把怀里的少女越抱越紧。   他蹙眉,想告诉沙舟,自己控制不住身体。   不想张嘴,喉骨又似卡了什么东西,声音还没出喉,便感觉到了针扎般的痛。   “赫赫——妖孽,休要放肆。”   璇玑子瞪着眼睛,瞅着紧勒着自家小徒孙的尸体,一道玄墨阴符从他指尖上的墨笔中倾泻而出,往断离额心点去。   玄墨的阴符,让刚融入进自己身体中的断离,神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等到再有感觉时,他身体已彻底被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断离心惊不已,睁着不灵活的眼睛,观察着四周情况。   这是一间封闭的屋子,屋子里陈设简陋,最显眼的便是角落处的四副棺材,与空间中的三具尸体。   那四副棺材断离认识,就在今日,沙舟还以这四副棺材杀了灵云宗的人,其中一具里,还关进去一个化神的元神。   看到这四副棺材,断离第一时间便猜到,这个空间便是他始终查探不到的那处异空间。   他的肉身……   想到肉身,断离眼角余光微扫,看了看自己目前占据的身体,当看祼露手臂上,一红一蓝交缠在一起的两条龙纹,心知这就是他遗落的肉身。   不过他的肉身好像出了问题。   全身泛僵,且还尸气深深。   这也便罢,他似乎在这具肉身里,察觉到了一个懵懂的神识。   这个神识刚才在和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而现在,这神识似是匿了去,让他再感觉不到分毫。   “咳咳咳……这尸体真的要成精了。他,他没成僵,竟,开口说话了?师父,你们是不是教他说话了?”一侧,沙舟狠着揉了几下自己发痛的喉咙,吐出胸口浊气,惊异地道。   没成僵就开口发出声音,这玩意现在到底算什么?   僵尸……不是,身体没到僵尸的那一步。   尸魔……也不是,没魔气。   普通尸体……那就更不是了,普通尸体那就真的只是具尸体,才不会这么气人。   “赫赫,没有……小舟,这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与你师父他们,已在他身上试过无数阴符,始终弄不清楚他的情况。”璇玑子严肃地赫了两声。   “师祖,他还有成僵的可能吗?”沙舟揪着眉心,沉凝问。   这真是一具很完美的尸体,看他刚才的力量,若是炼成功,百分之九十会保存生前实力。他生前是合体圆满境的修为,身体又被紫宵劫雷劈过,炼出来后,她都不需要为他练体。   这么完美的一具尸体,成尸将的潜质真的很大,她虽嘴上说要人道毁灭他,却是真舍不得。   “赫赫,尸魔与尸将之间只有分毫之差,能成尸魔,自然能成尸将,只是概率问题。”   沙舟轻垂眼眸,寻思片刻道:“那就继续炼,若真成了尸魔,在圣棺中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到时候让玉阶老祖出手,问题不大。”   炼成功了,她会多个最忠诚的尸将,炼失败,也不过是耗费些精力而已,玉阶老祖能为她处理收尾,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   “我还是先以星篆太虚镇压他的尸气吧,他刚开口了,看来玉阶老祖说的没错,星辰之力对他效果显著。”   老祖说过,他的异变与星辰之力有关,以星辰牵引,让他亲近她,并在他脑海中烙下她的印记,这样哪怕他最后真生了别的心思,也不会反噬于她。   初步计划已经成功,她刚才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对她的依赖。   只是还很懵懂,控制不住这种依赖。   沙舟吐了口气,手指并合,在小屋子顶部轻轻一划。   木屋屋顶随着她的动作,顿时被划开了一条口子。满天星斗随着这裂开缝隙浮现眼前,沙舟神情清冷,以手指代笔,借星辰之力快速画了一道星篆太虚,打到断离的额心上。   断离在沙舟脱出束缚之后,便静静听着她与几具尸体的对话。   没错,听尸体说话。   他竟神奇地能听懂这三具没有呼吸的尸体的对话声。   当听到沙舟喊这几具尸体师父和师祖时,他心下震赫,联想到那个为他与沙舟定契,非人,非魔,非妖的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尸体,能自己活动,会术法,同样非人,非魔,非妖……   这些人,便是沙舟不愿多谈的师承一脉。   好诡异的门派,九洲从未有过尸体也能自由修练的传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修练的? 第50章第50章   一人一尸,在圣棺里斗智斗勇。   厢房中,陷入沉思的断离,情绪莫名起伏不定,心底总会滋生出奇奇怪怪,不受他控制的东西。   他知道,这是他肉身所产生的情绪。   天地命三魂,地魂掌欲,天魂掌魄,命魂掌命,肉身中有地魂,最是不易控制感觉,更别提那缕地魂还很弱,所以感觉都是最直白、最炽烈的。   地魂似乎很依赖沙舟,他的情绪全是冲着沙舟去的。   一夜过去,黎明时分,天空再次飘起如絮大雪,断离静坐一晚,明显感觉到肌肤上,那有些温热的触觉。   他的这副身体是冷玉所铸,体温偏底,稍有一丝热量,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想到先前肉身赤/裸的上身,他略显凉薄的唇,紧紧抿起,修长手指,轻轻捏了捏太阳穴。   等到胸膛上似有若无的触碰消失,隔壁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响起。   轻灵的脚步声,从檐廊走到正厅,厅堂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出了神秘空间的少女,似乎在煮酒。   沙舟坐在屋中竹榻上,嗅着小炉子里传出的酒香,心累的吐了两口气。   这魔尊生前,到底是什么性子。别人不都说他冷酷无情,霸气凌厉吗,怎么变成尸体后这么黏人。   尸体再怎么生智,多少都有些生前的特性,莫不是这断离人前吊炸天,人后却是……   嗯嗯嗯,一言难尽。   黏了她一个晚上,若不是放出僵尸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怕出不了圣棺。   不行,回头得磨磨这尸体的性子,以后他可是尸将,不说像他生前那样一出场就牛气哄哄,但至少别这么幼稚,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沙舟深叹口气,待炉上的酒温得差不多后,拎起来,倒了些到酒杯中。   她端着酒杯看了看,双指合并,洁净手指在水杯边沿规律的流走了几圈,嘴里小声念唱了几句祝由经,直到杯中酒水凉去,她中指沾了少许酒,往自己的脖子上弹了去。   那死家伙先前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勒她脖子,勒得格外用力,一晚上过去,脖子都还在泛痛,肯定是肿了。   若不消肿,明儿说话都会受影响。   祝由术本就分符医双道,沙舟主攻的是符道,但医道也稍会一些,处理这种小伤,不过信手拈来的事。   断离从房间走出来,一掀眼,便见沙舟脖子上的红痕在沾上酒水后,飞快淡了去,只留淡淡红晕。   昏暗屋子多出一道影子,沙舟微惊了惊。   “打扰到你了?”沙舟搁下酒杯,看着黑暗中的朦胧人影。   断离摇头,目光往她领口上的脖子看了两下,半阖眼晴,鬼使神差地问:“没有,你脖子怎么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想起了三个月前,他手指泛痛,她也手指不适,她告诉他说,她被狗咬的话。   想到这句话,断离眸子深处,划过丝莫名情绪。   “被一个不听话的小屁孩,给勒的。”   说这话的时候,沙舟有点咬牙切齿,眼晴往放十八口棺材的房间睇了去,那意思,小屁孩就是棺材中的那种生物。   断离缄默:“……!!”   良久后,他神情晦暗,幽幽道:“是吗,小孩子不听话,耐心教便成,等到长大了,他自然就懂了。”   她的性子不算好,肉身内的地魂懵懂无知,别真把她惹毛了,将他处理了……   断离说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道:“沙舟,灵云仙宗的人已经寻到了宁安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宁安城已不再安全。据我所知,魔罗宫与双宗之间恩怨极重,不如我们去滦凤州,那边是魔罗宫的大本营,哪怕魔尊失踪,双宗也不敢轻易踏足。”   双宗既然打了用沙舟祭神坛的心思,那必不会轻易放过沙舟,她虽手段诡异,但修为到底只在筑基,身上又携带他的肉身,谨防万一,得带她去滦凤州他才能放心。   滦风州距离魔罗宫很近,任何风吹草动,魔罗宫众都能及时发现并支援。宁安城紧靠北海,双宗渡海抵达内四州,必会从宁安城经过,宁安城并不是很好的落脚之地。   沙舟琼眉轻蹙:“灵云仙宗的狗追来了,这宁安城确实不大安全,换个地方可以,但滦凤州就算了,莫叹光虽然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再纠缠于我,但鬼知道我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会不会又把他师兄弟失踪的事,往我脑袋上扣,还是离他远点,少些麻烦。”   沙舟真觉得,断离这事跟她没啥关系。   若是她穿越晚一些,原主按剧情走,吸了他半身功力导致断离死掉,那这口锅,她认。   但她穿越的早,断离没被吸走功力,他自己被雷劈死了,关她什么事。   这口锅,真是背得冤枉。   不过好在有端池周旋,让这笔恩怨暂时压了下去,但以后会不会爆发,所以,还是不要去招莫叹光的眼了。   有双宗这种敌人已经够让她心累的了,魔罗宫那边,能避就避吧。   “若不愿去滦凤州,那就只有去临海谷。你是冰灵根,庐绍州除了冬溟山脉冰天雪地,那便只有靠近正道双州那边的临海谷适合你常住。”   临海谷地势奇特,虽不像冬溟山脉这边常年下雪,但气温也极底。谷内有方冰灵池,并且还有一条灵脉,殷南桌选在那里开辟洞府,看中的就是那里的地势。 第51章第51章   沙舟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人对尸傀的执着,在魔门这边可是最让人乐道的,他肯定也是为她铜尸来的。   “本座可不是那等见财起意的,小丫头,我曾观过你渡劫,你灵根与本座相同,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殷南桌眼神艰难地从尸傀身上抽离,心里打着小算盘,问沙舟。   “拜你为师?”沙舟微惊。   殷南桌颔首,脚下灵气外泄,一层层炸开的冰花,从他脚下蜿蜒伸展了开。   晶莹剔透的冰花,璀璨夺目,宛若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从房顶一层层倾泻到院子中央,不过瞬息,便将院中那几个宵小给冻成了冰雕。   不但几个宵小被凝住,她的十二具铜尸,同样被冻成了冰疙瘩。   院中的打斗声,因着他的出手,刹那间归于宁静。   “你的傀儡术很出色,但是,练傀儡终究只是一种手段,非是自己本身的实力,今日之战,你虽另辟蹊径,以四口棺材出人意料,反杀十三个金丹,但却不属于自身实力。外物,终究只是实力的点缀,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殷南桌说得一本正经,目光淡淡落到脚下的寒冰之上。   “本座一个冰封,便能让院中战斗瞬间停止,如何,要不要考虑一下,继承我的衣钵。”殷南桌转眸,看--------------/依一y?华/向沙舟。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大尾巴狼的心思隐藏的贼好,略显阴柔的面上一本正经,差点就让沙舟信了他的鬼话。   知道他打啥主意的曲小潼,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   忽悠,忽悠,继续忽悠,这小妹妹可不是善茬,忽悠回去,就不怕别人心里不谑,直接给他来个欺师灭祖吗?   一个化神老祖,亲自登门想收一个刚筑基没多久的人为弟子,沙舟哪怕是没看出殷南桌真正的目的,也觉得不正常。   她秀眸锁定在殷南桌的脸上,笑盈盈,很不客气地道:“不怎么样,世人皆知,前辈傀儡一道颇多坎坷,我若拜你为师,入了你门下,下面那些尸体最后是我的,还是你的,可就说不清楚了。”   沙舟觉得,这殷南桌蔫坏蔫坏的,简直太不要脸了。   觊觎她的铜尸,又要面子不动手抢,迂腐的转了几个弯,竟想把她收入门下,换种方式把她的东西占为已有。   太坏了!!!   “小丫头的心眼也忒多了点,我堂堂化神老祖,岂会行此等龌龊,本座要真看上了你的尸傀,直接抢就行,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再说了,我临海谷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尸傀,你的尸傀虽不错,但比起本座的尸傀却是差了一点。”   他的那几具尸傀,是整个九洲最好的尸傀,战力堪比渡劫,只有魔罗宫的三十六煞能与之媲美,但三十六煞是机械傀儡,和尸傀完全不同。   沙舟清眸泛出浅笑,没接殷南桌的话,白净手指上,蓦然多出一道符。   “前辈的冰封,确实很厉害,然而,却冻不住我的尸傀。”   【九洲敕令,火神在上,去——】   去落字下,手中火符盛开,瑟瑟寒风中,一股灼热揭地而起,刹那间把院中凝成冰的尸体融化。   极冰之下,本该行动受限的尸体,一退掉身上的冰,立即就能行动自如,并在一声清脆铃声驱使下,整齐一划,跳入了厢房内。   剔透的冰花,在院中盛开。只除了那十二个被冰凝冻的尸体,其它依旧,被冰冻住的几个宵小,没有任何变化。   “小姑娘的符术不错。”殷南桌眼底闪过惊艳。   符术如此精湛,不入符道多可惜。   不行,一定要让她拜师。   他寻觅上千年,都没找到适合继承他师父符道的人,今儿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就是强买强卖,也要把她掳回临海谷。   “小姑娘可知,我师父清虚圣尊是以何入道的?”殷南桌心里打小九九,立即转个话题。   喜欢玩符是吧,那就换种方法诱拐。   他手上有一本他师父传出来的符箓,就不信,还吸引不了她。   这小姑娘符道天赋是真的很好,他大徒弟雁北落和小潼对符术也算是有些天份,却完全比不上她。   忽悠回去,她说不定让北落和小潼符道有所提升。   行吧,这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剑修。   明明剑道卓越,偏一门心思,钻进了符道里。   “不知道,前辈,你今儿上门到底是有何贵干,你若想要我的尸傀,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天快亮了,沙舟欲着手淬炼铜尸,没时间和莫名其妙上门的人聊家常,虽然她生了去临海谷借住的心思,但这人若对她心怀鬼胎,那临海谷就也不必去了。   灵根对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她主修的非是冰属性功法,不一定得在冰天雪地中修练才行,魔门双州总归有她安身之所。   “都说了,我欲收你为徒。”殷南桌道。   沙舟纵下屋檐,站在院中,撕碎一张炼狱真火咒,灼热的高温,将冰封的院子一点一点侵蚀。   “那前辈要失望了,晚辈已有师承。”   化去一地冰层,沙舟掀眸,看向屋顶的人。而屋顶上的人,这会儿心底已惊异得不行。   因为,沙舟一张符的威力,不但化了院中的冰,还将萦绕他通身的冰属性灵力都给驱散了。 第52章第52章   曲小潼和雁北落这两个名字的出现,让沙舟想到书中剧情。   沙舟曾完整的看过这本书。   这是一本团宠仙侠小说,讲述的是岑笉雪千娇百宠的成长史,伊重楼在书中虽然是男主,但却不是主角,整本书只有一个主角,那便是岑笉雪。   书中,岑笉雪天真无邪,单纯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在她眼中从来没灰色地带。整本书虽围绕岑笉雪在写,但书中恩怨却多是发生在他人身上,唯一算与她有恩怨的,只有曲小潼与雁北落。   原沙舟在书中虽与伊重楼纠葛颇深,事实上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书中所呈现出的原主,与沙舟接收记忆之后所知道的截然不同。   书中只提原沙舟是伊重楼的爱慕者,因爱生恨纠缠于他。一笔都没写过灵族与双宗间的恩怨,更没提过原主出自灵族。   九洲真正的关键信息,书中全部隐了去。   若不是沙舟心细,一开始就察觉出剧情与真实情况出入很大,不定还会被剧情牵着鼻子走。   沙舟穿越过来,弄清楚原主与伊重楼之间并非情情爱爱那么简单后,第一时间,就把书中剧情抛到了脑后,只把这些剧情当作一个参考。   九洲灵气浓郁,三界六道与道意都极为完整,天道如此强悍,这方世界怎么可能只是书中世界。   若是书中世界,那她符咒借法,每次借来的神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沙舟从第一次借法成功,就知道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至于为什么会成为一本书被她看到,沙舟不知道,也不会追其根源。   这一点,不止沙舟看得明白,棺材里的几个老家伙也看得很分明,所以君玉阶才会心心念念,想在九洲重现祝由术的辉煌。   书中情节已经崩得没边了。也不知最后被大家都宠爱着的女主,还会不会如书中那样,一帆风顺,茁壮成长。   沙舟盯着曲小潼,沉思小片刻便回了神。   殷南桌见沙舟没反驳他师兄师姐的介绍方式,还以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等和原来师门商量,便会正式拜他为师,高高兴兴地夹着曲小潼飞离了小院子。   走时,还给沙舟说,他三日后会上门。   沙舟侧头,半虚着眼睛,盯着曲小潼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对师徒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抽回目光。   曲小潼目前是筑基期,原书剧情应该已经开始了,只是还没走到岑笉雪灵府受创的时候。   剧情开始了,她是苟着猥琐发展,还是一鼓作气,把敌人的敌人拧成一条绳,直接和灵云仙宗扛?   “可是有什么问题?”断离看着有些走神的沙舟。   沙舟回神,摇头道:“没。”   罢了,等会儿和师父还有老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沙舟转身,处理院中残局。   殷南桌刚才一个冰封,直接将今晚打她注意的四个宵小给冻死了。她十八铜尸阵的尸体已经凑齐,这十八具铜尸会随着她修为进阶而提升实力,以后她要炼尸,也是挑那种生前练过体的尸体来炼。   直接炼成尸将与尸卫。   一张引火符,将院中四具尸体化为虚无,沙舟和断离说一声,便又回了房间。   而断离则在沙舟回房后,以灵剑传信,给远在魔罗宫的莫叹光,传了几道消息过去。   魔门双州永远不欢迎靖德州的修士,特别是双宗的人,只要他们敢踏足,那便有来无回。他们如今敢来魔门,无非是他一直不现行踪,让他们以为他真的出了事,开始挑衅起来。   若是他们知道,他人在魔门双洲,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越海过来。   他与靖德州的恩怨,可不只是限于双宗,而是靖德州所有宗门。当年那些逼迫他父母的宗门,他会在时机到来后,一个一个,将他们清理掉。   沙舟回到房里,第一时间便进了圣棺,找沙瑞商量事情。   才进安眠之境的璇玑子与锦珀听到圣棺空间中,师徒二人的谈话内容,两人呆不住了,踏出安眠之境,一起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要按这些老家伙的意思,就是直接把给小徒孙找麻烦的人给咔嚓掉,了去小徒孙身上因果,然后安心修练,发扬祝由术……   但奈何小徒孙的敌人,是根能崩断牙的硬骨头,非是他们想端就能端掉的,就算小徒孙想苟上百年,再来干,似乎也有点势单力薄。   三个人老家赫来赫去,中间还掺杂着一只幼稚尸体的赫赫声,交流了大半天,最后璇玑子拍板,让沙舟拜师,去偷学点别人的技术,顺便把敌人的敌人给保下来,以后一起坑那鬼双宗。   沙瑞对这决定,有点不悦。   怒赫了几声,不情愿沙舟另投师门。   那啥,以前说去天凌仙宗偷师,那是因为他从沙舟那里知道,入宗门,也不是一定要拜师的,没有师父,照样可以在宗门里修行,所以,他双手双脚同意。   但是现在要拜师,他就不愿意了。   沙舟可是他从一尺大小,养成大姑娘的,现在却要成别人的徒弟……   “赫赫——犟啥犟呢,他想收小舟为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的。等他三日后来了,咱们一起出去和他比划比划,他要打得过咱们三个,小舟就可以拜他为师,要是打不过,那就让他拜小舟为师,小舟不是说,他对炼尸很执着吗,咱们别的可能不如九洲的牛鼻子道士,可要说到炼尸,呵呵,谁敢和咱们祝由一脉相比。”   “赫赫,他是化神,我们打得过?”沙瑞觉得,老祖宗在胡搅蛮缠。   真当他们很厉害啊。   他曾和伊重楼的化身交过手,这边的修士,也就只符道上稍逊一些,加上不会借法罢了,其他方面,比他们这些成了僵尸的老家伙厉害得多。   当日,他差点就被伊重楼的剑意破了铜尸。   虽然那时候他才渡过铜尸劫没几天,实力不强,但也这证明着,这边的修士不弱。 第53章第53章   风雪猎猎,少女的声音,一出喉咙便被风带走。   这一声‘余青苕,你不该追来’,挟着纷杂的思绪,涌向沙舟心头。   无数有关余青苕的记忆,在这一刻涌现沙舟脑海,她半阖着眼睛,极力压抑着那不属于她的情绪。   余青苕于原沙舟而言亦师亦母,失忆的原沙舟雏鸟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她温婉似水,软声细语地安抚彷徨无助的原主,记忆丢失之故,原主懵懂无知,是她手把手引领原主适应新的世界……   甭管其中到底掺杂了些什么阴谋,但原主半生凄凉中,脸上为数不多的笑,都是她给予的。哪怕原主最后记忆解封,知道余青苕对她好,别有目的,但对余青苕的恨也只有寥寥些许。   因为那个时候,余青苕已经死了。   她死前有一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幡然醒悟,一双绝美的眸子总是带着淡淡忧愁,看着原主走神,偶尔还会欲言又止。   魂魄入太极鼎,记忆解封,原主以前不明白的东西,明白了……   对余青苕,原主心中更多的是不能释怀。   那种被最敬爱的长辈,推向深渊的绝望太蚀心。她的人生面目全非,心中记挂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实的,原主累了……   最终,她选择将余青苕从记忆中抛弃掉。   原主对余青苕的纠结,沙舟虽能感觉到,却不赞同。   余青苕对她的好,掺杂了太多算计,还有立场……   立场不同,便没什么旧情可讲。命都被人算计没了,还去纠结这些……也不知该不该说原主太傻。   沙舟对余青苕这声‘不该来’,是真认为她不应该追来。   她不是原主,她是真会动手杀她。   若不见,她可以将余青苕抛到脑后,但若相见,她找不出不杀她的理由……   “小舟能这么说,记忆果然已经苏醒了,可曾怨我。”余青苕撑着头,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坦然落在对面雪峰的少女身上。   少女通身都溢着寂寥,但这种情绪,只持续到她开口便瓦解冰消。   朔风将少女额间乌发吹拂,肆意飞扬,再睁眼,那双清丽乌瞳,再无一丝余青苕熟悉的色彩。   “谈不上怨与不怨,毕竟从一开始,咱们之间就不是纯粹的师徒。”   沙舟从原主过往的记忆抽回神。   将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压到心底最深处,直视着对面的女子。   “沙舟,你我师徒六七年,抛开立场因素,我对你如何。”余青苕丹唇抿笑,若有所指的问。   沙舟:“很好。”   余青苕水眸轻阖,“对呀,很好。虽然在某些事上,我有私心,但却不能否认,这些年我对你很好。”   沙舟抬眸,乌黑眸子寒光迸射:“余青苕,我与你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心里清楚,有话你直说。”   “沙舟,看在这几年我待你不错的份上,将伊重楼的一魂二魄给我。”   余青苕掀目,看向干净利落的少女,直道来意。   “伊重楼?”   沙舟眉梢轻蹙,倒没想到,余青苕找上她,竟是为了伊重楼的一魂二魄。   沙舟冷默看半晌,目光端倪着她:“余青苕,值得吗?”   余青苕不语。   “堂堂魔罗宫的大师姐,为了一个男人,杀害自己的授业恩师,叛出魔门。为了这男人宗门的一个计划,甚至可以配合到,忍痛将他送给别的女人,如今,更是为这个贱男人,踏入了你最不愿回到的地方。余青苕,你不傻,也不笨,伊重楼爱不爱你,你比谁都清楚,为了这么一个贱男人,值得吗?”沙舟声音犀利,声声直戳余青苕的心口。   沙舟对余青苕的过往,是从莫叹光嘴里知道的。莫叹光提到余青苕,每次都咬牙切齿。   沙舟的话,宛若一把锥子,戳在软榻上女人的心口上,余青苕笑容再也挂不住,一点一点敛下了去。   轻薄云纱,从软榻上倾飞而出,警告似的,猛地往沙舟脚下打了去。 第54章第54章   雪地上,风肆虐天地。   少女衣袂飞扬,轻阖着的双眸,一身气质,随着时间过去,从触手可及逐渐转变,变得如远山般缥缈。   风雪中,不可触摸的气机,随着识海中落下的话,与彻底离开身体的魂丝,开始疯狂涌向沙舟。   这是一种连化神法眼,都无法观测到的东西,除了另一侧雪峰上的三具尸体,没人能知,没入少女身体内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运。   一个种族,被恶意掐断的运。   随着这东西的没入,天地灵气疯狂往这几座雪山上涌,沙舟的气息,开始逐渐攀升。   灵府中流淌的灵液,随着这股气机没入,开始疯狂沸腾。   灵液一点一点蒸发压缩,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颗乳白色的小豆子。   这颗小豆子在灵府中旋转,一点点吸纳着灵液的精华。   沙舟的修为,也从筑基初期开始攀升,中期,后期,金丹初期,中期,后期,不及眨眼,沙舟入筑基才三个月,修为便大跳跃,从筑基初期一跃冲入金丹圆满。   修为升得极快,但沙舟却没感到哪里不适。   这具身体习过改版后的九魅若海。原主当初吸纳断离半身功力,都没有爆体,换成沙舟,同样没有多大问题。   沙舟依旧阖目肃立。   彤云满布的天空中,随着雪上少女的变化,开始极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团团厚重的浊云。   “不愧是灵族的人,竟能因我一句话,而生出体悟,并进阶。”看着那方少女节节攀升的修为,余青苕精致的脸上,浮现震惊。   她好像没说什么吧,这小丫头怎么就突然之间悟道了?   看她样子,悟出的东西,似乎还有些霸道,一个心境,竟能让修为足足跨越一个大境界。   余青苕肃然正色,收起了心中所有轻视,正视起了这个她养了几年的小丫头。   与此同时,察觉到沙舟情况的璇玑子与锦珀,赫了一声,身形一晃,就往余青苕扑了去。   小舟要渡劫,这个女人是祸害,不能让她留在雷劫下面。   两个煞气腾腾的尸体,不及眨眼,便抵达了软榻前,两人一人手中多了只笔,一人多了柄木剑。   两样东西看着都是尸煞重重,一出现,尸煞就直逼余青苕。   煞气腐蚀力特别强,浓如黑墨的煞气一出现,就将余青苕身下的软榻腐蚀了。   余青苕眸子一凛,脚下灵气如风,抛开两具尸体,又不像尸体的东西,俯冲入了半空。   一入半空,云纱目标精准,猛往沙舟腹部甩了去。   然而,沙舟身侧还有一个签订了三十年契约的断离,余青苕想趁着沙舟定神之际,打碎沙舟刚凝出来的金丹,断离又岂会给她机会。   冰蓝色的飞剑,宛如一束射出的激光,将余青苕的云纱挡了回去。   “余青苕,你若还想要伊重楼的一魂二魄,就一边等着,待我渡过劫,你会见到他。”   一道清亮声音,掠着灵力在空中传开。   轰,一声巨响,庞然灵力从沙舟脚下泄出,猛地飞向余青苕。   随着泄出的力量,沙舟睁眼,灿若星辰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她眼底般。原主留给沙舟的力量太大,沙舟虽能立即接受完,却会造成很严重的根基不稳。   为了以后修练,沙舟不得不将突然暴起的第一股力量外泄少许。而更多出来的力量,则被祝由功法转向圣棺。   “你真会将他还给我?”余青苕不信。   “给不给,端看你的能力。”   说罢,沙舟身形一晃,瞬息消失在了原地,一起消失的还有三具尸体。   等沙舟再出现时,她已置身在宁安城数千里之外。   “赫赫,小舟,你先渡劫,我们给你护法。”   雪地中,沙瑞三个一出来,便速退到了数里之外,给沙舟护法。   天空风卷云动,劫云随着沙舟的出现,再次布满天空。这次渡劫来得太突然,沙舟没有任何准备,她打算硬抗这金丹劫。   隐于身体的那缕魂丝彻底离开,沙舟脱去冥冥中的束缚,心境比之以往更加果决壮阔,雷劫之威虽是让人生出渺小之感,然而沙舟却生了一身的胆。   沙舟不再敛沉,一身金丹气息直通天地。   冷风扑面,长发飞舞,气息撩动,第一道雷劫紧后降落。   金丹雷劫,同样是九道雷劫,威力比起筑基雷劫,不知翻了多少倍,沙舟不畏不惧,以自身体力抵御雷劫之威。   *   昼夜迭换,宁安城外,三个人,三座峰,静默而立。   三人的目光,皆看着天边那渐渐散去的浊云。   等浊云彻底散开,断离与殷南桌脸上的冰霜,终于化去。而余青苕娇美脸颊上,却多了一丝晦暗。 第55章第55章   沙舟的攻击,没有九洲修士的那份绚丽感,平平无奇,甚至连一丝压迫感都察觉不到。   这种看似没有力量涌动的对战,在一开始,就让余青苕陷入被动。   余青苕本欲出招,不想云纱才飞出,脚侧就炸开了一朵黑得诡异的冰花。   冰花黑如玄铁,极寒之意,半息不到,就封锁了余青苕脚下十丈空间。   炸开的冰花有棱有角,张牙舞爪,冰尖锋锐,余青苕瞳孔骤缩,在寒冰/毒咒炸开瞬间,急时回旋云纱,将那根即将戳穿她心脏的冰刀,飞快轰碎。   余青苕面容冷凌:“倒是小看你了。”   她云纱一伸,身子猛然直冲半空,一身气势大开,居高临下地冷睥着沙舟。   看着雪峰上,肃然而立的少女,余青苕眼里闪过杀意。   极端的杀意熏天赫地,骤然往沙身上碾压而去。   地上积雪,被她强大的气势引动,满天飞舞,纯白的雪,透着绝杀之意。   余青苕必杀的话,充斥天地:“沙舟,我本不欲过多插手你与双宗之间的事,但现在,你该死,我要你为重楼丢失的一魂二魄偿命。”   余青苕与双宗不同,双宗计划,沙舟是死是活,通通和她没关系。   她只在乎一个人,那便是伊重楼。   她帮助双宗,欲破灵族无垢之魂,是因为伊重楼。算计断离的雷劫,也因为伊重楼,远渡北海,破掉誓言回到魔门,还是因为伊重楼。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伊重楼。   沙舟掐灭了伊重楼的一魂二魄,那等于是掐了她的心尖尖,所以,她要沙舟死。   至于沙舟死了,会不会破坏双宗的计划,那关她什么事。   这是一个被情爱炽了心的人。   若说原沙舟一生凄凉,余青苕又何尝不是。   被一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甚至最后明知道自己没了利用价值,伊重楼就会抛弃她,但她依旧不愿意放手,纠缠到最后,死在了伊重楼的床上。   余青苕在原书中,着墨还没原沙舟多,书中,她只在原沙舟中的回忆中出现过。   书中提到,她修练出了问题,陷入魔考,在采阳补阴时被人反杀,一身功力全成了别人的嫁衣,至于那个人是谁,书中没有提。这本书是团宠小说,男主必须得洁身自爱,才配得上女主,写书者将有关男主不好的一面,全给隐藏了。但看完整本书,并拥有原主记忆的沙舟,却很清楚,余青苕是被伊重楼杀掉的。   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沙舟同情不起来。   化神境强悍的杀念,层层递进,压向沙舟头顶。沙舟只感双肩一沉,双腿顿时陷地一尺。   沙舟:“偿命……我这条命,可不是你想收,就收走的。”   “余青苕,在你将我带回虞云洞那刻起,你与我之间便结下了因果,你撇不开双宗,你要杀我,我同样要杀你,今日撕了虚伪,那便将这些恩怨结了吧。”   沙舟乌眸深敛,右手手心,寒气森森的剑飞快旋转,无数森寒煞气,从剑身中蜂涌而出。沙舟左手并指,引动这些煞气,在空中画了一个符。   她画符的速度极快,快得只能看见手指残影。   “敕——”一个敕字,脆亮响起。   头顶三丈倾泻之处,一个黑色的诡异图纹骤然浮现。   这图腾有符文图,但又不是完整符文图,更像是一个符盾。   这符盾一出,重重压在她肩上的绝杀念力,刹那间飞灰烟灭。   半空中,余青苕见沙舟一道鬼符,便散了她的杀念,眸子一凛,身后九条云纱飞扬而起。   “九魅若海第一剑,哀剑撼天——”   冷凛女声落下,阳光下,九道云纱中,九柄剑同时倾斜,剑尖直接沙舟。   阳光折射剑尖,无数剑意,从这九柄剑中射向大地。   疾风狂啸,剑意恒如山齿,还未抵达雪地,雪地中风雪便已开始躁动。   这些剑意中,无数哀怨凄冷的情绪,尖锐犹如杜鹃啼血,漫天沸腾,影响着人的心绪。   九魅若海有九剑,悟自七情六欲,每剑带着极浓烈的情感,这是余青苕曾扬名魔门双洲的功法。她的剑意能在对战中,影响人心智,让敌手陷入她所织出来的激烈情感中,然后趁其不备,绝杀对方。   这是高阶修士的剑境。   原沙舟习过九魅若海,虽然是被改动后的功法,但放大情感的特性却没改变,沙舟研究过这部功法,知道这部功法最主要的,是针对神识。   沙舟神情一凛,额间突得浮出一个极有立体感的棺材烙印。   棺材烙印一出,耳边如泣如诉的哀怨声,刹那间消失。   沙舟放开握剑的手,眼眸轻沉,手上快速打出一道法印。   【九洲有将,顶戴三花,真武威灵,助吾斩孽,敕——】   敕字之声贯穿天地,天空中一冥冥神力降临,攀在了她身侧的阴煞剑上。   沙舟剑指一拢,往上轻一翻,立于身侧的剑便若惊雷,赫地飞出,往余青苕急射而出去。   被赋予了神力的剑,带着毁灭天地之能,摧枯拉朽,直指余青苕。   沙舟只是金丹,且还刚渡完劫,余青苕虽觉得几月不见,她这便宜徒弟变厉害了,但也没将沙舟的剑放在眼里,直到这剑冲入天空,并一剑斩破了哀剑所织出的哀吟意境,方才察觉到此剑的不同。   沙舟这次所请的敕令,乃是真武神咒。   真武大帝又称荡魔天尊,不管是祝由一脉,还是其脉的道者,在降妖除魔时,都喜欢请真武神咒。 第56章第56章   纯白天地,极风肆虐。化神骇然气息,瞬间将雪地中的少女笼罩。   意外请来一尊神灵法身,沙舟这会儿有点力竭,只慢了一步,便落进了余青苕以无数云纱织成的欲海天地中。   这是域,每个修者,到了元婴境都会开辟自己的域。   域另成一界。   域中万物,皆由修士心境而成。   对战中,只要落进别人的域中,就会失去天时与地利的优势。   余青苕的域,是由七情六欲而成,刚开启,空间中就升腾起了浓烈的骄奢气息。   她的域界放荡形骸,薄幸轻挑。   域中,九个风华绝代的妖姬,手中各执一乐器,或是琵琶遮面,或是笛声袅袅,每一个,都生动的宛若真人。   域中靡靡之音,蚀人心魂,若是心智不坚,一落入她的域,第一时间便会神智尽失,成为待宰羔羊。   沙舟心识也受到了域界影响。   但她识海中有圣棺契约,圣棺契约一察觉她心神受到攻击,第一时间,便将她心神牢牢护住了。   “欲海惊涛——”   女声在域界中忽地想起,九个花容娇靥的女子,突兀一动,手中乐器,刹那间化成了锋锐长剑,剑势不一,齐齐朝沙舟掠了过来。   沙舟稳下心神,想也没想,四口棺材,轰得一下砸进在了域界里。   其中,便包括刚才曾在域界外出现过的鬼棺。   看见鬼棺,以神识掌控域界的余青苕眼中浮现震惊。   这口棺材,明明在域界外的,怎么会穿透她的域,跑到域中,她并未查到域界出现问题。   沙舟看着域中的情况,冷声道:“你的域是反映出了你的心境,余青苕,痴恋伊重楼已让了你生了心魔。域中九影,便是你九个心魔。爱亦非爱,恨亦非恨,这九个心魔,已经明确的告诉你,伊重楼非是良人,你为何看不透,非要执着其中。”   看到域中情形,与七情六欲所化的九影,沙舟心底了然。   余青苕的悔意,怕是在更早之前,就已滋生。   然而,她没有退路……   魔门她回不来,靖德州只是他乡,伊重楼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那根稻草,她执迷不悟,哪怕明知是绝路,也不愿放手。   棺材横陈,孽棺棺盖一开,暴风突然席卷,赫地将其中一个妖姬,吸入棺中。   九影皆是孽,要破这个域,对心智未受其影响,拥有孽棺的沙舟来说并不难。   孽棺一动,鬼棺也动了。   鬼棺快速旋转,以一种极强霸道的姿势,吞噬着域中力量。   “哈哈哈,小丫头和我谈情爱。”猖狂的笑声,在域中响起。   九个魔影,刚被吞噬一个,就又补了起来。这毕竟是余青苕的域,九不过只是个数字罢了,她随时都可以将域中数量填充上去。   “本座的事,岂容你置喙。灵族果然是灵族,才觉醒,便有此等本事,往日,倒是我眼拙了。”   声落,九种能迷神识的剑意,在域界中升腾而起,然而,还未抵达沙舟跟前,就被鬼棺全部吞噬。   不但剑意被吞噬,其中三个魔影,还被孽棺给吸进了棺中。   域中战斗拉开,沙舟棺材出动,那便不再是余青苕能碾压的了,丢失几道魔影,余青苕似是失了耐性。   一红一黑的两道身影,浮现在域中半空。   两个身影,容貌一致,佩戴一致,除了衣服的颜色不同,宛如一对双胞胎。   红衣者魅态横生,黑衣者杀伐果断。   这两个人影出现,域中九道魔影突兀回旋,没入了这两具人影中。   【沙舟,小心,这是余青苕神通法体,先破她欲体,然后斩她杀体。】   就在沙舟心惊这两人是谁时,识海中,断离的声音突然响起。   沙舟与断离有契约,修士的域虽阻挡外人进入,但却挡不住契约力量。   沙舟:【何为欲体,何为杀体?】   断离:【红衣者是欲体,黑衣者是杀体。她的杀体,是由上一代魔尊帮其铸炼,会上代魔尊的蚀月剑法。杀体唯一的缺陷,便是力量来自欲体,欲体一破,杀体实力顿减七分。欲体虽是两尊法体中修为较高者,但却没什么杀伤力,先破欲体,便能毁掉她的法体。】   沙舟:【嗯,我知道了。】   就在沙舟用心神与断离交流之际,雪原上观战的人,也交流了起来。   “嘶——这余青苕现在可真是出息了,对付一个金丹期的小丫头,竟将她的欲海情天给打开了,开了不算,九影竟还不敌人家小姑娘,瞅瞅,这都将神通法体给放出来了。” 第57章第57章   天地银白,浑然一色。   朔风呼啸而过,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落幕,结局匪夷所思,震惊得人久久回不过神。   天地寂静。   观望的人,在余青苕身死瞬间,忘记了呼吸。他们谁也没想,金丹境竟有独自斩杀化神的能力。   几日前,灵云仙宗冯元褐被灭,大家还能找借口说,杀他的是另有其人,这女子只是占了个巧字,正好有灭元神之法,但现在……   从来没人有跨越的鸿沟,今日被人越过去,并且还是毫发无伤的越过去。   观战的人不淡定了。   那几口棺材让他们望而生畏,她身边几具尸体,更是让他们忌惮。   这三具尸体,明显是傀儡。   但傀儡,却能不用任何东西操纵,便能为主人战斗,力量比之妖宠都不差。   这女子,惹不得。   众人面面相觑,带着满心忐忑,不着痕迹地退回了宁安城。   沙舟将余青苕的魂火送入轮回,满身疲惫地把四口棺材收回空间,然后转身,准备回转宁安城。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力竭,这力歇不是和余青苕的对战引起的,而真武神咒请来的那尊法身带来的。那尊法身现影时,她体力极速流失,后面在域中以棺材对敌余青苕,她是强撑着才又起了道敕令。   “小丫头,还拜我为师吗?”   殷南桌看着收拾完,欲离开的沙舟,踌躇问。   这个丫头,真的很适合他师尊的符道。   刚才她与余青苕对战时,那一手符术,精才绝艳,他已经有一千年没有见过了。   那时,师尊便曾以灵力制虚空符,师尊曾道,这种符不简单只是灵力绘制便成,还得有符道道韵,方才能成符。   这姑娘已经入了道,而且还是符道。小小年纪,在符道上便有如此天赋,若她能拜入他门下,她必能将师尊的符道发扬光大。   “前辈,这事容后再说。你不防先回临海谷,不日,晚辈会上临海谷拜访。”沙舟顿步,侧看向殷南桌。   殷南桌见沙舟神色疲倦,心知眼下的确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法剑轻抛,踩到飞剑上:“那本座便在临海谷等你。”   说吧,殷南桌御剑飞向了天空。   “喂,师父,你徒弟丢了。”   他走的倒是干净利索,却把早前被他丢出雪峰的曲小潼给忘记了。   殷南桌飞剑一御,跑得老远,也不知道是想起还有个徒弟没带走,还是听到了徒弟的喊话,又跑回来,把曲小潼带上飞剑,然后消失在宁安城。   “我们回去吧。”   断离脚下灵力旋转,一叶灵舟浮现。他转头看了眼沙舟,瞧她脚步有些虚浮,一晃身,揽住她的腰,带她跳上灵舟。   少女的腰有些纤细,不及一握,一踩上灵舟,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相识大半年,这还是断离第一次瞧见沙舟,这么没有精神。   看着阖着眼皮的小姑娘,断离那双淡漠黑眸,泛出浅浅温笑,在身前施了一个灵力罩,将迎面的风格挡,让沙舟能休息一下。   回到城中,沙舟什么都没交待,盖着被子蒙头睡大觉。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而这三天,断离也没闲着。   他将余青苕的尸体送去贡阁,让贡阁的人,将尸体送回魔罗宫,葬到上一代魔尊的坟前。   余青苕——这个让上一代魔尊到死都放不下的人。   如今既然死了,那便回到她该回的地方罢。   处理好余青苕最后的归处,断离连续下了几道命令,这命令,让魔门双州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沙舟睡了三天,等养足精神气,听到第一个消息,便是魔门双州潜伏进来了好多靖德双宗的人。   而这些潜伏进来的人,不少都被魔罗宫的人捉了。连宁安城,也在这三天内,抓到了不少双宗的弟子。   这些弟子修为全在金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渡过北海的,听到消息,沙舟第一时间便觉得,这宁安城不能再呆了。   她虽有心和双宗杠,但势单力薄,不可能每次都幸运地把来找她的人反杀掉。   最重要的是,她要修练。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追杀与反杀之中。   修为高的好处,在和余青苕对战中,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她修为越高,所制出来的符威力就越大。才金丹境,她的冰符,就有能伤到化神的能力,若进阶到元婴,那她岂不是都不用动棺材,直接用符轰,就能轰死化神。   所以,她得安定下来修练。   原沙舟赠予她的力量,时间太短,她并没有完全消化,好些都被她转到了圣棺中,只要她够勤奋,将这些力量全部转成自己的,要不了几年,她就能步入元婴。   元婴与金丹的壁障极大,一旦踏入元婴,她便属于高阶修士,到时候有凶棺、圣棺在,她就真真不再惧双宗了。   沙舟有些急迫,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断离请了五盏引气灯,然后转头开始忙自己的事。   她花了十几天的功夫,利用不久前炼制的祝由香和一个四象为基布下的阴尸血契阵,将十八具铜尸契约了。   这些铜尸生前修为不一,有高有低,甚至还有本身就是僵尸的。沙舟将在北海坊得到的那四具毛僵做成铜尸的主将,剩下的十四具则做尸兵调配。 第58章第58章   看着乱糟糟的空间,沙舟头痛。   她木着脸,幽幽瞥着往身上狂点朱砂的某具尸体,手痒的,超想上去给他两巴掌。   断离给自己点了朱砂,也不知是生了什么心,有些僵直的胳膊一侧,转向旁边的僵尸骨,在人家僵尸骨的骨头架子上,猛得戳了几笔。   几笔下去,僵尸骨白得剔透的骨头架子,愈发不能看了。   更诡异的是,沙舟竟在一骨头架上,察觉到了委屈。   尸体成精,骨头也成精……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戳完僵尸骨,明显是在学璇玑子画阴符的尸体,很满意地赫了一声,赫完后,后知后觉的总算是发现了沙舟。   他蹙着那双乌黑的眼睛,木木呆呆看了几下沙舟,然后手上的几只笔同时落地,动作缓慢一跳一跳,往沙舟跳了去。   他跳跃的速度不快,几步路的距离,他楞生生跳了一柱香,才跳到沙舟跟前。   沙舟就这么看着他,不动也不闪,但却心贼坏。   眼瞅他费尽老力靠过来,她身子灵巧一晃,避开他,转去打开柜子,检测他到底祸祸了她多少东西。   好不容易靠近沙舟的尸体,扑了个空,委屈巴巴地睨着沙舟,然后挪着脚,坚持不懈又往沙舟跳了去。   不过这次,沙舟没让蹦多久,检测过自己的东西,她顿时暴跳如雷。   “断离,你信不信,我真拿根绳子,将你手脚全绑起来。”   沙舟要疯了。   她存放在柜子里的制符工具,竟被这死家伙祸祸完了,祸祸就算,他还指着她的好东西糟蹋。   用来起阵做法的莲花灯台全没了,上等红石砂一点不剩,库存的笔也没了,更特么气人的是,她的灵石,灵石……   她用盒子整整齐齐装好的灵石,竟竟竟……全都有牙齿印子。   她现在超想知道,他的牙齿到底有多硬,竟在坚固如钻的灵石上,留下牙齿印。   不但如此,她备在空间里的衣服,也被他用红石砂全糟蹋了。   沙舟气得心口痛。   手一伸,拽住他松跨下来的衣服,就往榻边拖。   院中,弯着身,正在清点东西的断离,却在这时,后襟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忽地拉一下。   他身子一个后扬,差点摔在了地上。   送完东西,正在向断离回禀事情的死卫一号端池,刚说完事,就见自家主子身子不受控制,要往后摔。   他一惊,动作比脑袋反应更快,滑步上前,搀扶住断离。   “主子。”端池担心地看着断离。   主子这次受伤太重了,这么久过去,竟还没好转。   断离冷着脸,轻嗯了一声。狭长的眼梢,神情不明地往沙舟的房间瞥了一眼。   “无防,你先去吧。”   端池恭敬颔首,转身,便欲离开。   他出现在宁安城,为的就是绞杀双宗的人。   最近,从靖德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似乎笃定主子不在了,所以,越发肆无忌惮,派了不少人来魔门双州。   “你注意一下,若是佛域的人抵达了魔门双州,便将人引去临海谷。”   就在端池快走出院子时,断离沉声吩咐。   佛域高僧出现靖德洲,并杀了灵云仙宗弟子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魔罗宫。   三域乃是九洲之外的存在,在听到佛域有人出入时,断离就曾试探过沙舟。她虽没多谈佛域的事,但从她的神情上,不难看出佛域与灵域之间,关系应当很紧密。   佛域出来的人应该是来找沙舟的,只不知被什么牵绊住了脚。   “另外,让灼茗调查靖德州神坛,弄清楚守护神坛的都有谁,把神坛外的所有机关阵法,全部调查清楚。”   以沙舟的性子,早晚她会上靖德州神坛。   神坛是双宗立世的关键,那里地远山险,虽称神坛,却是整个靖德州最危险的地方,因为,那里是集双宗力量布下的地方。   沙舟想夺回神坛上的太极鼎,非是易事。   断离刚吩咐完端池,厢房里就传出了响动。他蹙了蹙眉,朝端池支了一个眼神。   端池会意,晃身离开了小院。他刚走,沙舟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出来的沙舟神情很不好,咬着牙齿,从院中的水井里提了桶冰上来,招呼都没和断离打一声,就进了房间。   断离侧着头,墨眸睨着紧闭着的门,正狐疑沙舟为何生气,胸口处,骤然传来极冻之感。   那透心凉的感觉,激得断离脸色骤变,刀裁般冷硬的眉头狠狠蹙了几下。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眼前视线迭换,他再次出现在那间封闭的木屋里。 第59章第59章   天空澄碧,纤尘不染。   海浪激打在岩石上,既重又亮。远处天空,两道绚丽光束划破天空,两条紫色人影,由远而近靠进了海边峡谷。   不过瞬间,人影便落到了陡峭的悬崖上。   “咦,你们来了。”   两人刚抵达,还未及下飞剑,悬崖后方就传出一道清脆俏皮的声音。   曲小潼头上步摇清响,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身粉色罗裳,脚踝上还系着一叮叮脆响的小铃铛,少女眉目如画,身后的巨石,将她衬得娇小玲珑。   “你在等我们?”沙舟迎风而站,看着曲小潼。   “临海谷的机关都打开了,我师父猜你们肯定会来,怕你们上岸后迷失在阵法中,让我在这里等你们,两位,先随我入谷吧。”说罢,小姑娘一招手,御剑便带着沙舟和断离,往师徒三人住的地方飞去。   殷南桌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回了临海谷,临海谷不久前被宵小光顾,他的两徒弟还被打伤了,为防临海谷再招恶徒,他已将临海谷所有机关阵法全部打开,打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的主意。   绝不给宵小之辈,祸祸自己徒弟的机会。   魔门这边无端的争斗确实比靖德州那边要频繁许多。沙舟跟着断离一路往西赶,中间两人虽没遇上麻烦,但她却隔三差五,便能见到一起寻衅斗殴事件。   这里,将实力为尊演绎的淋漓尽致。   杀人夺宝随处可见,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抢。九州这种况在哪都一样,只不过,正道披了块遮羞布,而魔门则姿意随性一些。   两边比起来,沙舟更喜魔修作为。抢就是抢,哪来那么多弯弯道道。   魔门更适合她。   修练哪种功法的都有,炼尸、炼魂、甚至还有练妖兽的,她的炼尸术,放在魔门这边,连点水花都激不起,因为魔门炼尸的人太多了,虽然炼出来的玩意,总是奇奇怪怪。   “那便有劳了。”沙舟盈盈一笑,飞剑一转方向,跟上曲小潼,往殷南桌的洞府走了去。   翻过海边悬崖,又飞行了一柱香,一个迷天幻阵出现在沙舟眼前,曲小潼似是对这个幻阵很熟悉,带着沙舟七拐八转,很快便穿过了幻阵。   沙舟以为这幻阵便是曲小潼嘴里的阵法,谁知没走多久,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剑阵。   剑阵,天雷阵,毒海阵……   区区一个临海谷,外围竟有十几个阵法,且每个阵法威力都极大,一旦触动,擅闯此地的人,定会九死一生。   沙舟:“……??”   不是说殷南桌不擅长符阵一道吗?   怎么临海谷,这么多的阵法?   今儿若不是有曲小潼引路,她和断离定会陷进阵法中。   “这些阵法,都是清虚师祖以阵盘列好的,我师父只照著书把阵盘埋在指定的位子上罢了。”曲小潼似是看出了沙舟的疑惑,笑着解释。   “沙妹妹,你成了我师妹后,进出临海谷可别一个人。清虚师祖的阵法威力很大,要不是上次我和师兄被人伤了,师父也不会把阵法都打开,平时临海谷,也就是外面一个幻阵而已。”   师父担心她和师兄被阵法误伤,除非是生死仇家寻上门,不然,极少将护阵打开。   这次打开,也是因为她炼尸成功,以清虚师祖炼尸的威名,往后,必会有不少宵小打她尸傀的主意。   “今儿来接你们,我还是带了避阵铃铛的,不然,我也过不了。”曲小潼说着,摇了摇脚上的铃铛。   沙舟抿嘴微笑:“能不能成小姐姐的师妹,得先见过殷前辈再说。”   师妹……   老实话,她对另择他人为师兴趣不大。   但她的确对殷南桌口中所说的符道很感兴趣,看殷南桌的意思,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继承清虚圣尊符道的传的人,所以,她在临海谷的身份还有待商议。   沙舟浅笑着,目光落在身边俏丽鲜活的少女身上。   这么生动鲜明的一个女孩,最后却……   也不知道现在岑笉雪,灵府有没有被废,若是她灵府已废,那眼前这个女子……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若自己真和临海谷有缘,那怎么着也不会让书中剧情发生在她身上。   岑笉雪是书中天定的女主,运气极好,没有曲小潼的灵府为其延续,必也能找到别的东西代替,她的兄弟姐妹,又不止曲小潼一个人,那些疼她宠她的人,得不到曲小潼的灵府,必然打别的主意。   沙舟回想著书中剧情,转过一个谷口,身边气温骤降,一个险峻峡谷,蓦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谷口两边的陡峭山峰,宛若一道天地之门,威严耸立谷口处,视线穿过谷道,入目是一处偌大法场。法场内里,一口凝冰的冰池,分割了天地。   谷外青山绿水,谷内冰雪天地。   也不知这谷的气候是怎么形成的,里面竟还飘荡着细细的绒雪,整个谷地建筑寥寥,只有几间简陋的小木屋。   “小道友来了。”   沙舟还未到,殷南桌的声音便从谷中转了出来。   一条以冰铸出的冰梯长廊,从谷内最中央的那座木屋,层层递进,犹似迎接客人般,蜿蜒伸展到了谷口。   沙舟站在谷口处,等这条冰梯伸展到脚下,回身,看了一眼静默相伴的断离。   断离最近越来越沉默了,沙舟觉得他有些奇怪,明明离开宁安城时,他还算活络,偶尔会开口说几句话,但是上路之后,他就彻底沉默了。   不但沉默,脸也越来越黑,好像她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   偶尔脸上还会出现一种道不出的奇怪表情,幽幽怨怨的,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模样。   沙舟第一次看到他这表情,差点惊得从飞剑上掉下去。 第60章第60章   断离不清楚雁北落为何问这个问题。道:“不多,一日一个上品灵石?”   “……??”   雁北落噎了噎喉咙,噼里啪啦快速拨了几下算盘。   看着算盘上的数字,他满身沮丧道:“师叔,不然,你把洞府收起来,我现在去砍树,给你们搭几间房间。”   一日一个上品灵石。   他,他养不起……   不靠谱的师父,给自己弄了更能花钱的两个师叔出来,雁北落有点想离家出走。   师父师妹那算啥,这个新鲜出炉的师叔,才是真正的吞金兽。   “不必如此麻烦。”断离半阖眼帘,转身步入了身后的屋子里。   雁北落看着那座洞府,整个人都被沮丧淹没了。   他转身,带着一身沉重,去了法场边缘处开辟出来的药园中。   他一边拨打算盘,嘴里一边小声叨叨,那模样,看得随地而坐的沙舟直发笑。   发笑的同时,眼底又浮出了沉思。   这个人便是整本书中最大的反派。如今鲜活生动的他,在殷南桌失踪,曲小潼死后,会变得颓废不振。   书中对他的描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女主无数次差点死在她手中。最厉害的一次,便是以三具傀儡,重伤灵云仙宗高手无数,甚至学着魔罗宫对付靖德州的手段,抢了灵云仙宗好几条灵脉回魔门,书中的他沉默寡言,一张英挺的脸,半面神仙,半面修罗,走到哪里,身后都负着一个骨灰盒。   书中最后,他落入了魔罗双州红狼谷的毒窟中,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而原书,也在他落入毒窟后不久完结了。   现在沙舟也不把这当一本书来看了,这些未发生的事,都只是她的一个参考,因为她明确知道,书中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对了,算起来,殷南桌应该快到失踪的时间了。   他失踪在曲小潼被挖灵府之前,而曲小潼是在筑基期被挖的灵府,如今她入住了临海谷,她这人性子护短,这新鲜出炉的师兄,还是别让他失踪了。   沙舟分析完眼下的情况,便敛下心神,开始研究清虚圣尊的符道。   沙舟本就以符入了道,如今再看别人的符道,很快便入了迷,一本小册子,区区三十道符,楞是让她坐在原地,入定了十几天。   在她记忆中,九洲的符道并不出色,符对于修士来说,只是旁门左道,修士真正看中的,乃是自身实力,然而这小册中的三十道符,每一道,都有道意在其中。   以灵气制符,以符中之灵,搅动天地,斩杀敌人……   符,不限于属性。   以五行为基,什么属性的攻击符都能制出,并且内里还有炼制玉符的方式。   玉符比普通材料制出来的符威力更大,大到,一个玉符,就可能轰杀一个同境界的修士。   十几天时间,沙舟坐在屋檐下,成了一尊结了霜的冰人。   殷南桌丢脸几天后,便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出来就见沙舟会在他门前,看书看得入了定,那张有些阴柔的脸上,堆积起了羡慕。   这本师父留下的符之道,他看了千年都没办法入定,却没想,她刚拿到,就让自己入了定。   殷南桌倍受打击。   打击之后,就是问大徒弟雁北落要灵石,去买材料制玉,曲小潼见他要出谷,小手一摊,也问雁北落要灵石,说要去买阵盘回来炼阵。   雁北落抠抠搜搜,给了这对只会花钱的师徒,一人十个中品灵石,肉疼得让他们省着点花。   药园里这一季的灵植还没成熟,花完了,他们一大家子,连辟谷丹都吃不起,得喝西北风了。   坐在洞府屋檐下,在为自己炼制引气灯的断离,看着那边的三师徒,刀裁般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61章第61章   沙舟听到笛子,卷翘眼睫轻轻掩下,略考索了片刻。   “那按你的意思说,无边海的墓,是老祖之墓?”   御灵台记载,御灵笛是被当年那一任灵子带出灵域的,这灵子在外游历,却不知因何缘故失了音讯,从此再没回过御灵台。   难道,这凤鸣圣尊便是那位失踪的灵子,而殷南桌他们这一脉的师承,其实就传自这位灵子?   “那倒不是,圣物遗落失是因为当年某任祖师,将圣物当做定情之物,赠给了凤鸣圣尊,后凤鸣圣尊身陨,圣物也失了行踪,我们猜测圣物应该被圣尊放入了自己的传承墓中。”   沙舟木了:“……??”   所谓的不孝子孙就是这样吧。   将御灵台圣物当定情之物送人,呵呵……   “我们这一脉的开山祖师爷是谁?”沙舟穆沉着脸,问。   别不是兜兜转转,她阴差阳错,找到了那位灵子的后人了吧?   殷南桌:“说起来巧了,我们的开山祖师和你同姓叫沙陵隐,尊号东陵道尊,在万万年前也是一位惊才艳艳的人,天赋比魔尊断离还出色,魔尊断离能四百多年修成合体圆满,我们这位祖师爷,却是四百多年成就大乘,可惜眼神不好,结识了一个不该结识的人,那人为了追寻大道,把我们这祖师当了踏脚石。”   “沙陵隐……”沙舟心里呵呵。   乌眸轻轻上扬,看向头顶蔚蓝如洗的天空。   是巧合,还是天道在修正灵族走岔了的路?   她正愁该如何破掉靖德州神坛,这能破神坛之物的线索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来得看似合理,但却经不起推敲,不然,以殷南桌化神老祖身份,就算真看中她在符道上的天赋,也不可能纡尊降贵,要收她为徒,最后收徒不成,连代师收徒弟,收她做师妹也愿意。   这其中,要是没天道的安排,打死她,她都不信。   沙舟:“嗯,沙老祖是真可惜,他横空出世,无门无派,一入世便是元婴境,一手音攻妙绝天下,那时据说他才不到八十岁,他以散修身份游走九洲,在外四洲结识一友人,他陪着这友人,从外四州,一直走到靖德州,在踏上靖德州的当日,这位友人悟了道,悟了什么道,我就不清楚了,他一悟道,转手,就偷袭了毫无防备的师祖。”   “师祖元婴当场破碎,身边侍童带着他逃到内四州就身陨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我们师祖是这位侍童,侍童与老祖关系亲密,后来哪怕收徒,我们这一脉拜的也是东陵道尊。”   沙舟静静听着殷南桌谈话,墨黑眸子里心思运转。   良久后,她收回神,执起桌上的酒,轻酌半口,“殷师兄是否知道,我出自灵族。”   殷南桌:“知道,你上次和灵云仙宗化神对峙时有提过。说起来,沙师妹你的敌人可不好对付,我观你的意思,是要报仇吧,灵云仙宗与天凌仙宗几个会元都守望相助,你要对上的可不止灵云仙宗一个宗门。”   上次对峙时,这新鲜出炉的师妹虽有提到天凌仙宗,但观她神色,这天凌仙宗好像只是顺带的,真正的仇人是灵云仙宗。   但甭管哪一宗了,这两宗乃九州实力最强的宗门,沙舟师妹的报仇之路,必不会好走。   沙舟没过多谈自己与双宗之间的恩怨,意味深长的一笑:“沙陵隐……殷师兄可知,你们的老祖东陵道尊出自那里?”   “……??”   殷南桌不傻,一见沙舟脸上的笑,再联想到她的姓氏,神情一惊,顿时明白过来。   “殷师兄,咱们这师兄妹的缘份,也算天道冥冥中的安排。”沙舟深叹口气,将酒杯搁到桌上,道:“数万年前,御灵台有一灵子,名为沙陵隐,乃是当年那一任的灵子,元婴之后,带着灵域台圣物出门历练,从此再无音讯,致使御灵台圣物丢失。”   “殷师兄,算起来咱们本也是一家人,有些事,我也不隐瞒你。若我没猜错,凤鸣圣尊墓中的笛子,便是当日御灵台丢失的圣器御灵笛,御灵台在几年前被双宗攻陷,已经覆灭,而如此轻易覆灭的原因,多少和这丢失了的圣物有点关系。”   不是有点关系,是关系很大。   若御灵笛仍在族中,那至少危机关头,御灵台的灵主能启动太极鼎防御,然而失了御灵笛,太极鼎就真正的只是一个镇压三域气运的死物。   若是当日太极鼎响,御灵台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一群财狼绞杀了去。   关于御灵笛失踪,其中还有很多沙舟弄不明白的事。是一族圣物,为何数万年,御灵台都寻不回,这不科学……   “无边海的传承墓我会去,这本符册你留着,继续传承下去吧。若我没猜错,清虚圣尊应是当日那位侍童的后人,而我们那失踪了的大师兄,同样也是灵族后裔。”   沙舟将清虚留下的符册递交给殷南桌。她所修为符道,拜师接下这本符册,只为好奇九洲符道,研究之后,便没多大兴趣了,符之道还是祝由一脉较为出色。   且符文图她已记下,符册已没必要再留下。   这本符册里面的每道符,都含有道韵。记忆中,太极鼎就有大道谶言与天道符箓,她入定那段时间,看着这符中道韵,只道是清虚符道出色,然而现在这些关系一掀开,她便发现,这本符之道上的道韵,皆是出自太极鼎。   虽都是残缺的,但能以太极鼎在道符箓制符的,必是灵族后人。   因为,只有灵族的人,才能以无垢灵体的魂力,刻录下道痕。   殷南桌说,清虚与烛下影心心念念找回御灵笛,这两人应是知御灵笛对御灵台的重要。   沙舟给出去的信息,着实惊人,殷南桌三师徒失了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三师徒呆滞的看着沙舟,想都没想过,他们这一脉,竟还和灵族有关……   他们这算是阴差阳错,找到了师门根源吗? 第62章第62章   弄清楚名字是怎么回事,断离木了。   哪怕这只是他肉身干出来的蠢事,他心底依旧生出种窘意。   他眼睛不怎么灵活地瞥了眼跟前的少女,然后敛下心神,快速探查肉身。   肉身在异空内,他只能偶尔接触,所以得抓紧时间弄清楚肉身内的地魂,到底是重新孕生,还是他曾经的地魂。   若地魂是重新孕生,那这肉身回归后,他就得想办法将地魂抽出,若不然,地魂会与他争抢肉身……   沙舟不知道跟前的尸体,已经装进了一个更完整的元神。安抚好尸体,顺手给他换了件衣服,将他披落的头发拢成一束,用一根丝带给他绑好。   她做得那叫坦坦荡荡,偏这会儿身体里装了成熟的元神。   断离尴尬!!   他屏弃一切杂思,努力把自己当成没有感觉的尸体,任由少女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乱。   一直到沙舟把他收缀妥当,他才松了口气,然后敛下心神,继续检测地魂。   沙转收缀好尸体,叫醒安眠之境里的所有老祖,告诉他们,她要闭关的事。   沙舟师门一脉是九洲这方世间,对魂对尸最熟悉的几个人,但却莫名的,竟没一人察觉到尸体内的元神,连君玉阶都没有发现他。   谈完正事,君玉阶那双自带犀利的眼睛,在越来越鲜活的尸体上注视了几秒。   “天地奥妙,无穷无尽,我们还有得探索。”   这真真是一具神奇的尸体。   从捡回他到现在,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未知事物,永远带着变故。   如今,连他也不清楚,这具尸体最后会成为什么。   不久前他检查他时,他还能确定他是一具尸体,但现在,这具体尸体已经不再是尸体了,成了一种他们都不知道的存在。   “老祖,他以后还会是尸将吗?”沙舟睨着安安静静坐在榻上的断离,琼眉透出疑惑。   “不清楚,听你说他对你很依赖,这样便成。若以后真生出了异变,咱们再处理掉便是。”君玉阶冷酷至极。   处理二字,说的云淡轻风,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沙舟未接话,轻轻垂下额头。   这尸体虽然调皮捣蛋,但却是自己一手养出来的。   断离啊断离,你可别长歪了,生出什么反噬的心,不然……就算我不忍心,我的几个老祖,也不会放你存在。   君玉阶收回视线:“你去闭关吧,我会留意外界,不会让你人打扰到你闭关,你那便宜师父留下的阵简,有空研究研究,里面有些东西,比我祝由一脉更精妙,你若能融汇阵法轨道与阵简里的那些东西,阵法一道,你必将大成。”   沙舟颔首,然后眉头轻压:“师祖,我入元婴之后,会辟出一神通,名为域。域乃是以我之识开辟出来的空间,我想……”   君玉阶看向沙舟:“你想怎么?”   沙舟眨了眨眼,明亮乌眸在自家几位老祖身上转过,道:“我想以几位师祖做域中之灵。”   她见识过余青苕的域。   余青苕的域,是两尊法体为灵,心魔为护的域,内里情丝织海,是以扰乱敌手心神为主的一个域。   余青苕的域很出色,那日对战,只不过是恰巧遇上了她这个有圣棺为护的人而已,若是换成另一人落进她的域中,必是一进去,便会沦进情海,然后被她的杀体,给杀掉。   修者的域大多数都直观本心,里面的一草一木皆反射出域主内心。   沙舟不想自己的域,走观心这一道,她想走另一条以力为域的路。   几个老祖与师父,在她与圣棺契约那一刻,与她便是相辅相成,若是走力道,没有什么比让老祖做域灵更适合。   以老祖为灵,符天为,冰为地,棺材为器……一个没有弯弯道道,以绝对力量灭杀敌人的域。   君玉阶:“我与你其他老祖他们所修乃是尸体,修的是功德,与这方世界的所有道都不同,你修练上,我给不了你太多意见,你的域,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若有需要,直接说便成。”   “谢谢老祖,等我炼域的时候,请你们一缕神识入住域中便成。”沙舟一听玉君阶的话,便知道,他同意了。   君玉阶:“好好修练,待处理完你一身杂事,咱们找处大山开山收徒。人不在多,精就行,到时候我和紫皇亲自调/教,我祝由一脉示弱几千年,如今终于有发展的机会了,我倒是想瞅瞅,是这方天地的修者厉害,还是我黄帝一脉厉害。”   他们这一脉的老祖,原是黄帝麾下的一员大将,道术不少是源自黄帝,自称黄帝一脉,完全没毛病。 第63章第63章   一脉出来的人,果真都差不多,看到好的,就想弄回来给小舟。   君玉阶当初可不也是这个心思。   断离湛幽眸子在沙瑞身上睨了两眼,转身,丢了个背影给沙瑞,砰得一下关上房门。   棺材里的老家伙每一个都诡异得很,且心思还很深沉,若是让这几个老家伙知晓,他们的地方能养他肉身,必不会再让肉身继续呆在那处神秘空间。   说不定还会对他的肉身做点手脚,这段时间,他也算见识到了祝由一脉神秘莫测的手段。   这群人,心性比魔修还邪乎,他们不是沙舟,与他没有什么情份,鬼知道他们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对他的肉身做点什么。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忍。   沙瑞碰了一鼻子灰,小眼睛木木呆呆地盯着那小屋,然后转身,一跳一跳,往自己的棺材跳去。   能听懂尸语,这端池的天赋着实不错,就是脾气有些不好,一点都不尊老爱幼,还整天死气沉沉的,比他们这些僵尸还没人气。   算了,等小舟出关,让小舟多观察他一下。   反正他现在也算是小舟的师弟,虽然拜的是殷南桌这一脉,但师姐师弟的关系却是定了。   “喂,你没衣服啊,我有,我有,我有好多衣服,我给你衣服穿,你别进棺材,给我研究研究。”曲小潼见沙瑞要回棺材,一晃身,档住沙瑞的路,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道。   沙瑞睨了眼小姑娘,高冷地赫了一声,一蹦跶跳进棺材,躺下去后,还熟练地自己把棺材板盖上了。   曲小潼惊奇:“尸傀竟还有情绪??”   曲小潼觉得自己被一具尸体鄙视了,嘟了嘟嘴,一转身自己去画符炼尸。   沙瑞的出现是真惊艳到了殷南桌这对师徒,两师徒画风一转,过上了捡尸,炼尸的宅居生活。   他们想炼出沙瑞这种尸傀,就要打破对尸傀既定的认知,沙瑞乃是祝由术自炼自身而成的僵尸,哪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炼出来的。   两师徒炼废了一百多具尸,楞是啥也没炼出来,倒是可怜了雁北落,有这么一对不靠谱的师父和师妹,他在忙着挣钱、修练的时候,还得想办法给他们弄尸体。   好在魔门这边,缺啥都不会缺尸。   临海谷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本来就是一处纷争不断的地方,清虚后人练出尸傀的消息,已在魔门传开,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他后人所炼的尸傀上,想偷两具回去研究,以求在炼尸一道上有所突破。   临海谷时不时就会迎来一波宵小,但谷外阵法奇多,几年时间,没人能冲破阵法防护,潜伏谷中,反倒是白送了不少尸体给殷南桌两师徒。   断离在沙舟闭关两年后,出了临海谷。   他这一次,离开了足足有两年之久。   在他踏出临海谷半个月后,魔罗宫的三十六煞突然被放了出来,并大肆横扫魔门双州,靖德双宗在断离渡劫失败后,安插到魔门双州的人,几乎被魔罗宫一锅端了。   除了化神以上的修士,低阶修士,几乎一个都没逃得掉。   魔罗宫这波操作,让靖德州损失惨重。   不但如此,莫叹光还带着三十六煞,通过魔宫罗专用的传送阵,跑去靖德神坛处,暴力拆家,把靖德神坛千里之外的几个大阵,给毁坏殆尽。   神坛毕竟不是普通地方,阵法虽被莫叹光摧毁了几处,但神坛千里之境阵法太多,他连外围都没有冲得过去,更别说神坛内部。   他这举动,似是惹怒了灵云仙宗和天凌仙宗,两宗同时对他展开追杀,尽管他带了魔罗宫的杀人机器,也险些栽在了靖德州。   最后是一个神秘高手出现,才解了他的困。   这神秘高手是个陌生面孔,双耳上,佩戴着两个诡异的骷颅发夹,看他装扮,应该同是魔门魔修。   莫叹光疯起来,是真没边。   在神坛吃了亏,转身,带着三十六煞把两个仙宗的附属宗门,给各屠了一个。   干了坏事,还担心人家找不到凶手,在被灭的两宗宗门上,以灵力刻了几个莫叹光到此一游的字。   嚣张姿态,气得靖德双宗牙齿痒。   偏他们还拿他没办法。   魔罗宫有直达靖德州的传送阵,但靖德州却没有阵法传送,莫叹光搞了事,杀了人,拍拍屁股回魔门,他们要追,还得渡过北海。   最重要的是,双宗眼下着急溃散的苍龙之势,区区一个莫叹光,还没有苍龙之势重要。   失了魂丝,双宗已经没办法再准确找出沙舟行踪,如今,双宗只知道沙舟人在魔门双州,身边有神秘高手助阵,同时,身上携带数口威力惊人的棺材。   冯无褐与余青苕已被她的那几口棺材给杀了。   这几年九州局势暗涌如潮,极是不平静,现在整个九州都在传,双宗灭了灵域,抢了灵域镇族圣器太极鼎,并传,苍龙之势出了问题,好些宗门都开始质疑双宗。   但由于没有证据,双宗态度强硬,凡是质疑苍龙之势的,只要开个头,便会被双宗斩杀。   多行不义,必自毙。   双宗在九州无法撼动的地位,已出现裂痕,逐渐开始崩塌。   滦凤州苍狼山中,一峡谷绝地处,宫殿巍峨耸立,主殿外的广场上,一口大鼎带着惊天之势,静静伫立广场中。 第64章第64章   重峦叠嶂的山脉中,两座陡峭山峰高耸入云,宛若一线天的峡谷内,缓缓步出一位少女。   少女一袭绀紫罗裳,乌黑秀发以一根独特的玉钗挽起,眉目如画,只是眼中多了一份沉淀。   澄澈的天空,随着少女踏出的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被乌云压下。   浊云不及眨眼,便将临海谷整片天空渲染得厚重而又诡谲。   少女抬头,眸子云淡风轻地往天空扫过,身子一纵,踩上法剑,飞快奔向了临海谷外错落的海岛上。   与此同时,一线天内,冰蓝剑锋宛若掣天巨剑,从谷内汹涌奔出。   冰蓝色的剑光,绚丽耀眼,以惊人威势,将一些居心叵测,徘徊在临海谷的宵小斩落。   殷南桌浑厚的声音,彻响临海谷方圆百里之地。   “半月间,凡踏足临海谷者,斩。”   殷南桌这一剑,针对的是那些时不时就来临海谷骚扰一下的魔修。这些魔修很有毅力,几年过去了,明明破不了临海谷外的阵法,还在不依不饶破阵,想进谷偷曲小潼的尸傀。   随着殷南桌话落下,三束光芒快速掠过天地,不过瞬息,便抵达四年多前沙舟与断离上岸的那处海边悬崖。   “嘶——殷南桌的大徒弟,要渡劫了?”   临海谷劫云初起,居于临海谷附近千里之境不少修士,都看到了天空酝酿而起的劫云。   此等厚重劫云,修士们一看便知是有人渡元婴劫。再一看劫云所出的地方,第一时间就将渡劫人联想到了雁北落的身上。   众所周知,临海谷只有三师徒,而唯一有可能渡元婴劫的只有雁北落。   “那姓雁的,不是才入金丹三十年吗?”   “嘶,金丹境三十年便入元婴,这天赋也太好了吧。”   众人说着,不少修士已踩上飞剑往临海谷飞了去,打算去观劫。   元婴劫难遇,遇上了自然要去观上一观,若运气好,能在新晋元婴真君的劫中有所体悟,也算是一种收狱。   观劫的人,和那些打曲小潼尸傀的人不同,自然懂得规矩,还未抵达临海谷,便远远停了下来。   但停下来后,众人却发现不对。   最厚重的劫云,已移到海中荒岛上,而荒岛岩石上只有少女。   少女此刻正在不急不慢的布阵,以抗天上雷劫。少女在阵法一道上,似乎有些本事,竟非是灵石布阵,而是满天符篆。   那符篆多的,一眼竟还数不清,这些符篆好些都是小符人,小符人飘浮半空,看着诡异致极。   不但如此,少女身后还陈列了五口棺材。   五口棺材颜色不一,每一--------------/依一y?华/口都让人惊奇,同时在她身后,还有十八具尸兵。   “女修?这渡劫的是谁?”   众人看着雷劫下忙碌的少女,不由狐疑。   “没听说曲小友入金丹啊,怎么这会就渡元婴劫了。”   “眼瞎了,殷南桌三师徒在那边悬崖上呢,这人不是他徒弟。”   “不是他徒弟,那能是谁?”   狐疑的人多了,沙舟入魔门双州后只在宁安城小住过一段时间,认识她的人极少,来到临海谷后,便再没出去过,靠近临海谷的渭城一带,还没人见过她。   “棺材,啊,我想起来……”   有人看到那几口停放在岩石上的棺材,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庐绍州听闻过的传说。一个筑基少女,带着五口棺材,强悍地拍死了灵云仙宗十三个金丹修士的事。   这少女在庐绍州昙花一现,便失了踪迹。   宁安城那边关于少女的传说颇多,最多的,便是她出自灵族,还放了有关靖德双宗狼子野心的消息。   “你想起了啥,赶紧说,急死人了……” 第65章第65章   海面波涛汹涌,翻滚着泡沫。   数百丈高处,断离紫衣如火,发如墨染,单枪匹马对上天凌仙宗的四个高手,凛然之姿犹如九天神衹,让对面的四个人不敢大意。   苍白手腕随着他落下的话,轻轻一挽,剑尖上无数利风旋涡,犹似旋转的齿轮,一个一个倾射而出,往对面的四个修士直奔而去。   “大言不惭。”   齐卫永见他油盐不进,如鹰般的利眸迸射杀意。他大喝一声,浩瀚灵力蕴于掌间,抬手便往断离拍了去。   一掌四化,将断离极端夺命的利风旋涡,拍散在了半空。   断离岿然不动,连眼眸都没抬一下,左手骨节分明的指中,蓦地夹起了一张黄色的符。   符上的符文图,与九洲的符文图有些出入,看不出威力。   他掀眸,鹰隼泛出绝杀之意,剑指一扬,手中黄符脱手出去,海面上空,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顿时迸现雷光。   这是一道五雷符。   祝由一脉的五雷符。   这是他先前,自己制出来的。   君玉阶当日虽只传了他有关重铸人火的符咒功法,但祝由术就如沙舟所言,一通百通,只要能沟通天地自然之力,便能制出不同于九洲的符。   沙舟不吝啬,制符从不避讳他,甚至他拿她的符研究,她也不曾说什么。   在符道上,他天赋的确不如沙舟,但他胜在神识强,很容易就能将沙舟的符文图、咒、决记在了心里。   这不,回魔罗宫两年,他自己也制了一些符。   五雷符一出,对面的四个天凌宗修士顿时落入了雷网中,而断离则在雷电闪现刹那,平举法剑,身形一晃,以一敌四开始与这几人缠斗了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快得甚至分不清残影与真身。   只见他剑起剑落,对面的第一个化神,首级便落入了他剑端上。   第一个身首分离的人,连一声惨叫都不及发出,元婴便脱体而去,欲保下生机。   然而,生了杀意的断离,又岂会给他元婴遁走的机会。   只见他身后,一柄红色的剑蓦然浮现,剑身蕴着诡异的红色雷光,掠出一道绮丽残影,骤得将那欲逃走的元婴,刺杀在半路上。   一声以元神发出的惨叫,彻响而起。   一个照面,不及眨眼,天凌仙宗化神——灭。   死的速度太快,快得齐卫永想出手搭救,都慢了一步。   “竖子,你敢——”喝声挟着滔天怒势,磅礴掌力掠着惊人火焰,猛得朝断离拍了去。   断离收割掉一人性命,健硕身躯忽一晃,侧离原位。   刚才追出去的红色法剑犹如惊龙,快速回旋护主,红色的凶邪雷光噼里啪啦搅动灵气,只一柄剑,就生生挡住齐卫永的掌力。   断离则趁胜出击,手中风剑不知何时,换成了另一柄蓝色的剑,这柄剑和散着红邪雷光的剑外形如出一辙,剑柄皆为龙形,这剑一出,五雷轰炸的范围内,风龙咆哮,蓝光惊鸿一闪,不过瞬间,再次收割一条人命。   断离有双剑,一红,一蓝,皆是黑海恶龙龙骨所铸,一为红龙,一为蓝龙。   红龙天生拥有控邪雷之力,蓝龙为风龙,以它们龙骨铸出来的,保留了恶龙的生前属性,剑一出,必带雷与风,这与断离雷风双异灵根属性相同,是代表断离身份的武器。   双剑一出,看着又被杀掉一个师弟的齐卫永当即便认了出来。   “你,你是魔尊断离?”齐卫永不可置信,一双恶眼凝在双剑之上。   心中却在快速分析着,该如何脱身。   断离,断离……   那个在靖德洲失去行踪,他们找了几年,也没将人找出来的断离,竟然没死。   不但没死,还回到了魔门,看样子,他似乎还和灵族之女勾结上了。   断离出现,此战对他有些不利。   “本座未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齐卫永,天凌仙宗算计本座雷劫,这笔账,本座可是牢记于心,尔等四人,我便当利息笑纳了。”   断离乌发飞扬,锐利眸光凝在齐卫永身上,极端杀意在空间酝酿,紧紧锁在最后两个人身边。修为较低的最后一个化神,心底忽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   他身后,两个死不瞑目的人头,诡异漂浮着,不但头颅漂浮,连那两具失了首级的尸体,也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   他说过,要以这天凌仙宗的尸体,为沙舟道贺,那这四具尸体,便一样都不能少。   在那处神秘空间中,他曾听过沙舟与空间中的几个老鬼说过,想以高阶修士的尸身,炼制尸与尸卫,余青苕的尸体被他送回了魔罗宫,冯无褐的尸体除了一个首级,身体已自爆,两个高阶修士的身躯都没能留下,所以,这天凌仙宗的四个人,今日,一个都别想跑掉。   “哈哈哈,堂堂魔尊,竟也有藏头露尾的一天,看来当日那场雷劫,魔尊受伤不轻啊。”   齐卫永冷瞥着换了张脸的断离,警惕当下,眼底同时透出得意。   那一局,是双宗特意为他设下的局,虽然灵族之女出了变故,但让双宗忌惮的魔尊,却是中了计。   虽然他现在依旧很厉害,但是比之以前,却是弱了很多。   以前,他杀化神绝不会各个击破,而现在,他却得一个一个杀。   他——实力不全。   齐卫永猖獗大笑,笑完,反手一掌打到同行的化神修士身上:“速将魔尊实力不全的消息传回去。”   一掌打出,化神修士身子不受控制,忽地倒飞而去。   飞远的同时,耳畔响起了齐卫永的传音声。 第66章第66章   劫云还未彻底退散,浊云沉沉。   荒岛上空,殷南桌与紫皇一左一右,将欲靠近荒岛的人,拦截在了荒岛之外。   紫皇的出现,让殷南桌与观劫的人,心底震赫。因为,他们谁也没想到,雷劫之下,竟还有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不能算是人。   他是——尸傀。   殷南桌没见过紫皇,一见紫皇与他同样飞进了天空,当下就防备了起来。   他防备之意刚起,就见团团比乌云更加厚重的阴沉尸气,从这突然出现的人脚下快速荡出,半空中因火球散灭,透着淡淡热浪的空气,骤然下降,不过眨眼,森冷之意便弥漫当空。   众人还未觑得紫皇真实面目,紫皇便被阴冷的尸气覆盖了面容。   殷南桌未及出手,紫皇就先一道尸气,扫向了奔过来的齐卫永。   煞气腾腾的尸气,带着腐蚀万物之力,刹时渲染半空,生生将齐卫永给逼退了数百丈之远。   才从断离域中脱出的齐卫永,不及眨眼,便又掉进了断离的域界中。   修为越高,实力相差越大。   合体境的修士,实力比化神强悍了不知多少倍,断离能剑起剑落斩杀化神,却没办法一剑就杀掉合体。   他能越阶追着齐卫永杀,已是极为凶悍。但奈何他实力不全,他的域是以万魔阵图为基,需得魔息支撑,方能完全发挥威力。可他换过肉身,如今这具肉身不过冷玉所铸,鬼气重,魔息却极弱。   魔息几乎都在另一具肉身中,所以,域的力量还不足以留下齐卫永。   断离见齐卫永从域中脱出,就往荒岛奔去,心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能以轮回之境的生死之力纠缠齐卫永,拦住他的脚步,然后寻找破绽,斩杀掉他。   但高阶修士神通颇多,想一击必杀非是易事,这不,缠斗没多久,不算完整的域便被齐尾永找到了突破口,从域中脱挣了出来。   好在紫皇及时发力,将人又给逼回了域中。   齐卫石一落入域中,掌控着域的断离沉喝一声,双手猛然高举,磅礴力量在掌中酝酿,两个骇人的红色雷球,刹时升腾而起。   “这,这人是谁?”   远处观劫的人,这会儿都没退去。   这场变故来得极突然,大家目光都还奇异地盯着紫皇。   “是尸傀,好重的尸气,不会是清虚圣尊留下的尸傀吧?”   “不是,我有幸见过清虚圣尊的尸傀。”   “那他是谁,我看他好像是从灵族女子身后跳出来的,这不会是灵族之女炼的尸傀吧。”   “不是说灵族乃世间最纯净的一族吗,怎么也会炼尸傀?”   众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然而,更让他们看不明白的还在后面。半空展开的域中,竟出现了焚雷魔印。   大伙:“……??”   这不是断离魔尊独创的魔印吗,为什么域的主人,会使魔尊功法?   不但外人惊疑,曾与断离论过剑的殷南桌,也是惊得不行。   ……他的便宜小师弟,竟会使魔尊功法?   他该不会阴差阳错下,把魔罗宫的人收入师父门下了吧。   魔尊断离纵横九洲数年,除了他的双剑,大家最熟悉便是他闻名九洲的两套功法,一是六道轮回剑法,二是魔葬七印,除此之外,便是攻防一体的,镇压魔罗宫气运的镇天印。   魔罗宫能在统辖魔门,屹立不倒,甚至还能将靖德洲的灵脉抢回来为已用,便是因为镇天印这神器。   据说,镇天印只稍逊圣器半步,威力比双宗用来镇压宗门的神器还要恐怖。   大伙看到焚雷魔印,都不淡定了。 第67章第67章   荒岛归于宁静,观劫的人带着满心疑惑,陆续离去。   这一次,倒是没人再打岛上‘尸傀’的主意,毕竟岛中的几个人,除了曲小潼与雁北落,几乎都是咽不下喉咙的硬骨头,谁也没那本事,从他们手中夺‘尸傀’。   不过这一场,到是让人看明白了一点东西。   靖德州的狗屁仙宗,对灵族之女还真是势在必得,堂堂一个合体,拼着陨落的可能,都要将灵族之女的境阶打落,这无疑证明,灵族少女当日在宁安城传出的话是真的。   ——苍龙之势出事了!!   哎,魔尊失踪,魔罗宫如今是时常发疯的莫叹光统辖,若是魔尊还在,苍龙之势他们魔门说不定也能掺上一脚。   退去的人,很快便将临海谷灵族之女渡劫与天凌仙宗化神陨落的消息传遍了内四州,在这消息中,还杂夹着,有人会魔尊独创法印魔葬七式的小道消息,大家都在猜测,那会使魔葬七印的人,是不是断离的徒弟。   沙舟就地闭关,稳固元婴境,荒岛上灵气漩涡足足持续了近三个月,方才逐渐消弭下去,这期间殷南桌三师徒搬家了,直接从临界谷搬到了荒岛上,为了安全,殷南桌还将临海谷外的那些阵盘,全给挖出来埋到了荒岛上。   断离也在紫皇给出三盏灯后,入了定。   这一战,他虽没受伤,但因着强开域界,使得体内鬼气失控,外泄的鬼气,浓郁得都快将他整个人淹没。   好在他已学了一点祝由术皮毛,能自己引紫气入体,抑制鬼气,再加上紫皇点给他的三盏调息鬼气的阴灯,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随着荒岛灵气逐渐弱下,沙舟灵府中的小元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宛若九天神衹的眼睛,无悲无喜,仿佛一尊金佛,盘膝坐在她的灵府中。小元婴一睁眼,便能自主吸纳灵气为沙舟所用,而沙舟也终于有了那种实力大幅度提升的感觉。   百穴沐浴在灵气之中,奇经八脉比之以前宽阔了不少,若说以前的经脉是小溪,那她如今的经脉便是大江大河,连通身血液都流淌着灵气,实力百倍暴增,沙舟心潮澎湃,当即放出神识,想试试元婴期的神识有多强。   神识展开,海域千里之境,清晰尽落眼底。   连海中觅食的妖兽,她都能清楚观之。   随着她展开的神识,荒岛上的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转头往她坐的岩石看了过来,连入定中的断离,也因这强大神识,缓缓睁开了眼睛。   “哟,三师妹,这么快就稳定修为了,恭喜恭喜。”   殷南桌御剑,从荒岛另一侧飞到沙舟闭关的岩石上,打趣道喜。   “同喜,二师兄这几月收获也不错。”沙舟闻声,浓密眼睫微颤一下,赫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净的,宛若夜下星宿的明亮眼睛。   睁眼刹那,似有什么东西蕴在她眼底,流光滟潋,过了两息,她眸底惊人的神韵才稍稍敛下。   沙舟笑盈盈地看着殷南桌,几月不见,他这便宜师兄修为也越发雄厚了,若不出意外,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要入合体了。   “是有点收获。”殷南桌愉悦大笑。   待笑声落下,他道:“三师妹,距离无边海传承墓开启还有数月,你还需要闭关打磨修为吗?”   沙舟:“倒是不急,二师兄不若先行,我处理好事,随后便跟上。”   殷南桌:“那倒不必,一起去吧。”   沙舟颔首,没在这个问题上讨论太久,她抬目,看了眼身侧的紫皇与不远处盘膝而坐的断离,道:“那二师兄带两位师侄先回临海谷吧,我一会儿便回,待我处理好事情,咱们便出发去往无边海。”   甭管无边海的水有多深,这一趟,她都蹚定了。   渡劫前,雁北落就从渭城带回了消息,说传承墓中有灵族圣物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今各方大佬都盯着传承墓,欲夺墓中圣物。   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不得而知,但这一次传承墓必是很凶险。   她也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才渡劫的。   在去无边海之前,她要把自己的域,彻底练出来。   如今还有点时间,渡劫时她就已经开辟了神通,如今只剩下引灵入域,而这个灵,就是她的各位师祖。   殷南桌看了眼沙舟,又瞅了瞅紫皇,道:“行,我在临海谷等你。”   说罢,殷南桌一挥手,将曲小潼与雁北落抓到自己法剑上,带着两徒弟先一步回了临海谷。   等他离开,沙舟缓缓呼吸了一下,起身,朝紫皇高笑道:“老祖,我元婴了。”   “赫——恩,元婴境与我等相差几何?”紫皇轻赫,呆滞的眼睛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让沙舟感觉到了温和。   沙舟:“很强,有与璇玑老祖一战的能力,若是搭配上凶棺和法剑,甚至可一战青陌老祖。”   紫皇老祖和玉阶老祖就别想了。 第68章第68章   沙舟琼眉深敛,乌黑眸子狐疑地凝在跟前这具肉身上。   她很肯定,就在刚才,这具肉身还没心跳,然而不过被她定住片刻,他便生出了心跳。   一个死了五六年的人,瞬息竟生出了心跳……   沙舟蹙目冥思,疑惑刚盘踞心底,眼角余光处,便见肉身左脸颊下方的脖子上,诡异地爬起一些黑色的纹路。   这纹路很清晰,看似凌乱,但细看却蕴有规律。   沙舟眸子骤缩,愕然大惊。   想也没想,一掀手,将人给掀到软榻上,然后熟稔动手,解起了他的衣服。   不过片刻,断离身上的衣服,便被沙舟褪到了腰侧,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而此刻,往日干干净净,因着是尸体还略显苍白的胸口处,已攀爬起了无数黑色纹路,这些纹路是从两腰侧一直伸展到胸口,最后形成一副古怪的图案,将他心口占据。   沙舟见状,蹙子一凛,将断离身体翻过来,让他脸朝下。   刚一翻身,便见断离后腰处,出现七颗以北斗排列的星痣,而他身上的黑色纹路,便是从这七颗星痣中伸展出来的。   伸展出的纹路有大有小,更有几条颜色较深,白皙背部密密麻麻爬满了这种纹图,看着犹似不规律的蔓藤,狰狞中又透出一种妖冶的美感。   神秘致极。   沙舟疑惑。   北斗七星痣??   什么时候长的……   沙舟眼底浮现深思,初雪般莹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断离腰后的七颗星痣上。   七星排列?   老祖曾道这具身体内有星辰之力,生前应该是借星宿之力炼个体,难道他淬体用的就是七星之力,才一生智便迷上了七星灯仪,甚至还发展到能将尸灯,点到七星命灯上?   九洲果真无奇不有,修士窥探到的只是零星,果然如师祖道的那般,天地玄奥,还有得探索。   沙舟回神,浓密眼睫扇了扇,从柜子中取出笔墨与宣纸,回身,手指顺着七星伸展出的纹路,在肉身上开始游走。   她想勾勒出,这七星衍生出的图纹,然后研究一下。   虽然她弄不懂原理,但这具肉身异变至此,绝对和这七星纹图有关,研究清楚他背上的七星纹图,说不定便能弄明白,他是异变是何原因了。   沙舟研究得很起劲,被困在肉身中,吸纳着以星辰之力重新孕出三火的断离,却是极不好受。   虽然元神有肉身做寄体,但也不知为何,他却无法彻底掌控这肉身的情绪,沙舟手指在身上游走,落到他的感知中,却宛如有一只手,在触碰他的元神般。   感观无限放大,生生让他没办法静下心,将三火彻底纳入元神中。   断离极力想屏蔽这种触感,然而,元神上的触碰太强烈,再加上这具身体内,新生地魂似乎很喜欢沙舟的触碰,欢喜与依赖笼罩整个元神,这般情况,他哪还静得下心。   试了几下,都被背后那只时不时滑过的手给打断。   断离木了。   他和这女人,绝对八字不和。   从遇上她后,他就没有一次落到好的,每次都会稀里糊涂被她压得死死的,偏缘份还很强,兜兜转转,他身上的困境还只有她能解。   心中想法初初升起,断离也不知想到了啥,猛地掐断心底的想法。   自从地魂重生后,他的心性,似乎越发沉不住了。   时不时就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断离吐息。   干脆躺平不动了。   爱摸就摸,等摸完了,他再来吸纳三火。   软榻上,男子脸朝下,精壮背部裸/露空中,一只黑色纹路成对比的白皙手掌,有规律的东划拉一下,西量比一下。   断离等啊等,等了老半天,那只触碰在他元神上的手,始终没有离开。   良久后,也不知是不是破罐子破摔,断离忍无可忍,出声了。   “三师姐,你若心仪于我,直说便是,不必偷摸我的身体。”   冷飕飕嗓音在静谧空间中,突然响起。   一手比量,一手临摹的沙舟在声音响起刹那,微微抖了一抖。   抖完后,她神情一穆,乌黑眼睛猛眨了几下,然后机械地缓缓歪下头,试图瞅一瞅埋在软榻中的脸。 第69章第69章   两个气势熏灼的人,隔空对视,气氛刹时剑拔弩张。   都是聪明人,话里藏锋,不用戳破,便知对方心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先声夺人嘛,谁还不会。   断离略显苍白的脸,英俊深邃,细长眉尾泄出冷意:“祝由术讲究因果,当日若非前辈现身雷劫之下,致使本尊雷劫多出三道,本尊肉身又岂会失落,进这圣棺。”   君玉阶眉头一挑,呵笑一声:“魔尊不愧是魔尊,想将你雷劫失败扣到本座身上,那你可要失望了。”   “你之命,本该陨在雷劫之下,是我等意外出现,让你夺得生机,说因果,那也是你欠我等,而非我等欠你。”   法眼之下,君玉阶将双方因果,看得明明白白。   以前,这些因果纠缠,因着对方只是一具尸体,还观不出来,但如今元神融入,一切,便都真相大白。   这人,人火灭,命魂弱,他本就是该死的命,哪怕元神侥幸从雷劫下逃脱,也是必死无疑。   他没死,乃是因小舟炼尸之初,曾供了他道灯,以便镇压尸气,不想道灯阴差阳错,将他体内三缕火种给点燃了。   若没小舟那些镇压尸气的灯,他遁出肉身的元神早就散了,元神散落,他还拿什么重铸肉身。   甭管最初小舟捡他回来,抱的是什么心,最终结果都是他欠小舟,而非小舟欠他。   “你肉身失落,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过是顺手捡到而已,但魔尊隐于我等生存的空间,窥视我等隐秘,却是有堕魔尊威名。”君玉阶弹了弹衣被?,转了一圈,又将话题给拽了回来。   断离眼神不避不闪,道:“窥探你们隐秘,非我本意。前辈无需揪着这不放,祝由术已让我知前因后果,对于这一点,我甚为感激。”   “能记情,那便好。”   听到对方言语,君玉阶身上灼热之息,稍稍内敛。   靖德双宗虎视眈眈,小徒孙一身麻烦,眼下不宜再树敌,能和平解决最好。不过这魔尊心思很深沉,在他们身边这些年,他竟没露出一丝破绽,不管是小舟也好,他也罢,都从没将断离与端池联想到一起,就是不知,他这次突然暴露身份,是为何意。   人太聪明,想太多也不好。   断离能有什么心。   不过是已看出,沙舟是个恩怨分明,且还珍惜情谊的人。   他与她相处多年,已算是自己人,且双方没有利益冲突,就算说开了,她也不会扣着他的肉身不放,说不定还会想办法,让他双体融合。   当然,他相信的只有沙舟,至于棺材里的几个老家伙,他却是一个都不信。   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心思重,且还都野心勃勃,他已经听过好几次,他们野心勃勃要发扬祝由术的谈话了。若是他冒然挑明身份,不定这些家伙会在他肉身上下什么禁忌,若是肉身被动手脚,保不准整个魔罗宫都会成为这群老家伙的刀。   这也是为什么他非得等沙舟出关,再挑明的原因。   “老祖,我和他的契约还在吗?”沙舟等双方都控制了情绪,气氛没那么紧张了,插了一嘴。   君玉阶手一挥,一盏双层莲花灯蓦然出现手中。   他观了观灯中哧哧燃烧着的火,道:“还在,他是以元神与你定下的契约,元神不灭,契约便不会灭。”   “能解开不?”沙舟盯着契约灯瞧了瞧,问。   断离乃魔门共主的魔尊,高位几百年了,心性绝非他们所见这般。和他契约,万一人家心里不谑,等契约时间到了,给她来个回马枪,那可就好玩了。   能不结仇,最好就别结仇。   解开契约,以后大家各走各的阳关道,见面说不定还有三分情,但有这契约关系在,情份还能不能保留,就难说了。   倒不是说沙舟怕断离,眼下,她的精力全放在双宗身上,不宜再树强敌。   无边海那里已传出灵族圣器的消息,这消息一出,不用动脑子她都能猜到,双宗必会在无边海设陷阱捉她。   这种情况,若是魔罗宫横插一脚,就真的要乱成一锅粥了。   她问声刚落,软榻上的断离剑眉轻蹙,当即出声道:“不必解,祝由术我已习,三十年契约,乃我当日答应的条件。这三十年内,我魔罗宫定会护你周全。”   “你确定不解?”沙舟掀眸,不解地看向断离。   断离墨眸在沙舟身上定了几秒,半阖眼睫,道:“这个契约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且,我与你目标相同,便是没有这个契约,我魔罗宫也必护你周全。”   理由很强大,让人想怀疑都难。   至于真实原因,断离这会儿也不大清楚,不过有一点确是肯定的,他暂时不想除去这个契约。   “你与双宗何仇?”沙舟盯着断离的脸,想观他话中真假。   然而断离神情淡然,喜怒内敛,沙舟啥也看不出来。   断离:“杀父杀母之仇。”   为了加深双方信任,断离徐徐将他与双宗的恩怨道了出来。 第70章第70章   沙舟看着断离眼中的惊讶,傻了眼,忙不迭观望四周,还以为自己回房时,走错了房,睡错了床。   毕竟,她房间是断离的洞府。   这几间洞府,除了内里的陈设稍有分别,外观几乎一模一样。   断离听到沙舟的问话,也快速打量四周。   等看清楚房间中,一些女子专用的东西后,断离瞳孔骤缩,惊了。   打量完房间,沙舟缓缓松了口气。   没错,这是她休息的房间,她没走错门。   这会儿姿势有些尴尬,沙舟还紧紧压在断离身上,两张脸相隔不到一指,女性独有的幽兰清香,落在断离脸边。   震惊中的断离,脊背猛地一僵,眼帘倏地阖了下去。   他抬手,略有些泛凉的手掌,轻轻推开身上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抱歉,我梦游了。”   淡漠嗓音平静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待身上的重力消失,他坐起身,不紧不慢拢了拢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服。   “地魂刚回归,似有些不受控制。”   清冷月光从窗口挥落,断离笼在阴影下,如水墨画般精致的面容,此刻有些让人眩目。   他扇了扇眼睫,神情不明道:“夜已深,你休息吧。”   说罢,脊背笔直,步伐稳健,大步出了沙舟的房。   沙舟坐在床上,歪着头,盯着脚步略带仓促的背影,有点回不过神来。   梦游到她房间里,还悄无声息上了她的床,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被鬼压床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沙舟视线。   沙舟回神,瞥了眼从窗檐下走过的影子,吐了口气,身子一昂,倒回床上,拉起被子想继续睡觉。   然而,经过刚才不尴不尬的事后,沙舟却是睡不着了,琼眉微蹙,双膝在铺上一盘,干脆打起了坐。   冰天雪地的法场上,断离融身黑暗中,一双湛幽眸子凝在冰池上,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雁北落的小木屋里,缠着自家师兄,又要到灵石,准备天亮就去渭城进点货的曲小潼,贼头贼脑地缩回脚步,掀开雁北落的被褥,咻得一钻进去。   那钻被窝的熟稔度,一看就知道,以前她没少干这事。   曲小潼将被子拉过来捂住脑袋,戳了戳雁北落的腰,压低声音道:“师兄,师兄,我刚才看到端师叔从沙叔师的房间里走出来。”   “不奇怪,沙师叔闭关,两位师叔分别甚久,小别胜新婚,自是要独处一番。”被子里,雁北落轻声道。   月色幽静,虽然这对不知道啥时候走到一起,都睡在一个被窝的师兄妹声音很小,但奈何谷中的几个人,修为都已至元婴,再小的声动,都有听到。   刚入定的沙舟:“……???”   小别胜新婚?   ……她和断离??   法场中的断离,目光轻移,落到雁北落紧闭的房门上。   “啊,师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小姑娘惊讶的声音,轻轻响起。   雁北落:“嗯,两位师叔一来临海谷我便看出来,二人举手投足默契十足,感情应是极深,他们在一起时,傻师父哪怕坐在他们身边,也无法搅乱二人气场,如此相辅相成气息,一瞅就是道侣。”   被叫傻师父的殷南桌:“……??”   欺负他是单身狗吗?   好想打徒弟。   沙舟:“……??” 第71章第71章   未找到人,伊重楼带着几个金丹修士,快速退出了临海谷。   正魔不两立,灵云仙宗虽叫仙宗,但干的事,却和仙宗这让人尊敬的称呼悖逆,还未走出临海谷,反手,便将带路的筑基修士给杀了。   这为伊重楼带路的人,乃是曲小潼大舅舅的儿子,曲小潼身世较为复杂,虽是女主岑笉雪的姐姐,但母亲却是魔修,当年她怀着曲小潼回到魔门,闭口不谈曲小潼父亲的事,艰难抚养曲小潼没几年,就离逝了。   所以,曲小潼外祖一家皆为魔修。   带路的筑基修士脖子喷血,死不瞑目。   伊重楼等人并不是负责捉拿沙舟的那群人,虽知宗门行动,却不清楚沙舟目前在何处,直到抵达了渭城,才从城中修士口中知晓,沙舟竟曾在临海谷出现过,并在那里渡了元婴劫。   听闻沙舟短短几年便进阶元婴,伊重楼深眸中透出愤恨,随后灵剑传信,往东潭州传送了两道消息过去。   都是聪明人,得知沙舟渡完劫不过几月,便离开了临海谷,不用特意去猜,伊重楼就能猜到她去了何地。   东潭州,无边海,灵族之女,天罗地网已布下,他倒要看看,她这次,怎么从重重围杀中逃出升天。   伊重楼将沙舟去向,传递去了东潭州,而沙舟也从断离的口中,得知了双宗已在无边海,为她设下天罗地网。   沙舟明知这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她却不得不去。   *   内四州有四州,魔门占据庐绍与滦凤双州,而正道则占据了东潭与临台。   东潭与庐绍两州皆靠海域,而滦凤与临台则是内陆,临海谷位于庐绍边境,紧靠东潭州。四州皆有很明显的分界线,每个相隔处,皆有一处险地存在,这险地,将四州分划得明明白白。   险地虽险,但四州相通,也非是一定要走险地才能抵达。   在去无边海的路上,沙舟也没闲着,有殷南桌这个活地图在,一行五人放弃大道,踏进了横跨庐绍州与东潭州的洪游海谷。   因为,只要穿过洪游海谷,他们便会抵达无边海。   沙舟既得知无边海有针对她的陷阱,那她傻了才会走大道去无海边。   洪游海谷虽称海谷,但实则却是无数荒岛组成的峡谷深沟。   荒岛连绵数万里,哪怕是元婴境以上的修士,以撕裂空间赶路,也得走上了七八天,才能走出这片荒岛链。   岛上妖兽无数,水域中同样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妖兽,也因妖兽多,所以这里灵气较为紊乱,鲜少有人会踏足。沙舟选择穿越洪游海谷,一是想避开双宗眼线,二则是,她家紫皇老祖随时可能会渡劫。   老祖渡劫乃是大事,她得找处较为隐秘的地方,以方便紫皇渡劫。   入了海谷,沙舟便开始磨刀了。   如今她已元婴,自是想试试元婴境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别说,元婴就是元婴,哪怕她什么功法都不用,纯粹灵气的掌力,便几掌轰死一只堪比元婴的五阶妖兽。   九州的妖兽分为九阶,九阶最高,一二阶最低,妖兽虽力量强悍,但却不是妖域中的妖族,无法修练成人,兽永远也只能是兽,哪怕受修士点化,也依旧只是兽,最多只会成为通了人性的妖灵。   打死同境阶妖兽,沙舟便对自己的力量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她边走,边将原沙舟曾经练过的冰系功法捡起来,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同时,还以妖兽的骨血魂,淬炼她的四口凶棺。   四口凶棺在上次经过雷劫淬练后,虽有小幅度提升,但耐不住凶棺材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早已入末法时代,再好的材料,再好的淬练手法,放到九洲也有一定的缺陷,想要增强凶棺的威力,必须将它们的缺陷弥补。   这缺陷,便是装不下修为太高的修士。   沙舟虽没试过,但就觉得,四口凶棺关不住合体修士。   若是合体修士关进去,凶棺极有可能会被震碎。   四口凶棺是她除了圣棺以外最厉害的法器,沙舟不想四口棺材,就这么被人弄坏,所以,在杀妖兽时,她以兽血浇灌血棺,以兽魂孕养鬼棺,以兽骨打磨骨棺,兽丹加固孽棺。   不拘是几阶的妖兽,反正猎杀到了,通通喂棺材。   她喂得倒是慷慨,雁北落却是心痛死了。   他一直觉得,自家师父和师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吞金兽,可看了沙舟操作后,师父师妹算啥,沙舟师才是真正的吞金兽。   这些东西,可都是灵石啊,就这么全浪费到几口棺材上了。   心痛,心痛,好心痛…… 第72章第72章   沙舟看着天空中逐步蜕化变质的雷劫,眸中紧张之色稍稍松懈,她垂目,恭谨得再次祷告。   【弟子沙舟,以一脉功德,上请天道,劫下留人……】   君玉阶让沙舟请灵奉香,便是想借祝由术一脉所积功德,庇护紫皇。   功德不管在哪一界,都代表着善义。   他们这一脉在另一个世界,降妖除魔,以符医双道行走世间,救济的人数不胜数,千万年积赞下来的功德足以撼天,有功德存在,紫皇便不是邪端。   哪怕他是一具尸体,也是一心向善的存在。   果不其然,祝由一脉所修的功德,在这一刻发挥了关键作用。   这方天道看在无数功德的份上,雷劫在第十八道后,彻底归于正常。雷还是红雷,但却不似一开始那般波涛汹涌。   半天之后,劈下的雷劫威力便只堪比紫宵雷劫了。   当日断离渡劫,最后几道便是紫宵雷劫,这种雷劫,是修士公认的最强雷劫。   紫宵雷劫虽强,但只要自身实力雄厚,要渡过并不难。   雷劫缓降到紫宵雷劫的程度,沙舟便停止了祷告,只双手高举,奉香天地,静静观看紫皇的雷劫。   前面十八道雷劫,太凶太猛,让紫皇在雷劫前期就消耗了泰半功力,虽神态依旧,但沙舟仍有些担心,紫皇会不会后继无力。   不止沙舟这般想,青陌与璇玑子几个同样提心吊胆。   “无防,有圣棺在,只要是正常天威,他便能渡得过去。”   君玉阶看出后辈们的担忧,双手负于身后,沉吟出声,安抚自家几个后辈。   圣棺是在雷劫之下,一步步淬炼而成。   祝由一脉每一位传人,都曾用它渡过劫,以功德,以雷劫锤炼千万年,最后得天道承认。它乃是后天圣器,有避雷之效,当日沙舟元婴劫时,最后两道天雷便是靠圣棺渡过的。只要天道不是铁了心,要劈死他们这些以尸证道的外来者,那紫皇这一劫,便不成问题。   君玉阶适时出声,安抚住了几个后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天上雷劫持续,轰鸣犹如金鼓,荡响整个海域,哪怕沙舟在一察觉紫皇渡劫,就撕裂空间,远离了洪游海谷与无边海,但到底还是惊劫了不少老家伙。   无数看着这方异变天地的高阶修士,纷纷踏云而来,想一观此方情况。   而完全不知情况的殷南桌师徒,则在沙舟换装,举香祷告天地时,陷入了诡异沉默。   雷劫居然能靠祷告天地,平息下去……   这是哄他们没渡过劫吗?   要是靠请愿祷告,就能让雷劫变弱,那九洲还不得人人都能飞升啊。   这不科学……   殷南桌三师徒懵了,观劫的眼神,纷纷转到了海面上,举着香的沙舟身上。   总感觉哪里不对。   而断离则是对祝由一脉,又有了新一步的认知。在他原本的认知里,祝由术一脉术法诡谲,符道精湛,有对道独特的见解,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一脉,似乎并不似他看到的那么片面。   天道无处不在,修士虽冥冥有感,但却无人能与之沟通。   众所周知,天道无情,体面无私,三界生灵在它眼中皆为蝼蚁,没人能让它网开一面,可现在,它却是真真实实,对祝由一脉某个渡劫的尸体,留了一线生机。   以上方渡劫之人实力,只要雷劫正常,必是能渡过这一劫。   祝由一脉,果不寻常。   断离眼眸微转,目光落到君玉阶身上,以前徘徊心底挥之不去的疑惑,在这场劫中得到了答案。   沙舟这位姓君的老祖,应就是渡了雷劫,所以才能以尸身行走世间。   尸体渡劫,闻所未闻,沙舟所习也是祝由术,她……往后,会不会也走以尸证道的这条路?   想到这里,断离黑眸轻转,看向海面上女子。 第73章第73章   君玉阶声落,平淡无波的眸子,宛若看死物一样,看着三个双宗的人。   视线一对上,双宗三人心底突兀发颤。   这三人,乃元婴境修士。跨越靖德州北海,来到无边海,本就是参于这次围剿沙舟行劫的。   三人完全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他们就全落进了别人手里。   刚才剑意折射而回,他们本欲闪身回避,但却不知因何原因,双腿被一股森冷之气定在当空,他们连错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束缚住了。   “一个邪物,竟敢论罪双宗,荒唐。”被抓住的三人中,其中一人抑住心底骇然,厉声喝道。   君玉阶不是人,他无呼吸,无心跳,尸气噬人,在场每一个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同。   他一踏出,几乎所有的人,都第一时间将他当成了邪物,但因着刚才脑中蹿起来的那道天音,这会儿大伙都有些不确定,他到底属不属于邪物。   君玉阶不语。   手腕轻扬,以尸气而成的绳索,将那三个偷袭沙舟的人,拖出了观劫人群。   他面色沉静如水,手指轻举着尸气绳索,拖拽着三个双宗元婴,踏着灵气,一步一步往沙舟所在的地方步去。   每走一步,都有尸气外溢,而这些尸气中,皆浮有淡淡功德圣辉。   “若本座一身功德,也称邪物,尔等血孽缠身,又属什么?”平平淡淡的质问,充斥海域,在每一个人脑中响起。   众人心惊,看了看他,又看了眼烈火燃烧的天空。   天空灼人的热浪中,尸气纵横,在这些尸气内,功德圣芒同样在闪耀。   很显然,这个人与渡劫的人,是一伙的,而他们所修的道,便天道刚立下的尸道。   尸为鬼,亦为诡,诡之道,天道又岂会轻易立道,想必他们便是凭着一身功德,让天道承认的。   功德,这个每个修士趋之若鹜的东西,修士一生能获取几次天道功德,已算是大善,然而这两具尸体身上的功德,却多得都已化为了实质。   如此浑厚的功德,他们必是做过无数善事。   “强词夺理,邪物便是邪物,披了人皮,也藏不住你们为祸的心。”这开口的人,不谑地道。   君玉阶漠然不动,冷眸直视狡辩的人:“三千大道,魔是道,鬼亦是道,尸为何不成道,任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天道承认我等存在的事实。”   “天道之下,正邪分明,虽有尸道,却不代表你等就不是邪物。”双宗的人强行诡辩。   君玉阶呵笑,一改往日作风,问:“何为邪,何为正?如尔等双宗,为一已私欲残灭一族,便是正吗?”   双宗地位崇高,九洲鲜少有人敢挑衅双宗地位,灵族被双宗灭族的消息传出甚久,但九洲修士却只敢私底下议论,不敢将事情闹到明面上来。   哪怕觊觎苍龙之势的宗门,也因忌惮双宗,不愿将事情闹大。   今日,君玉阶便要趁着无数大能汇集之刻,撕掉双宗身上披着的那块遮羞布,将双宗贪婪失德的事,公布天下。   “我双宗行事岂容你置喙,灵族好端端的在灵域,怎么可能会覆灭。”这人一听君玉阶提到灵族,当即巧辩道。   双宗已统一口径,别的事都可以承认,唯独灭掉灵族的事,不能承认。   如今,三域通道已封,无人能证实灵族到底是生是死,只要抵死不认,便没人敢质疑双宗。   君玉阶掸了掸玄袍上看不见的尘灰,眼露鄙夷:“双宗行事,倒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敢做不敢当,也不过如此。沙舟出自灵族,你们从靖德州一路追杀到魔门双州,不就是欲取她灵体,献祭你们的神坛,以便将溃散的苍龙之势再度截取回去吗?”   “今日,本座便将话放在这里,早晚有一日,我祝由一脉,将攻上靖德州神坛,以讨灵族覆灭之仇。”   “痴心妄想,神坛岂是尔等邪物可以擅动。”被擒住的人,猖獗大笑。   “我等是正是邪,双宗可没资格定论。”君玉阶眸子半阖,既已当众掀了双宗的遮羞布,便也不打算再留这几个人。   他道:“你们没资格将吾定为邪,但本座却有资格,定双宗的罪。”   说罢,君玉阶单手一扬,一张墨黑却又有些透明的阴符,骤然抛向了天空。   这张阴符一现,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空气骤然下降,似有残灵受到阴符牵引,蓦然聚到他的身侧。   残灵无体无形,但修仙者多少对灵体有所感应。   观劫的人看着与双宗修士对峙的君玉阶,眼神瞬间变了色。   一张符便能招灵体,这人口中的祝由一脉好是神秘。   然而,更神秘的还在后面,君玉阶请出灵族残灵,口中幽幽咒术传响,空间扭曲,残灵似被赋予了某种力量般,疯狂涌向双宗的三个元婴。   不过片刻,这三个元婴的元神,便被残灵撕咬成了碎片。   惨叫声凄戾,彻响天际。   三个修士灵府元婴,随着元神的失落,刹那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天道竟在这三个元婴身死道消瞬间,降下了功德。 第74章第74章   众人对君玉阶的安排,没有意见,纷纷找了个地方,开始盘膝入定,把自己的状态调息到最佳。   七日时间,一晃便过。   沙舟坐在灵气旋涡中,如饕餮,贪婪又疯狂地吸纳了七天,一身耗损便全补了回来。   而君玉阶则趁着沙舟入定时,取了沙舟一缕命火,续到一盏阴灯之中,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安眠之境。   人火,命火,魂火,三火虽同样重要,但命火却是人生机的关键。命火不灭,那便代表命数仍在,只要命数在,生机便在。   就像圣棺中的七星灯仪一样。   过往,每隔一段时间,沙舟便会以命火奉一次七星灯仪中的魂火,实则,是在用她自己的命火,延续他们的命数。   若没后辈命火侍奉,他们早就命数绝尽,不知陨落在了何处。   九洲大能无数,危险万分,沙舟又与双宗纠葛颇深,谁也不知她会不会着了双宗的道,所以,君玉阶要先为沙舟留下生机。   如今断离已不再需要重铸人火,祝由术虽强,但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半生所学的道,已放弃了继续修习祝由术,只闲暇时,略研究了一下,这七天,他尽量入定调息,想以最佳状态入传承墓。   什么都好,唯有他的地魂,有些不安份。   在他入定时,地魂总会时不时蹿出,欲抢夺身体。   沙舟在入定,这个时候最忌人打扰,地魂的性子他已经摸熟,若是让他出来,定会去纠缠沙舟。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把太过活跃的地魂压抑回去。   在场有两个修祝由术的大佬,君玉阶与紫皇又岂会看不出他身上的问题,紫皇向来是个心软的,见他情况,便欲点盏阴灯给他,不想还未行动,便让君玉阶阻止了。   紫皇不明缘由,雅俊眸子疑惑的地看向妖君玉阶。   君玉阶未给紫皇解惑,略有些凉薄的唇,勾勒出一个他老人家自己才懂的笑。   地魂代表着人的七情六欲,他越是亲近小舟,断离与小舟之间联系便越紧密,就算以后断离将地魂融合,这份亲近也会继续保持下去,哪怕小舟与他契约时间到了,这人也仍会以小舟以重。   君玉阶见过断离渡劫,所以,他从没小瞧过断离。   九宵雷劫下,全盛时期的断离,一身气势熏灼,实力强悍。以当日雷劫下,他追击他时,发出的双剑来判断,此人巅峰时期,战力决不会弱于他。   如此强的一个人,既能依靠地魂,让他天然亲近他们,那他为何不用。   他想在九洲发扬祝由术,总不可能一直孤家寡人。断离身后是魔罗宫,而魔罗宫势大,有他为助,会减少他们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行吧,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心思深沉的让人胆寒。也不知道,断离清不清楚君玉阶在打什么主意。   紫皇向来最听君玉阶的话,君玉阶不让他点灯,他便当做没看见,就真的不点了,冷眼观旁断离与地魂抢夺身体控制权。   *   元朝城是无边海往内陆伸展的第一个仙城,这个仙城,比起同样靠海的宁安城要繁华许多,入城撒眼一看,红瓦绿墙,雕梁画栋。   市街上人潮如织,摊贩的叫卖不绝于耳,整个元朝城都热闹非凡。   再有几天,便是无边海传承墓开启的时间,九洲凡是对墓中圣器有些遐想的修士,几乎都聚到了元朝城。   圣器啊,那可是所有法器中最厉害的存在,连双宗都不曾拥有圣器,最高的,也就是镇压宗门气运的神器。   能称圣器的法宝,皆威力极大,哪怕是三岁幼童,只要是能常控圣器,都有覆灭一个宗门的力量。   这种代表绝对力量的存在,谁能忍得住,谁会不想要。   元朝城中,时不时就有功力雄厚的修士穿梭而过,有的着穿统一,也有的穿着随意。   这一次传承墓开启,因着圣器为引,算是将九洲泰半高阶修士都集了过来。   城门处,沙舟一行七人,交了入城灵石,便随大众进了元朝城,然后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入住。   无边海的传承墓,真的算是一次九洲盛事。入了客栈,却人满为患,问了掌柜,七个人竟只开到了两间房,几人一合计,便让沙舟和曲小潼一间,剩下的人,则将就着挤几天。   曲小潼性子活泼,安顿好后,便叫上沙舟,想去元朝城里逛一逛,沙舟也想先踩踩元朝城周边的地形,考虑了一下便同意。   不过,她没单独行动。   明知双宗借这次传承墓开启,为她设下了天罗地网,沙舟才不会傻的单独行动,所以,必须带上老祖。   断离有事,入客栈没多久便离开了,沙舟和君玉阶皆明白他是干什么去了。   内四州的传承墓,魔罗宫又岂会不掺一脚,他这时离开,一瞅,便知是去和魔罗宫人汇合了。而殷南桌则说他有几个友人,也来了元朝城,他要与友人一聚,刚入客栈,就带着雁北落会友去。   所以,最后去踩点的,只有沙舟、紫皇、君玉阶外加花钱没节制的曲小潼。   在街上陪曲小潼逛了一圈,几人听了不少消息,而其中大伙谈得最多的,一是圣器,二便是尸道,和那日海域中渡劫的人。在这两种议论声中,偶尔还夹杂着灵族、苍龙之势、靖德神坛的话题。甚至更有,双宗被天道鄙弃,大限将至,杀双宗弟子能得功德的话。   沙舟听着有关双宗的议论,冷笑一声,便开始干活了。四人分两路,沙舟与紫皇出了城,将元朝城外方圆百里之地,全部走了个遍,把元朝城附近的地形摸了个透。   沙舟很清楚,双宗不管是要杀她,还是要捉她,都不可能在元朝城动手。   元朝城眼下鱼龙混杂,魔修、散修、内外八州修士皆有,且修为还多是在元婴之上,他们若是元朝城动手,极有可能引发混乱,或是被魔门的魔修针对。   他们能以双宗威名,镇压正道,却没办法镇压魔道,哪怕要动手,也会选一处有利伏击的地势,围剿她。   沙舟其实明白双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不惜放出圣器这等消息来捉拿她。   她离开靖德州后,就躲进了魔门双州。魔门可不是双宗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方,双宗就算能派人入魔门,动静也不能大太。   但派出人的太少,实力不够,又会逐个被她击杀,他们不得不把她引出魔门,然后将捉拿她的地点定在正道掌控的东潭州。 第75章第75章   喧嚣的街市上,两双眼睛隔空对视,似乎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什么。   沙舟眉头蹙了蹙,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紫皇附耳了一声:“老祖,真正的灵族之人来了,你先回客栈,我与他一谈。”   眼前这个人,沙舟认识。   几年不见,他依旧如原沙舟记忆中那般慈眉善目,出尘不染,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那双清正佛目,多了一丝悲鸣,多了一份沉重。   虽然他深敛了情绪,但却染了他的佛相。   佛皋,生在灵域,却长在佛域的御灵台台主之子,原沙舟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哥哥。   造化弄人,不过几年,灵族已物是人非。如今灵族真正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沙舟原是打算,等修至元婴境后,便去一趟佛域的。她知道佛域中,还有一个与灵族关系颇深的人存在,这个人,也许知道御灵笛的下落。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未去佛域,就有了御灵笛线索,不但如此,这个她暂时不大想见的人,还已踏出佛域找上了她。   不错,沙舟不想见佛皋。   说起来,她到底还是受了原沙舟的影响,原沙舟不想见他,因为,她认为,她无颜见他。   而沙舟自己……   说不上来为什么,万不得已下,同样不想与佛皋有太多瓜葛。   紫皇看着前方的僧人,旋即颔首,迈步暂时离开了。   沙舟抿唇:“大师,与我茶坊一坐,如何?”   “阿弥陀佛,施主,请……”佛皋手中佛珠一抛,系到腕间,打了一声佛号,便与沙舟进了旁边的一间茶坊。   茶坊生意好,大堂中坐了不少修士,修士性子向来清冷,虽有交谈,但交淡声音并不喧闹。   沙舟与佛皋进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佛皋身上的僧袍,与九洲大陆上其他佛修不同,有些繁复,圣洁中透出矜贵,很容易就能识别出,他不是九洲本土的佛修。   要论佛法修为哪里最好,非佛域莫属,佛域是九洲所有佛修向往的地方,然而一般佛修,想入佛域深修却是很困难,条件太苛刻,千百年里,能有一个佛修撬开佛域的门已是幸事。   “掌柜,可有雅阁?”入了客栈,沙舟找到忙碌的掌柜,想要一处清静的地方,与佛皋开门见山一谈。   佛皋见面便问她来自何处,很显然,他已看出了她不是原沙舟。   看出了这一点,却没动手,想必这位佛法高深的僧人,心底有不少疑惑想要问她。   她虽不想与他有太多瓜葛,但却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她非是夺舍,也非是强占原沙舟的身体,而是原沙舟祷告天地,亲自请过来的。   原沙舟见到了太极鼎中囚困的灵族残灵,想要扑灭孽火,让族中残灵得到解脱,而恰好,她所修习的祝由术,有扑灭与洗尽孽火的能力,所以她来了。   她与原沙舟之间,是一场交易,一场她为灵族报仇,引灵回乡,而原沙舟赠她身体,供她寻求大道的交易。   就如君玉阶心中所想,哪个修道者,没有一颗寻仙问道的心,沙舟习了祝由术,同样对寻仙问道很有兴趣,但末法时代寻仙问道属妄想,可放在这边,这种妄想却能成真。   这场交易,没有什么得与失,只是一场因果罢了。   要论因果,世间又有哪一派,能论得过修佛者。佛皋在看到沙舟第一眼,便看出了她与灵族之间的因果,这也是他为什么,看出沙舟不是沙舟,却未动手,而是出声询问的原因。   掌柜让店中伙计,引沙舟与佛皋进了一间雅阁,二人盘膝,缄默对坐,直到伙计上好了茶,退出雅阁将门关上,沙舟才出了声。   “大师若是想问什么,直问便是。”沙舟执起案上茶壶,为佛皋斟满茶,道。   佛皋目光在沙舟脸上定了片刻,打了一个莲华指,低眉颔目,道:“施主已身为何?从何来,又欲何为?” 第76章第76章   时间眨眼便过,一晃,就到了无边海大墓开启的时间。   无边海上,碧空如洗。   距离元朝城数千里之外的一处海域中,激浪拍击,海面狂风袭卷,不过半天,这风就形成了一股海上龙卷风,在固定的海域中,横冲直撞。   紧接着,澄澈蔚蓝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某种禁锢般,天地皆变得诡异。   在这片诡异海域外的百里之地处,无数修士或是踏剑,或是聚出灵舟,高竖半空,凝视着这方天地。   来的修士极多,修为全是元婴境以上,甚至还掺杂着几个大乘境的修士。   所以人神情肃穆,静等着传承墓浮出海面。   在左侧一边,沙舟跟在紫皇身后,迎风而立,紫皇强大的气息,将海上狂风抵挡了泰半,只余小股,扫到他们这群人身上。   而在沙舟身侧,断离凛然竖立剑端,一双湛幽眸子凝着不远处,横扫出数里空地的双宗修士。   跨越北海,从靖德州过来内四州的双宗极是霸道,清空一大片区域,不许任何人靠近。势不如人,偏他们这种霸道行为,还无人敢置喙。也就只有与靖德州各宗门为敌的魔罗宫,不惧不让,能削他们几分。   除此之外,沙舟身侧还站了佛皋与殷南桌,而君玉阶因不入传承墓,所以并没有与沙舟等人一起现身。至于他隐在了何处,便无人知晓了。   这一片天空气氛有些诡异,呈三角之势对峙。   魔罗宫、双宗、与沙舟,三方各不相让,虽未动,肃杀之意却萦绕三方,让人不敢靠近。   好多欲进传承墓的人,眼下都不愿多生事端,见这三方人马暗地里已在较劲,皆纷纷远离了他们。   大伙在等传承墓开启的时候,目光扫过最多的,便是这三方,有不明原因者,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那边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双宗跨域北海,来到内四州,魔罗宫与双宗向来水火不容,这会儿狭路相逢,自是各不相让。”   “那另一方是怎么回事,我看那边好像有佛域的僧人,怎么,魔罗宫这是连佛域也惹上了吗?”   “你是从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怎么连九洲这几年最大的消息都不知道。”   听到有人问这个问题,有人眼神诡异地往这人身上扫了一下。   看这人一脸好奇,便又道:“据说,靖德州的双宗,把三域中的灵域灭了,灵域与佛域向来关系紧密,看到和佛域高僧在一块的那位女修没,据传,她是灵域唯一的活口。不过,以前也只是传言,如今佛域的大和尚现身,又和此女走在一起,想必,这事是真的了。”   “嘶——灭掉灵域整族,双宗这是要干什么?”   “据传是为了苍龙之势,等着看吧,等这次传承墓关闭后,九洲的天要变了。”   说这话的人,眼神轻扫,不屑地看了一眼双宗修士。   眼下各宗各派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不过是迫于双宗积威,暂时压抑着没有爆发罢了,若有人带头,双宗……   而这个带头者,大家都默契的把目标放在了灵族之女身上,一旦灵族女修打上双宗问罪,内外八州必会趁隙,一泄数万年被双宗压制的恶气。   至于靖德州其他宗门会如何选择,大家暂时不知,但总归靖德州也不是一块铁板,到时候,这天必变无疑。   也就双宗高位已久,目下无尘,看不清如今形势。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海面上龙卷风越卷剧烈,天昏地暗,而在龙卷风中央地带,激浪冲破海面,生出异端,海中,一个旋涡飞快形成。   这旋涡生的又急又猛,不过片刻,便有数里之宽。   旋涡吸力无限扩大,连百里之外都受到了影响,半空中等着传承墓浮现的众修士,神情惊变,快速远遁,欲避开这股吸力。   却在这时,沉沉乌云中,一道惊雷,雷霆霹雳,轰地打到海上旋涡中。   海水翻江蹈海,噬人旋涡内,一座岛屿缓缓浮出了水面。   这是一座被结界封锁的岛屿,虽是从海中出来,整座岛上却不见一丝水露,岛上鸟语花香,无数灵植茂密地生长在岛上。此除之外,岛上石峰之巅,一道透明的门,闪烁着夺目莹光。   这座岛一浮现,欲退去的修士瞬间顿住脚步,当即一转身,便往岛上飞奔而去。   唯一没有动静的,就属天空中对峙的三方。   “啧啧,天凌仙宗的老狗,你们万里迢迢跑到内四州,不就是为了这个死人墓吗,现在墓现身了,你们咋不动了呢?”   “你们不动,不会是又想阴人吧。你们最喜欢偷,喜欢抢,这会儿不动,肯定是打了捡便宜的心思。”   莫叹光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张扬如火,踩着灵舟,嚣张地看地看着双宗的人。   “竖子,满嘴胡言,该杀。” 第77章第77章   外界的战斗,结局如何,沙舟不清楚。   但她觉得,玉阶老祖既然开了杀戒,那便绝不会败兴。那些没有进墓的双宗之人,今日,必会成为她老祖的战利品。   沙舟与佛皋、殷南桌,是最早一批入墓,然而,这墓却极是奇异,明明三人前后脚进来,但视线一迭换,眼前却已无同伴身影。   佛皋与殷南桌走失了。两人的落脚地,和她并没在一起。   沙舟此刻置身在一处寂静树丛中,脚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涓涓流淌,顺着溪沟蜿蜒流下山头。刚落地,她便察觉到了空间汹涌的威压,与杂乱的气息。   沙舟定了定神,将空间生成的威压扫去。   墓终究是墓,哪怕是在异空间,看似仙雾缭绕,但在这仙雾下,却充斥着无数气息。   沙舟对气息很敏感,这才刚进来,便感应到了空中淡淡阴煞与暴虐的妖兽气息。   林中很静,静得除了水流声,便再无其它声音。   沙舟并没有急着行动,她站在原地,神色肃穆,取出在岛上拿到的玉简研究了一下,然后展开神识,欲观察附近情况,好选定路线。   然而,也不知墓主人在这方空间里设了什么禁忌,神识伸展出去不到三丈,便被弹了回来。   弹回来的力度,还有些惊人,让沙舟脑海眩晕了几秒。   很显然,修士神识探路,在这个墓中失效了。   沙舟眼梢轻蹙,收回神识,以肉眼警惕打量四周。   然而肉眼能见的也就那么些地方,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出来,直到视线不经意抬起,瞥到天上的太阳,她才发现异状。   太阳东升西落,恒古不变,然而头顶悬挂的太阳,却是有几分诡异。   那种诡异,沙舟说不上来,但以她时不时就观星测算的经验来判,她就觉得,头顶上的太阳有问题。   沙舟神情凝重,沉眉思索了一下,手腕轻翻,洁白的手心里,多了一面巴掌大的小罗盘。   罗盘外观上下双方各有一雕刻,上阳下阴,上方是一轮太阳图案,下方则是半月模型。   沙舟穿越时,因着是魂体被拉入的九洲,以前吃饭的家伙都没带,不过她老祖多,好东西她没有,但她老祖却有。   特别是璇玑子。   这是一个喜欢搞学术研究的老祖,他的安眠之境里,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而这些东西,沙舟都能借用。   沙舟手上的罗盘,与普通道家所用罗盘不同,上面有九层,每一层,都是一个盘,整个罗盘复杂难懂,中央还三根针,分别为正针,中针,缝针。   罗盘是风水堪舆的重要工具,但大多数人只看得懂地盘,而地盘也是看风走穴,最基础的东西。   天地玄奥,九层罗盘,沙舟其实也只会看其中内三盘。而这三盘,便是罗盘中最靠进中心点的三层,分别代表天地人,也就所谓的天盘,地盘,人盘。而外围的六层,沙舟虽有研究,却是似懂非懂,只知这六层是以天地人三盘为基础,衍生出来的,只为天地人三盘服务。   天地人三盘,观天、观地、观人,环环相扣,辨天机,识地理,观人气……   不管在任何地方,罗盘中的子午线与地磁子午线都是并叠的,哪怕换了一个时空,或是今日这个墓里,以地磁子午线为中心,沙舟就能以罗盘三针指引,辨清方向。   沙舟感觉太阳有异,祭出罗盘,按着罗盘上三针指引,很快便知道太阳诡异,诡异在何处了。   这会儿是午时,太阳走向不是往西走,而是往东走。也就是说,在这个墓中,太阳打破了它既定的规律,逆向而行,西升东落。   看明白问题,沙舟嘴边浮起淡淡微笑,手一挥,将罗盘装回空间,身形一转,跟着太阳,往它落下的地方,东方走去。   东为尊,不管是她,还是其它那些入墓的人,应该都会第一时间往东面走,因为东面最有可能是墓地主人的主穴,但这墓地主人却极有意思,竟将墓里的方向逆行了。   若是那些修士,发现不了墓中方向倒逆,必会全往西方走去。   一东一西,可不就远离了真正的传承。   别说,沙舟还真猜对了。   眼睛所看,是最能搅浑视线的。   能像沙舟这般,一入墓中就察觉方向有异者,除了几个对阵法较为精通的修士,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被天上的太阳扰乱视线。   好些人一入传承墓,第一时间就以太阳辨别方向,然后信心十足地往西面走了去。   而这其中,就包括了与沙舟走散的殷南桌,还有晚他们一步入墓的莫叹光。   殷南桌研究符阵一千年,奈何没开窍,理论很熟,但实际操作却是一塌糊涂,看了一眼太阳走向,便往反方向走了去。   他不但自己走,还带着别人一起走了。   他落地的附近,是一处平原,附近也有一两个修士,这两修士听他信誓旦旦分析东为尊,主墓在哪里,然后就和他一起结伴走了。   而莫叹光……   他纯粹是追着双宗的人,往西面走的。   至于佛皋,他在落地后敛神入定了半日,待到月亮升起后,以阴阳判断出了方向,才揣着狐疑,往沙舟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第78章第78章   九洲妖兽虽然多,但六阶以上的妖兽却不常见。不想,在这墓中,却是一踏入就撞上了七阶妖兽。   现在距离主墓还不知有多远,却一来就是七阶妖兽,那主墓那边岂不是更危险。   湖中剔透的水帘,随着这九头蛇的出现,犹如垂落的圆形瀑布,壮观地哗啦啦溅落水中。   九颗狰狞的脑袋,动作一致,同时吐出了分叉的蛇信,倒竖的瞳孔,阴冷又垂涎地盯着沙舟与断离。很显然,这头九头蛇是将闯入它地盘的两人,当成了猎物。   “小心,相柳剧毒,别被它的毒喷溅到。”沙舟不敢大意,低声提醒断离。   “相柳?”断离狐疑。   沙舟没有解释,这会儿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脚下聚灵,离开断离法剑,手指一并,指间处,已夹了三张极品寒冰符。   几年过去,随着修为提升,沙舟的符术已越来越精湛。特别是冰性符,但凡出品,定是极品,连与她冰灵根不相同的其他符,只要制出来,也必是上品符。   可以说,九洲符术一道上,几乎无人敢于沙舟相提并论,连修符道的清虚,比起现在的沙舟,都要逊色几分。   就在沙舟符箓上手刹那,蹿出水面九头蛇嘶叫了一声,尾巴一扫,突然发起了攻击,一股巨浪随着它搅动的尾巴,打向了沙舟和断离。同时,九张蛇嘴里,一股腥臭的液体也随之喷出。   喷出的毒液,犹似箭雨,快得不及眨眼。   沙舟眼神一紧,三张寒冰符,同时抛向天空,在第一时间,将这些毒液冻在了半空。   冻住毒液瞬间,另一张寒□□/咒,刹那间撕裂,极寒之意骤然浮现,一息间,便将九头蛇的九颗蛇头给凝了住。   寒冰/毒咒,是冰属性符咒中威力最强的,不但有凝冻效果,同时还带毒,有腐蚀之效。但这头妖兽的皮似乎有些厚,腐蚀效果并不大,至少目前看来,它没受多大的伤。   与此同时,断离身姿轻动,犹如飘忽鬼魅,一晃眼,便已纵身到了九头蛇的蛇身上。锋利寒剑,悍然出手,猛地斩在了九头蛇的蛇身上。   他攻击的地方极为巧妙,不偏不倚,恰好是在蛇身分出九颗蛇头的地方。   这地方,乃是这头蛇的七寸。但断离与沙舟都很清楚,一个七阶妖兽,不可能轻易将自己的死穴暴露在敌人面前,断离虽攻的七寸,但也只是试探性的一击罢了。   果不其然,看似七寸死穴,但锋锐的剑砍下去,却未能对它造成伤害。   此妖兽防御甚强,一剑下去,只砍断了几块鳞片。   断离这一击,没把这妖兽伤到,反倒激怒了它。九颗被寒冰/毒咒冻住的脑袋,冰层出现裂痕,无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光洁冰层上,顿时爬满了蜘蛛网。   “退——”   沙舟见状,大喊了声,双臂猛一张,宛若倒飞而去的轻盈灵燕,几个借力旋风,就拉开了与妖兽的距离。   立身在妖兽背部的断离,听到喊声,再一晃,也快速飞离。   飞离的同时,他手中风剑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挽出无数剑花,以不同方向全砍向了九头蛇,企图找到它弱点。   沙舟一退便是几十丈,待稳住身形,她目露锐光,指间再次夹起三张符,然后往空中倏然一抛。   三张符在空中燃烧,一个透明的灵气罩子,刹那间笼罩了大半个湖泊。   这是沙舟在关渡坊曾用过的灵兵锁虎阵,阵法不在多,精就行。   这些年沙舟修为升得太快,又因入了元婴,要开辟神通域界,研究阵法的时间极少。时间有限,到目前为止,祝由一脉的阵法诡道,她只研究出来了三阵,而这灵兵锁虎阵,是她最精通的阵。   三道阵法虽少,但目前却够用,而且,她已能将清虚留下的阵法玉简中,融通到自己学过的阵法诡道。   【九洲有神,兵随印传,请祖师法旨,借灵兵一用,敕——】   沙舟凛然肃于半空,清绝脸颊沥雪凝霜,一片肃穆,莹玉双掌掐印,道印中着带着一个敕字蓦然落下。   以三张符布下的法阵中,阵光闪烁,浩然灵气极啸而起,刹那封锁住了空间,而置身阵法中的九头蛇,身子出现了刹那间凝滞。   这便是灵兵锁虎阵的奇效。   灵兵锁虎阵初起时,阵中所困的敌人会有短暂的定格,这个时候,若起阵者有人做帮手,是极容易将阵法内的敌人斩杀掉的。   断离与沙舟默契已有,九头蛇失去行动刹那,利剑旋飞而出,交织出无数剑意往九头蛇斩了去。   “砍它的头试试。” 第79章第79章   风吹云散。   树丛中,杀机弥漫。   气息变化,伊重楼老成深敛的眸子,微不可查观察了一下四周。   就在沙舟话落当下,他身子猝然一动,化做一道光束,猛朝沙舟冲了过去。光束中,剑意凛然,以迅雷之势倾泻出两道,一道直指沙舟头颅,一道则直奔沙舟心脏。   没有任何试探,出手便是夺命之招。   伊重楼很清楚,士别三日,树巅上的那个人,已与他记忆中懦弱又愚蠢的女子再不相同。五年前,灵云仙宗探子先后传回消息,说他的师兄与余青苕都死在这个女人手上,她杀人的手段极为诡谲,两人皆是死于一口棺材。   她的手段太诡异,他必须趁她棺材未出时,将之杀于剑下。   这一战,不能有任何拖延,一旦拖延下去,必不利于他。   一侧,断离弑杀之意攀升,黝黑眼睛危险眯起,双剑齐出,便欲将伊重楼斩杀在当下。   与沙舟认识几年,断离对她过往皆已知晓。他知道,伊重楼因双宗计划,曾与沙舟定过亲。一个宵小之徒,哪怕是假定亲,也是在玷污沙舟。   想到两人之间亲事,断离眼中风暴扩散,深邃目光透出肃杀之意。   沙舟洒脱不羁,不管是伊重楼这个人,还是名字,都不配与她放在一起。   双剑因着心里炽盛的杀意蓦展开,以流星之势,划破长空,直击伊重楼。   剑意划出,不想,却打在了一面透明失光幕上。   这光幕乃是沙舟起阵后,阵法所荡出的灵气光幕。那光幕受双剑之力,猛得荡出涟漪,断离见状,眸子忽一沉,当机立断把双剑撤了回来。   他视线一转,落到树巅上迎风而立的少女身上。   只见沙舟从容自若,在伊重楼夺命剑意即将袭身之际,两具僵硬的尸体,倏地挡在她身上。   这两尸体犹如铜墙铁壁,伊重楼剑意打在他们身上,没留下一点的伤痕,只微微倒退了几步。   沙舟化去危机,看了眼出剑的断离,清冷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你不必插手。”   一个余青苕,一个断离,这两人与原沙舟纠葛太深,她与他们之间的因果,必须得她自己亲手除掉,才能斩断缠在这具身上的因果线。   断离看了眼沙舟,身如他松柏,看似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人却已经退出数百丈,最后伫在了一棵,能将整片树林都尽收眼底的树巅上。   他往那一站,却如一尊挥着镰刀的死神,封锁了整个树林。另一位手执羽扇,本欲想遁走的人,楞生生因他这动作,而不敢动了。   这人就觉得,空中哪哪都是剑风,若他敢妄动,保准会被看不见的剑意扫到脖子。   阵法中,两具铜尸后退几步,便受主人命令,猛得扑向伊重楼。而沙舟则在此时,双手快速打起道印。   【九洲有神,兵随印传,请祖师法旨,借灵兵一用,敕——】   随着清朗的敕字落下,阵法气息一滞,十二个灵兵,提着巨斧从阵法光里踏了出来,这个阵法虽不如神通开辟出来的域,能演变万千,但这个同样受布阵的人控制,灵兵出现,都不用沙舟花费心神去指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谁是敌人。   而沙舟则在招出十二个灵体后,手一挥,又抛出了两具铜尸,然后摇晃着控尸铃,不花费一分灵气,以四具铜尸与十二个灵兵,对战伊重楼。   “堂堂灵族,竟也学那奸邪诡道,炼起了尸体,沙舟,你不配为灵族人。”   伊重楼身陷十六‘傀儡’之中,偏这些‘傀儡’四具有刀枪不入,万法不侵之相,只有另十二具灵气所聚的灵体,他也没办法撼动。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伊重楼便疲于应对。   然而,这人心思紧密,眼前境况他竟还能不急不躁,另辟蹊径,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指责沙舟。   他那一声不配,宛若天音惑人心智,扩散整个阵法。 第80章第80章   双宗确实没有回旋余地,在准备对灵族出手时,他们便揣测过无数种可能,就连计划失败,同时对上三域他们都曾有考量过。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当年计划成功,第一步完美踏出,那后面,便由不得他们退缩。   这非是关系双宗存亡,而是关系到整个靖德州万万生灵存亡的事。   就如沙舟曾说的那样,风水轮流转,靖德州历经几个会元,哪怕什么事都不做,苍龙之势到了一定的时间,也必会离去。   九洲天下有八州,时运到了,其它州总会崛起。   然而,立于靖德洲的双宗不甘心,不但他们不甘心,其它宗门也不甘心,锦衣玉食过惯了,谁愿意一朝回到解放前,他们必须自救,而这自救的办法,便是让整个灵族,来背负靖德州累积下的业孽。   灵族与别的种族不同,一州业孽只有他们背负得起,所以,太极鼎中才会困了那么多灵族残灵。   转移了业孽,减缓了苍龙之势转移的速度,又以太极鼎将苍龙之势镇压,想将它留下。   他们确实没有走错棋,这一步的确是留住了苍龙之势,但这只是暂时的,太极鼎终非是他们能掌控之物,所以,一开始便留了活口,以待他日献祭。   挽救双宗地位,挽救靖德州生灵,双宗自诩他们没有做错。   但对与错,非是他们一个靖德州能定论的,屠杀一个从未在九州犯过恶行的种族,说破天,他们都站不住理。   舆论有时候会影响天道命数,双宗深知这一点,所以,诋死不承认他们灭了灵族,能承认这事的,只有伊重楼与余青苕,因为,这两人与沙舟纠葛够深。   如今,双宗便是在抢时间,在与天道争抢时间。   在天道将孽果降下之前,想办法将沙舟该有的命数,转到岑笉雪的身上,让天道以为,灵族并未灭族,还有一人,延续着灵族,这样他们便能逃脱覆灭灵族的罪。   岑笉雪是二十几年前,靖德神坛出现异状,双宗想出挽救之计后,特意从九洲找出来的人。她有着与族灵相同的体质,乃是无垢灵体,双宗在动手前,便早已想好了退路。当日,御灵台选出下一任灵子,双宗以秘术窃取了灵子半截命数,融合到岑笉雪的命数里,同时,还找出了能彻底断绝灵族的那个人。   而很不巧,这个人便是伊重楼。   伊重楼与岑笉雪,从一开始,便是双宗找出来,对付灵族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原以为,以伊重楼元婴真君的修为与城府,定能将那灵族之女掌控在手心,却不想,灵族之女竟在雷劫之下觉醒了,并接二连三逃出他们的控制。   伊重楼一魂二魄丢失,双宗上层心知计划出了纰漏,于是,便又有了第二个刽子手。   这第二个刽子手,被双宗以秘法延续了伊重楼的命数。不过开启条件特殊,只有伊重楼死在灵族之女的手上,他才能继承这种命数。   说起来,能有这种命数的人,多是与灵族之女有着天定缘份的人,只是看缘深浅缘深罢了。   双宗机关算尽,殊不知,沙舟对命理因果掌握有多透彻。   断离落气,尸体化做一片血雾飘散天空时,冥冥中,沙舟便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沙舟紫衣如火,踏风而立,白皙脖子轻仰,一双精眸若有所思的半睨向天空,似乎是想判断出什么。   墓中的天空终是与外界不同,沙舟虽感觉到某种气息锁在了自己身上,却探不出那是什么。   不过,甭管探不探得出来,沙舟都第一时间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了双宗,这世界,与她有过节,有因果的除了灵族,便是双宗。   刚才那异样中,充斥淡淡恶意。   这种恶意,沙舟不用过多去想,都知道源自哪里。   沙舟眉梢浮出淡淡讥诮,债多不愁,来吧,她倒要看看,双宗又想使什么诡计。   撤掉阵法,沙舟身子一晃,落到断离身侧。   而断离一身冷意,在沙舟靠近刹那,烟消云散,先前林中密布的剑意,宛若只是一场错觉。   那执羽扇的修士,憋着那口气,随着断离弱下去的气势,终于吐了出来。   他快速摇了几下羽扇,朝沙舟拱了拱手,恭维道:“小道友实力,好是惊人。”   “过奖了,这位前辈欲去何处?”沙舟笑盈盈的看着他,说话客客气气,看不出一丝张扬。   她刚才动过两场,偏一身气息却没任何凌乱。这谈笑自若的模样,愈发让人心惊。   “此墓有些怪异,日月逆行,东西颠倒,在下欲往东面走,看两位道友前进方向,应也是往东,不若同路如何?”   这人本来不想说这些。墓中日月位子变幻,能发现这一点的人应是不多,若他是能早一些抵达东面主墓,必能夺得先机,可偏眼前这两个人他得罪不起。   两个人,男修他看不透,女修……   这可是最近九洲传得纷纷扬扬的灵族之女,外界对她最大的传说,便是她以金丹境,怼死了化神境的余青苕。还有便是,那日天道立下尸道时,她是与两个修尸道的人,站在一起的。 第81章第81章   传承墓中,危机重重。   与蜀南柯谈完话没多久,三人便步入了符人探出来的峡谷,双脚还未踏入谷中,地面上,一股强烈的拽拉力便袭上了三人。   脚下飞剑,似乎受到磁场影响,不受控制往地上坠了去。不但飞剑如此,三人身体也不再轻盈,双腿犹如灌了沿,极为沉重。   惊变来得太突然,沙舟三人神情一凛,脸上浮现出凝重。三人修为皆在元婴之上,不必他人提醒,便察觉到了危机。   断离身影竖立最前方,身姿挺拔,隐隐将沙舟笼罩,一双鹰隼的眸子快速扫射整个峡谷。   这条峡谷并不长,谷两边乱石磷峋,那根根直竖的尖石,宛若锋利的尖刀。而他们脚下所站,也不是一般尘土,而是一片沙地,此地的湿冷之气还极重,连拂过的风,都掠着一股寒意。   “地处有诡异。”蜀南柯扫视完峡谷,肃穆道。   沙舟脚步轻挪,从断离身后踏出一步,问:“不久前,身上带了白雕的修士,好像是退到了谷中。”   蜀南柯羽扇一摇,“他确实是往这个方向遁走的。”   断离:“此地不见打斗的痕迹。”   沙舟没接他的话,反正问:“端池,你能看出地此问题吗?”   “有阴气。”断离目光落到沙舟身上,旋即腿一沉,一束灵力从他脚尖倾泻而出,紧贴着地面快速扫过沙面。   试探的灵力通畅无阻,掠过峡谷,抵达到了对面。   断离道:“阴气中,似乎还有别的气息。”   沙舟颔首:“一个墓地,甭管它建的多好,又用了何种手段让墓穴日月移位,但终归是墓地,墓穴中出现阴鬼煞三气,乃是最平常之事。”   “火为阳,水为阴,传承墓在水中万年,阴气只会更重,但我们入墓后,除了一开始能察觉到阴煞痕迹外,后面便极难再察觉,这个墓建筑手法特殊,应是有什么东西,将墓中阴煞镇压或是掩盖了,所以落到我们眼中,便是,这虽是墓,但却灵气充沛。”   说着,沙舟一手起,一张驱煞符已夹在指尖上:“一个墓,就算是建立在灵穴或是灵脉上,因是阴宅,灵气流入后,也只会变成阴气。”   沙舟脸上溢出自信,虽语气平平,但却透出一种讲解的意味。   断离与她相识数年,且已摸到了祝由术的边缘,而他的地魂,更是神神奇奇学了她老祖们的阴符,正儿八经来说,他已算他们祝由一脉的人了。   既是如此,沙舟也不吝啬。条件允许,该教的,她自是会教。   来到九洲,专业方面,她只在北海坊的时候,正儿八经展露过自己,而眼下这个墓,是她将祝由术呈现于世人面前最好的机会。   九洲尊崇力量,老祖要开山,若不趁此机会,让世人知晓祝由术的存在与强大,往后怎么好收徒弟。   “这里有阴气,同时还有尸煞。”沙舟神情冷肃:“尸煞乃是无数尸气累积而成,你应是清楚,尸气代表了什么,尸气成煞,此地没有大家伙,便是有无数小东西。”   受墓影响,神识不能外放,沙舟同样不确定此地的东西是什么,但隐隐透出来的尸煞,却能让沙舟分辨出一些东西。   一侧,蜀南柯看沙舟说得头头是道,眸子中透出惊异。他能看出此地有异,但异在何处,却说不上来。   正如沙舟所言,墓中灵气充沛,看着完全就不像是个墓,反而更像是个小秘境。   断离一听到沙舟说大家伙,当即便知她嘴里指的是什么。当日北海坊时,她也将僵尸称为大家伙,难道此地有僵尸?   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传攻,修为上断离和蜀南柯的确高于沙舟,但遇上非人鬼魅,还是沙舟最精通。   沙舟手一扬,手中驱煞符应风而出,忽地漂浮在了空中。驱煞符随着气流,一直飘到峡谷中央,然后便停了下来。   待它停下,沙舟双指一掐,清冷道:“注意了。”   说罢,一声脆响从她指间忽地响起,半空中的符,在声音刚蹿响刹那,噗嗤一响燃烧了起来。   蜀南柯看着突然烧起来的符,云里雾里,楞是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他除了一道脆声,什么力量波动都没察觉到,他这会儿好奇的紧,特别想弄明白,沙舟是凭借什么,隔空将符点燃的。   而断离,则在沙舟那声注意落下,双剑已悬浮到了身侧。   剑光凛凛,似乎有随时要大杀四方的意思。   半空中,驱煞符带着一团火星,飘飘荡荡落下,燃尽后,化成一团灰烬没入了沙地。   寂静峡谷中,随着符灰消失,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兀响起。   声音密集如麻,听的人寒毛直竖,且还是从沙地里传出来的。   “来了。”   沙舟听到这么多声音,眉梢轻一蹙,白雪般干净的手掌里,蓦然多出一个木匠所用的墨斗。   墨斗中装的不是墨,而是鲜艳的红石砂。   红石砂是九洲最好的朱砂,沙舟喜欢用它制符,但红石砂妙用奇多,不只是能制符,在其它方便,也是很好的材料。   沙舟扯出墨斗线的一端,轻轻一投,将墨斗缠绕到谷口处的尖石上,然后墨斗一旋,以同样的姿势,将墨斗缠在另一侧石头上。   一条红线,便紧绷在了沙舟三人的身上。 第82章第82章   沙舟欲挖宝,不想,从未失过灵的罗盘,到了这峡谷却是失灵了。罗盘三针宛如螺旋,转得特别快,始终停不下来。   沙舟瞥着灵失的罗盘,琼眉轻蹙,有些失望地将罗盘塞回空间里。   她又抬头观看峡谷,峡谷内,兽尸如潮,源源不断从沙地里爬出来,攻击闯入它们地盘的生人,还有不少兽尸不知疼痛,一直试图跃过墨斗线,攻击沙舟。   此地三人精血皆极旺,然而,想要吞噬沙舟的兽尸,却不比那边攻击断离二人的少。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祝由术能有降妖除魔之能,这练祝由术的人,又何曾不是邪魔口中大补之物。就如当日北海坊,飞僵远远嗅到她的血气,便想要喝她的血一样。   说来奇怪,兽尸能出墨斗线封锁的谷口,却不敢去另一端的出口。那边出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威胁着它们,竟有一丈尸兽不敢靠近之地。   沙舟盯着出口看了几眼,未能看出端倪,   她稍作沉思,卷翘眼睫微微垂下,手掌轻举,剑指一并,双指上蓦然浮现灵光。   她双指一横,以灵光为自己开启道眼。   她已有许久不曾开过道眼,自从修为提上来后,很多时候不开道眼,都能辨别真伪,然而这一次,她却看不出情况。   以前修为低时,道眼极是容易开启,如今修为高了,反倒是得聚灵才能开了。   沙舟法眼开启,黑眸精锐仔细看向整个峡谷。   峡谷内,氤氲之气弥漫扩散,阴煞鬼三气交织,邪气森森。这里这么多兽尸,有阴煞不奇怪,但鬼气又是从何而来?   沙舟狐疑。   目光轻移,看向谷中断离。   兽尸冲撞,暴虐气息中,断离一袭紫衣如火,肆意飞扬,他剑若惊鸿,哪怕身法受到限制,也依旧从容不迫,两侧发夹上的血红骷颅,越发诡秘,脚边更是尸骨累累。   地魂回归,他一身鬼气已在逐渐变质,如今,他鬼气少,魔气多。完整的元神,已在受他所习功法影响,转变成了魔气。   见谷中鬼气不是由他身上溢出,沙舟错开视线继续观察,而她着重观察的地方,便是出口处。   然而过眼过去,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偏如此,沙舟才疑惑呢。   一丈空隔地,兽尸不敢越界,怎么看都有问题。   沙舟沉凝片刻,葱玉双指,冷不丁掐了个响。   谷中,正在任劳任怨干活的僵尸骨,似听到了她的指响,头骨一歪,空荡荡的眼骨,睨着墨斗线外的沙舟。   沙舟向他招招手。   他瞅了瞅沙舟,又瞅了瞅脚边还没有抽完的尸兽骨头,然后两扇颚骨扇动了一下,拖着骨棺,慢吞吞地走向沙舟。   沙舟趁他走过来这会功夫,赶忙拿出一张黑色的纸,毫笔蘸上朱砂,以极快的速度,临时画了一张符。   这是阴符。   沙舟阳符阴符都会画,但空间里却极少存放阴符,眼下,她想让僵尸骨帮她干点事,所以,只能临时制阴符。   僵尸骨到底属阴邪之物,哪怕有一日,他炼成了不化骨,也是邪物中的一种,阳符他不能碰,能入他手的只能是阴符。   这是一张阴雷符,沙舟想试探一下那边的空隔地,瞧瞧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出口那边有一空地,把这张符拿过去,砸在那处空地上。”沙舟画好阴符,口念语咒,手中阴符便落到了僵尸骨的爪子上。   僵尸骨拿着阴符瞧了瞧,也不知瞅出了个啥,然后转身,拖着骨棺,慢吞吞地往谷口处走去。   僵尸骨不属活物,又身携强大尸气,谷中兽尸似乎把他当成了同伴,他带着骨棺,通行无阻,中间还顺手抽了不少兽骨丢进骨棺里,用了两柱香时间,终于抵达了那处诡异空隔地。   刚一抵达,智力不是很全,只能听懂吩咐的僵尸骨,傻缺的真按沙舟意思,直接将符砸进了这处空隔地。   符刚落地,一道阴森森的闪电凭空炸起,巨大的威力,让整个峡谷都为之震了一震。   而出口处,一股强大的气息,随着这道阴雷符的消弭,倏然攀升了起来。   这气息恐怖如斯,刚升起,就掠出一种透骨寒意,开始侵蚀空间,不但如此,出口沙地上,还骤得铺起了一层严霜。   这霜刚出,便开始从出口处,蜿蜒了过来。   不过短短几息,冷霜便覆盖了一丈之地。这一丈,不止是地面,同时,还有两侧峡谷。   谷中,正在与无数兽尸厮杀的断离与蜀南柯,察觉出异样,当机立断撤离回了墨斗线外。   而丢符的僵尸骨,因着没有任何防备,竟生生被阴雷符,给炸掉了一条手骨。   僵尸骨那个气哦,咔嚓咔嚓叫了几声,明明刚才还慢得跟个蜗牛似的骨头架子,捡起落地手骨,拖着沉重的骨棺,急切地冲回到沙舟跟前。   他一回来,空洞眼骨就瞥着沙舟,明明不可能有表情的骨头架,但沙舟偏却从他身上,看出恼怒。   显在是在埋怨沙舟坑他。   沙舟戒备着出口处,哪有功夫管他,顺手接过他的臂骨,给他安回肩膀。   “这是一个大墓,里面比你凶的东西很多,不想骨头再散,就给我认真点。”沙舟嘴上说话,眼睛却紧紧盯住峡谷另一端。 第83章第83章   峡谷处,刀意与剑意肆虐,搅得空间都出现了破碎感。战斗余波犹似拍击的巨浪,快速摧毁着整个峡谷。   沙舟与蜀南柯皆不擅近战,两人更拿手的是符与阵,正儿八经说起来,两人是打辅助的。二人见状,瞳孔微缩,再次后撤。   撤的时候,沙舟脑袋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啥,一张叠好的三角符,倏地蹿出指尖,抛向断离。   “御风符,接着。”   断离背后宛若长了眼睛,单掌往后一抓,将御风符抓进了手里。然后迅速一捏,将御风符拍到了自己身上。   而沙舟也在丢符的同时,忙不迭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   太久没使用御风符,差点都忘记了,她又不是一定得以御剑或是灵舟提升速度,她还有御风符,一种不逊于飞剑速度的御风符。   想当日她刚穿过来时,就是靠御风符在靖德州那边行走的。   此地磁场不对,不能飞行,那她就双腿着地不飞了……   御风符一上身,身体上的沉重感果然得到缓解,沙舟速度猛一提,宛如一股旋风,眨个眼就跑到了数十丈之外,跑远的同时,顺手将僵尸骨也给捞走了。   倒是蜀南柯慢了一步,被台风尾扫到,生生被战斗余波给震得倒飞了出去,他也是机警的,倒飞瞬间,脚在空中一蹬,借着这股力量,抽身到了安全地带。   跑到安全地方,沙舟呼了口气,转回身看向峡谷。   只见峡谷中,那被不知名东西夺了身体的魔修,握刀高举,凛凛杀意附于刀锋上,诡异沉喝了一声,隔空一斩,掣天撼地,蛮横扫向断离。   断离有御风符加持,身体同样不再那般沉重,双手各举一剑,身形瞬间一晃,宛如御着两条飞龙,悍然硬接对方的刀芒。   双剑一刀,在谷道中央交汇,荡出瑰丽火花,两面峡谷受不住这力量的撞击,冰层破裂,飞石满天。   等到沙石落地,只见峡谷中,那手持大刀的东西已被断离一击逼回谷口,脖子上还多出一条丝线大小的血缝。   很显然,断离出手便是直取对方首级,却不知因何,他的剑没能斩下对方的头颅,只划出了一条血痕,但这伤很怪异,有伤口却不见血。   断离逼退对面古怪的人,剑意回旋,又带走了一波兽尸。   沙舟站在远处,一双眸子半眯着谷中的战斗,见断离在对敌怪人的同时,还得分心尸兽,沙舟白净小脸一板,踢了一下僵尸骨。   “不许偷懒,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去把内里那些小家伙给解决了。”   说话的同时,沙舟手一挥,一口气将自己的十八铜尸全给抛出来,手中铃铛一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沙舟脚踏诡异步伐,清亮的声音,宛若神祇之声,幽幽响起。   【左旋天地动,右旋日月明,开天门,煞鬼路,开地符,杀鬼卒,去——】   朗朗咒声,带着神秘的驱使之力,跟前十八铜尸,接到主人的命令,半阖着的眼睛,骤然一睁,带着万鬼俱惊的恐怖气势,冲进了峡谷中。   沙舟口中咒语,乃是让十八铜尸开杀戒的咒语。   平时不念咒,铜尸也能杀人,但威力却不会太大,但若是赋予它们杀生的命令,它们便会更加悍勇。   才进墓地就遇上了两道关卡,且一道比一道凶,沙舟觉得,她不能藏拙,得尽快扫清前路,早些抵达主墓。   十八铜尸不是血肉之身,不惧尸毒,一入峡谷,顿时减轻了断离身上的压力,让他能全副心神,对上那手握鬼刀的人。   而被沙舟身边的僵尸骨,也在沙舟一声不许偷懒的话后,戾气骤然暴增,从一具骨头架子,变成一个阴森森的‘人’。   他一变成人,呲了呲僵尸牙,一蹦一跳,跳进了峡谷里。   这磁场是真诡异,不但生人无法飞行,连飞僵都飞不动了,只能靠最原始的蹦跳,跳着走。   而被迫退出峡谷的蜀南柯,在看到沙舟的十八具铜尸,和白骨突生血肉,并还能听懂她话后,整个都木了。   恕他孤陋寡闻,这灵族之女所使手段,怎么越看越像魔修?   不是说灵族乃世间最干净的一族吗,怎么这灵族小姑娘所修的东西,这么邪门。   据说,灵族之女和修尸道的修士走的很近,这十八具栩栩如生,有异于其它尸傀的尸体,该不会就是尸道中的其中一道吧。   蜀南柯震惊,片刻后回神,也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不要钱的,往峡谷中猛丢符。   蜀南柯出自天阵门,阵符双道相辅相成,精通阵法者,符术不会太弱,同理,符术精湛者,在阵法一道上也多有研究。   沙舟面色冷肃,放出帮手后,便开始观察起了谷中的人和那他手中的鬼刀。   这人是他们先前见过的魔修,他只比他们早一点抵达这处峡谷,若是早前没见过他,沙舟许是会错认为他就是此地的守关者,但是现在,这想法明显不成立。   他看上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不,不只是附身那么简单。   这具身体没有元神,他的元神似乎已经丢了,现在,这个魔修体内装的东西,是一柄刀。   刀?   若是她没看错,眼下,不是他在控制刀,而是刀在控制他。 第84章第84章   鲜红的精血,没入棺中尸体,那静静平躺着的尸体,莫名的,多了一分鲜活。   “凤尊,祭坛中雷云酝酿了数万年,天道已经明确告诉了你,它不允许你复活老祖,就算老祖真如你所愿,复活了,你与老祖,也踏不出这祭坛。”   凤鸣圣尊神情依旧,冰蓝的眸子注视着棺中尸体:“那又如何,它不许,本尊逆了它便是,谁也别想阻止你老祖复活,烛下影,墓已开启,你离开。”   烛下影看着劝了几千年,依旧执迷不悟的人,沉重道:“万千雷劫、十八天龙锁,凤尊,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走,如此多的雷劫,他能往哪里走。   踏出石坛,他必死无疑。   天道祭坛,不会允许他们任何一人踏出。   凤鸣:“这些雷劫,针对是我与他,而非是你,你只管踏出去便成。”   烛下影沉默。   不愿走的意思,明明白白露在脸上。   风鸣看了他一眼,悠悠起身,脚不沾地,飘飘落到万阶石梯口。身影刚一出石坛,头顶就轰地砸下了几道银雷。   银雷如金鼓荡漾整个天地,凤鸣脸色刹时变得苍白,一丝淡金色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她神情淡淡,仿佛没感觉到痛,掀眼,目光平静地睨着满天银雷。   片刻后,一条白绫从她袖口倾飞而出,猛得往烛下影抽了过去。实力碾压,烛下影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她的白绫抽出了石坛。   他的身子刚离开石坛,密布祭坛中央的银雷,宛如找到了猎物般,疯狂往他身上袭了去。   万阶石梯入口处,凤鸣一身气息陡然暴增,干净不染尘埃的女子,刹那间便成了妖魔,掣天煞气,犹似要将天地撕碎般,让人胆颤心惊。   她气息刚释出去,那追着烛下影劈的银雷,势头一转,似乎找到真正要劈的人,全往她所站的石梯劈了去。   凤鸣不避不闪,任由银雷袭身,袖中白绫系在烛下影的腰上,无边无际,直直把烛下影送出了天道祭坛。   “离开,别再回来,也别去破掉本尊的杀阵,不然,本尊定不会留情。”清冷嗓音充斥整个祭坛,白绫也随之回到了云宵中的石坛上。   而凤鸣则无数银雷劈下后,本就苍白的脸颊,白得不再有一丝红润,她转身,轻一旋,落回了石榻上。   倚上石榻,她眸子轻一阖,再度陷入了缓慢的呼吸中。   银雷失去猎物,似乎暴躁了,劈得愈发凶猛。而牢牢锁住石坛的十八根铁索,晃动的也莫名快了几分。   天道祭坛外,烛下影昂着头,看着不知被什么东西限制在祭坛中的银雷,锋眉一横,迈步,没有任何犹豫,欲再入祭坛。   不想刚踏出一步,那暴躁的银雷便转向了他。   似要摧毁天地一切的力量,阻断了他回去的步伐,他黑眸一凛,果断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烛下影肃立天道祭坛外,如一尊雕塑,站了许久,也不知做了什么决定,他手一挥,扫去一身潦倒,转身,离开了天道祭坛。   “烛下影,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石坛上,风鸣阖着眸,卷翘眼睫颤了颤,低喃了一声。   与此同时,沙舟所在的峡谷中,那被不知名东西附体,手举鬼刀的人,不知疲惫,不知疼痛,依旧与断离纠缠着。   这是一个杀不死的人。   左胸都被双剑对穿了个窟窿,依旧不知畏惧,与断离缠斗着。   更诡异的是,斩断了他的四肢也没用,四肢刚离开主体躯干,就会又飞回去,镶嵌到身体上。   这东西,已然变成了怪物。   强大的力量,将整个峡谷破坏殆尽。   峡谷内,鬼气深深,藏在沙下面的尸兽全暴露出来,尸兽挤满了整个谷道,看得人头皮发麻。若不是沙舟以墨斗线封了山谷,这会儿,这些尸兽怕是早就冲出来了。   “端池道友,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以阵法与符对战的蜀南柯,已手段使尽,战斗才拉开没多久,他主杀的阵盘,都已经消耗了十二个。 第85章第85章   破坏殆尽的峡谷,鬼气俱散,天空恢复清明。   断离与沙舟并肩而立,吹拂过的风,把两人颜色接近的衣裳,吹得交织如火。二人看着东面升起的异状,瞳底都浮现凝重。   断离略显冰凉的大掌,依旧揽在沙舟的腰侧上,他的体温很低,气息也极是干净,微微沉敛的刀眉外露着谨慎。   他侧头,道:“主墓应在那方,邪气渲染整片天空,小舟,凤鸣仙尊的主墓,怕是出了问题。”   传承墓与别的墓不同,正常情况,传承墓该是清明的,哪怕墓中有危险,那危险,也是来自墓主的考验。   传承大墓,绝不可能邪气森森。   沙舟眼梢轻蹙,分析道:“那不是邪气,是煞气。煞气与鬼气尸气皆不同,是由阴邪之气汇集而成,有煞气的地方,绝对有邪祟。”   “这个墓,有些古怪,绝非只是简单的传承墓。”沙舟肯定道。   说罢,她转身,想看看后方那柄鬼刀。   身子还未挪动,眼角余光一移,便瞅到了腰间搁着的大掌。   她眼睛甫一睁,抬头,古怪地瞥着断离。   断离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发现她打量,一派坦然地将手掌滑了下去。   太光明正大了,沙舟楞了楞,转头往已经毁掉的峡谷看去。   峡谷这会儿已不能称峡谷,两边崖壁被刚才从天降下的数万刀锋,削得只剩下一点幅度。落下的石块,将整个峡谷填满,乱石磷峋中,一柄鬼气森森的大刀,带着噬人锐光,孤零零竖立在巨石上。   对面,蜀南柯发冠碎裂,披头散发,一身狼狈地从乱石中爬了出来,与他一起爬出来的,还有脑袋都被石头砸歪了的飞僵。   看到飞僵,沙舟眼睛一瞪,倏地想起自己的铜尸。   控尸铃蓦然上手,赶忙摇动。   叮叮当当,规律的铃声转响,乱石下转来的声动,十八铜尸挣脱身上石头,慢吞吞爬了出来。   一出来,它们那不是歪了头,就是歪了胳膊和腿的身子,差点没把沙舟心痛死。   坏了,坏了,全都坏了……   她师父又得忙了,十八具尸体,以她师父不怎么灵活的手指,还不知道会补出个什么样子。   沙舟心痛,把十八具铜尸装进圣棺里,然后神识联系沙瑞,让他出来干活。   飞僵倒是不需要沙舟补,爬出来后,胳膊机械地往上伸,把自己的脑袋端了端。   咔嚓一声脆响,他脑袋就周正了。   不过,周正的方向不对。脑袋对准了屁股,明明是在往沙舟这边跳,结果一蹦跶,却倒着跳了去。   沙舟:“……??”   飞僵脑子不灵活,跳了两下,都越过了蜀南柯,才发现自己跳错了方向,赶忙停下来,又端了端头,才把自己的脑袋放周正了。   这逗逼操作,看得沙舟忍俊不禁。   笑了笑,窈窕身子甫一冲,飞到半空中,口中咒术轻念,一股吸力从她掌中溢出。被遗落在峡谷中的骨棺,冲破乱石淹没,一飞冲天,被沙舟收回了圣棺空间里。   飞僵看着骨棺被沙舟收回去,也想回去,然而圣棺空间却不对他开放,慢了一步,急得他团团转。   他跳飞到半空,那双因为是僵尸,而天然带有戾气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沙舟,想让沙舟把他也装回去。   这家伙似乎认准了骨棺,本能的,他知道,那口棺材能让他提升修为。   他骨头刚镶进骨棺那会儿,还曾想过要把骨棺抢过来,但在里面躺了不到半柱香后,他就冥冥知道,这口让他舒服的棺材,他抢不动。   别问一只僵尸,为啥会知道这问题。   反正他就是知道,他要敢抢,那口棺材就会像吞别人的骨头那样,把他也吞了。   他才不要被吞,所以,交房租,长期住…… 第86章第86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修真者一生追求财侣法地,圣物与圣尊传承的诱惑,实在太让人心动,烛下影一个此路不通,又岂能拦得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瀑布下,结伴而来的人,只稍观望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墓中所有人,都在往东面赶,大伙脑中冥冥都已知道承传与圣物在何处。连已成魃的紫皇,都受墓中生起的意志影响,驾驭着赤云,往主墓飞来。   不过他并没去和沙舟汇合,而是一路狩猎着双宗的人,一路往东走。随着时间过去,墓中隐而不现的煞气,就愈发让他敏感。   他与沙舟同样,皆猜测这个墓不寻常。   墓中血煞气息,与墓中处处煞地一样,都内敛匿了下去,可甭管怎么内敛,都瞒不过对煞极为熟悉的他。   整个墓地,走得最通畅的就属紫皇与佛皋,因为他们不受各处凶器守阵困扰。   佛皋佛法精深,所修之术,万邪不侵,各路阵法关卡虽凶险,却还拦不住他前进的脚步。至于莫叹光和殷南桌,两人一人在西,一人在南,离沙舟相距甚远,各有各的际遇。   又是半月过去,入墓的修士已损三分之二,沙舟也终于抵达了那有人守关的瀑布下。   轰隆隆的水声,如狂雄怒吼,激涌而下。   瀑布下,已有好些修士,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沙舟三人抵达,撒眼一望,发现竟已有上百人止步在了这里。   靖德州不愧为九洲实力最雄厚的一州,这些人里,竟有三分之一是出自靖德州。   别问沙舟怎么知道。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双宗出来的人,都穿着他们宗里提供的统一道袍,且身居高位太久,身上透着种优越感,满脸的桀骜,沙舟想当没看到都不行。而能与他们聚到一起的,也只有同州出来的人。   沙舟三人的出现,引起了双宗的注意,瀑布下,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刹那间剑拔驽张起来。   两方人一照面,便隔空对峙了起来。   与此同时,瀑布半腰,那以水聚出来的四个字,依旧高悬当空。字中,时不时便有剑意飞倾而出,拦阻着欲要越过瀑布的修士。   到了这会儿,大家几乎都已明白,这一道关卡,与他们早前遇到的凶器守关不同,这里守关的是一个人——真正的人。   那人此刻就在瀑布悬崖上,但他隐藏了身影,众人查探不到他的真身。   此人修为在他们所有人之上,乃是合体圆满境的修为,他虽隐藏身影,但气息弥漫整个空间,在以自身之势,碾压着大家。   沉沉压下的威力,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头顶,眼下,只有少数人还有越上瀑布的力气。   入这个墓的,修为只在元婴与化神,一阶之差,天差地别。修为低时,还有越阶战斗的可能,但修为越高,越是难翻越境阶这座大山。   当然,沙舟除外。   她随身携带圣棺与自家老祖宗,一出手就是群殴,乃是例外。   就比如这会儿,大伙在观察四周的同时,都在外释灵力,抵御上方强者威压,而沙舟则直接泄出圣棺力量,把这股威力挡了去。断离本就是合体修为,这威压对他不具威胁。蜀南柯却是已在自己脚边,放置了两个阵盘,用以减轻身上的压力。   气氛沉寂。   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朝瀑布顶端行了一礼,以灵力发出声音,谦逊道:“前辈是否是这墓中守关者,我等要如何才能通过前辈的考验?”   灵力之声扩散,所有人都等着上方的人回答。   然而,等了片刻,除了那【此路不通】那四个字中,划出无数剑意外,却不见任何回声。   不过,没有回声,剑意却已代表了他的态度。   这条路不通。   瀑布这地方是去天道祭坛必经之路。烛下影在此设关,已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到底还是违背了凤鸣圣尊之意,插手了。 第87章第87章   云端高坛,凤鸣圣尊心底在打什么主意,无人清楚。大墓内隐而不现的各处阴煞,随着墓中主人的意志,开始浮出水面,然后速度抽离原地,犹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往东方面移去。   墓中的人只感气息浮动,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地方,随着某种东西的升起与离去,刹那间变成了死地,似乎所有的生机,都被转移去了主墓。   离主墓极远的地方,这些被煞气支撑而成的地界,山川寸寸崩塌,青山不及眨眼,变成废墟,河流不过瞬息,就成干枯河床。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妖兽,察觉到了夺命危机,成群往东面转移。墓中速度稍慢,还未赶到瀑布的各方修士,看着突起的异变,大惊失色,御剑拔腿狂奔。   而游走在外的紫皇,则在煞气涌出刹那,清雅眸子紧紧一蹙,似是明白了什么,闲散的身姿,宛如一道从天际掠过的青锋,不过几息,便直接从烛下影守着的瀑布上空跃过,飞向了千里之外的天道祭坛。   在飞跃过瀑布时,下方蹿出了自家小徒孙的气息。   他垂目望了一眼,见沙舟竟开了域界,已和双宗之人拉开了阵势。   他眉锋半蹙,脚下赤云果断一分为二,送了一半进沙舟的域界中。刚一送过去,域中几个虚影内,紫皇虚影的脚下,便多了一团火红的云彩。   瀑布悬崖上,察觉到有气息越阶,烛下影眸子一凛,发剑赫然飞出剑鞘,划过长空,掠着必杀之意追击而出。   不想,这剑意才追出去一瞬,半空蓦然地拍下了一掌。   掣天霹雳的掌力,带着一种烛下影从来没有见过的气息,以绝对霸道姿态,将他的剑意,拍向了地面。   两股强悍的力量,落地刹那,气压山河,震得山崩地陷,瀑布上方的河流,都因这两股力量的贯入,而瞬间转了道,竟出现河水逆流之相。   而那些欲翻越瀑布的修士,还未抵达瀑布悬崖,就生生被上方传下来的力量,给碾压掉下了飞剑。   一群人,没一个幸免。   扑通,扑通,全掉进瀑布下的深潭里。   这变异来得猝不及防。   烛下影身子一晃,飞到半空,看了眼被拦在瀑布下的修士,又看了眼,已遁去天边的那团红云,果断拔身紧追了去。   下方修士虽多,但加起来也比不过,刚才掠飞而去的人。   若这人去了天道祭坛,以他实力,破祭坛并不难……   必须拦住他。   *   与此同时,展开神通域界,与双宗修士对峙的沙舟,也明白了紫皇的打算。   紫皇老祖让她速战速决,墓中的大家伙现身了,就在主墓。   这东西,似乎是想用煞气修炼什么邪功,在疯狂抽调整个墓中的煞气。还道煞气紊乱,有鬼煞、血煞和阴煞,这么多邪煞汇聚,一旦让对方邪功修成,必成后患……   煞只是一种能量,多生于邪地,恶地,但实质上却并不分正邪,落在正派人手里,那是罚恶扬善的力量,但若落入所图不轨者手中,那便是凶器。   沙舟他们这一脉也修煞,但只把煞当能量用,且绝不修血煞。   哪怕血煞非是他们造出来的,也绝不借用。   血煞代表血孽,一旦血煞出,那就证明着这个人,百分百干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沙舟听到紫皇说有血煞,果断不再和双宗之人废话,清绝脱俗的面容,浮现杀意,以域中强大的气机,死死抑制住双宗之人的域,启手便是杀招。   以五行符咒开道,四棺为先锋,直接碾压双宗的人。   沙舟的域神通,从一开辟出来,就和别人不同。   别人的域,都是以自身力量开辟,再以五行为基础,功法为攻,灵根为辅而成,若是炼出法体,域内还会多一个法体。但沙舟的域神通,却不是以自己力量开辟出来的。她开辟这门神通时,借了圣棺的力量,然后是以圣棺为基,凶棺与老祖们的虚影为攻,万道符人为辅的域界。   以圣物开域,神通初成之际,就与众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双宗修士的域,在沙舟域中展不开的原因。   这是一个绝对力量的域,域中杀机弥漫,哪哪都能夺人性命,唯一的防御便是圣棺自带的防。   但就是这一点防,沙舟却觉得够了。圣棺为圣物,攻防一体,世间能破圣棺防御的人,少之又少,没几个人能越过凶棺与老祖们,逼杀到她跟前。 第88章第88章   断离淡淡看了眼莫叹光,脚步一迈,错过他,走到沙舟跟前,清越嗓音莫名低柔了两分:“如何,可需调息。”   “无防。”沙舟回了他一笑。   断离看她灵力有些紊乱,刀眉轻蹙:“别逞强,前方情况如何我们不得所知,还有时间,不若调息片刻。”   “不必,紫皇老祖已去了前方,他让我们快些过去。”沙舟回道,目光落到断离脸上,问:“你感觉怎么样?”   仔细端详了片刻,素白手掌一伸,递了张安魂符给他。“地魂有些不稳,先安魂。”   断离顺手接过,装进了云袖里。未了,还递了颗丹药给沙舟:“极品灵丹,无有丹毒。”   断离知道沙舟不常吃丹药,她曾说过,是药三分毒,服太多丹药,会对经脉有影响。   一侧,莫叹光瞅着断离手上那颗,蕴着庞大药力的灵丹,手一伸,两根手指头搓着下巴,眼珠子若有所思地在沙舟和断离身上,来回打量。   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两人明明是最正常的对话,为啥他有种插不上嘴的感觉。   沙舟未有拒绝,接过灵丹,直接塞进了嘴里。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墓地正在崩塌,此地并不安全。”   沙舟与断离交换完符和丹,佛皋脚踏莲华圣印,从远处树端一步一步走来。圣洁佛袍随风摇曳,清越眼睛低垂,不管何时何地,慈悲法相都极为庄严。   “对对,墓地崩塌,绞杀着内里所有生灵,小丫头,本座先走了。”   经佛皋一提醒,莫叹光赫地想起,他是怎么被逼到瀑布这边的。打了一声招呼,身姿拔地而起,踩着灵舟便飞上了瀑布悬崖。   悬崖上的守关者已追着紫皇离开,上方威压已灭,如今要翻过并不是问题,这会儿,墓中所有人,几乎都已知晓传承墓在崩塌的事,莫叹光一动,好多人也跟着动了,争先恐后攀上了悬崖。   沙舟与断离对望了一眼,身子齐齐飞纵,往悬崖上奔了去,佛皋紧跟其后,落后二人一步,也上了悬崖。   所有人一奔入悬崖,受墓中意志影响,想也没想,全往一个方向涌了去。   “大师,依你之见,御灵笛是否真在此墓?”赶了一会儿路,沙舟眺望天际,有些不确定地问后方的佛皋。   她有些怀疑,墓中是否真的有御灵笛了。   到了这会儿,凡是有点眼力的几乎都已察觉到,墓中,有一股极强的意识,在影响着他们的判断。   有的人,甚至已打了退堂鼓,想要停下前进的脚步,但奈何四周景物已现虚实之相,空间明显是在崩塌,唯有脚步前进的方向是生路。   “阿弥陀佛,在与不在皆不重要,我等未有选择余地。”佛皋低道。   断离身影掠出残影,与沙舟并肩而行,沉道:“墓中意识,既以御灵笛诱惑我们,那此墓,便必有御灵笛。”   “此话怎么讲?”沙舟不明。   断离:“圣物有灵,若只是一虚幻之物,绝不可能影响整个墓穴空间。墓主必是借了圣物之力,方才能把御灵笛的讯息,笼罩整个空间,并引导入墓者去争夺。”   沙舟眉梢一紧:“等等,我们好像是入墓一天后,脑中,才冥冥有了御灵笛在何处的消息吧。”   断离颔首。   沙舟惊诧道:“那按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有人操控了御灵笛?”   “极有可能。”佛皋佛珠轻抛,缠到素净的手腕上,法相透出凝重。   沙舟看向佛皋,慎重问:“大师,世间除了我,还有谁能操纵御灵笛?”   御灵笛乃灵族圣物,从古至今,操纵它的人都只有两人,一人为御灵台的台主,一人为御灵台的灵子。   因为,这是独属于御灵台的圣物。   它是上天赐给御灵台,用以守护太极鼎的稀世珍宝,没得到太极鼎承认的人,根本无法催动它。   佛皋语气肯定:“无,正常情况,只有你能操纵它。”   他虽出自御灵台嫡脉,但没经过太极鼎的承认,他也无法驱使御灵笛。   “世事无常,御灵笛已离开灵域数万年,在它易主那一刻,许是就已生了变故,如今情况,贫僧也不清楚。” 第89章第89章   紫皇精眸若有所思地凝在烛下影身上,“你既知晓出口,为何陷入墓中三千年?”   烛下影:“不便相告。”   紫皇缄默片刻,视线一转,目光落到万阶石梯的方向。   万阶石梯早已被浓厚的雾气淹没,紫皇眸光如刀,拨开层层浓雾,直视蜿蜒入天际的石梯。   石梯悬空,没有任何支撑物,宛如剑峰从天倾泻而下,看着极是诡异。   “你在为上方所困的那只妖,隐瞒什么?”紫皇脑袋轻仰,目光逼视石梯上空。   紫皇毫无忌讳,一语点出高坛上,所囚之物的身份。   烛下影闻言,略带郁气的眸子甫一睁,锁定紫皇,垂在身侧的剑,瞬间蹿出锐光,威胁地朝紫皇扑了过去。   紫皇眉宇轻蹙,脚步轻滑,轻巧闪避开烛下影的利剑。   烛下影声音冷沉:“离开。”   “抱歉,没拿到御灵笛,我不会离开。”紫皇袖口轻扫,身姿一转,背向烛下影。   脚下力量外泄,震退烛下影,道:“天都阵中煞气太浓,你不宜久留,还是你先出去吧。”   炽热的力量,裹挟着阵中煞气,如激起的浪花,猛地推向烛下影。   烛下影神情一惊,身形出现刹那间的不稳,被煞气掠着,猛往阵中坎位方向倒飞了去。   他额头一蹙,当即撕开一张符,稳住身子,等再回头时,那与他对话的人已不见行踪。   *   万阶石梯上,紫皇青衣白袖,黑亮头发被入口激烈卷过的风,吹得恣意张扬。他双手负于身后,脚步一迈,毅然踩上了石梯。   刚一踏下去,上空雷鸣轰响,一道粗壮银雷犹似银龙,张牙舞爪撕裂浓厚煞气,从他头顶骤然降落。   紫皇神色微变,身形灵巧旋转,落到了石梯外。   石梯上空石坛处,银白身影伫立石梯口,冰蓝眸子内敛,狐疑地看着满天煞气。   奇怪,早前墓中升起的煞气,明明已到了能掩盖天机的地步,为何煞气全部回拢祭天,天道杀意却还锁在她身上?   这么浓的煞气,为何还遮掩不住她的气息。   凤尊疑惑。   她眸目,看了眼万阶石梯下凛然而立的男子,随后视线一转,看向一侧的棺材。   下方,紫皇脚踏赤云,蹙眉轻立。片刻后,精眸轻一阖,再次传声给沙舟。   “小舟,将天都阵中的煞气化掉。”   阵外。   开启道眼,直观天都阵本真的沙舟,正在想着该从哪个方位入阵会比较轻松,听到紫皇的话,她乌黑眸子微一睁,回道:“化掉煞气,天都阵便会暴露在人前。”   “老祖,你不是说天都阵中困了一个妖吗,若是没有煞气挡关,天都阵一现,外面的人必会一拥入阵。”   紫皇:“煞气一直不化,许是真会蒙蔽天机,让内里的妖,找到机会冲出来。”   沙舟慎重道:“可若没煞气拦路,天都阵怕是没办法阻挡数百修士的进攻,这个阵,很有可能会被破掉。”   紫皇:“化掉煞气后,借十二天雷为力,排三矛阵与正反四象阵。”   沙舟一听紫皇提到的阵法,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白了老祖,我这就化煞。”   三矛阵与正反四象阵皆是道家迷阵,这两个阵法的共同点,便是虚实相生,正反相逆,一旦踏入阵中,便会立即迷失方向。且三矛阵还有幻境之能,一寸之地,眼前出现的,极有可能便是刀山火海。   沙舟清楚,紫皇老祖这是想让她用这两个阵法,掩盖天都阵,并拖住他们的脚步。   圣物与传承就在眼前,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前方厚重的煞气上,沙舟看了眼四周,当机立断,传音给断离。 第90章第90章   雷丝密布的阵法内,两股力量轰然相撞,空间扭曲,炸出无数星火。   随着修为进阶,沙舟已有调动圣棺攻击的能力。   圣棺攻击乃是镜像,多少力量打在棺身上,棺身就会折射相等的力量,回击攻击者。力量余波犹在,圣棺光洁的棺身上,蓦地再升起力量,冲向了天际。   沙舟神色冷肃,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旋即暗下眸光,肃穆地再次招灵。   【九洲有将,顶佩三花,真武威灵,驱邪化煞,急急如律令——】   律令落下,空间内,极盛神威蓦然升起,一柄惊天巨剑,宛如斩裂了时间空间,轰地一下落在天都阵中。   沙舟不知阵中十八根铁柱有何用意,所以只招了真武大帝驱邪化煞之力,一剑下去,阵中煞气瞬间震荡。   与此同时,沙舟刚才埋在铁柱下的十八张破煞符,也燃烧了起来。   煞破符、天雷、神威巨剑,三方同时运转,阵中聚煞之能与煞气,瞬间荡然无存。   被煞气淹没的天都阵,刹那间暴露人前。   阵外众人只感空间微荡,眼前影物迭换,一道道银雷犹如天罚,无情地劈在大地上。肉眼尽头除了银雷,还有十八根惊天巨柱与一条通天石梯。   极雷之下,灵族之女身形一晃,脚步忽前忽后,快速往中央地带的石梯移了去。除此之外,那石梯下方,还有一青衫陌生人。   此人一身落拓,乌发未束,如泼墨般飞扬风中,他宛如一个守关者般,平举法剑,神情清洌地站在那里,他的腰侧还佩着一把竹笛。   众人不知道他是谁,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热地聚在他身后的万阶石梯上。   见沙舟已快抵达石梯,那些为着传承,为着圣物而下墓的再也按捺不住,蜂拥着踏入了天都阵中。   然而刚入阵,他们便跌入了正反四象与三矛阵中。   断离的速度最快,惊鸿一掠,便踏进了阵中。刚一进去,他就接到了沙舟的传讯。也不知沙舟和他说了什么,他脚踏八卦,极快脱出正反四象与三矛阵,旋即一落步,直挺挺当起了守阵人。   在场,只有两人未动。   一是佛皋,二是殷南桌。   佛皋是佛修,天生便对某些东西,带有直觉。   他手中佛珠快速转动,一双佛目直视石梯尽头,清冷眉宇透出凝重。   “阿弥陀佛,劫数啊……”   佛目之下,佛皋只觉通天石梯上方,污秽之气渲染半边天空,在这秽气下,一只被无数银丝束缚着的冰凤,通身杀孽,犹如一尊恶佛,而在冰凤腹部之处,还有一魔息,躁动不安。   冰凤与魔气相辅相成,因果线将两者紧紧绑在一起……   此等异状,他平生未见,万阶石梯上的东西绝非常物。   “大师,你怎么没入阵。”一侧,同样未入阵的殷南桌,手执一张图,回身看了眼佛皋。   佛皋未语,踏着清圣的莲华圣印,围绕着阵法走动了起来。   他每走一段距离,就会从手中佛链上,拆下一颗佛珠,打入地中。   殷南桌见他不说话,扭回头,瞥着手中画像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将画卷收起来,嘀咕了一声:“师父,你可以安息了,便宜大师兄还活着。”   说罢,他身形一晃,也入了阵。   *   万阶石梯最高处的石坛上。   紫皇脚踏赤云,一袭青衣迎风荡漾,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少年,清寂地肃立在石坛边缘。   他目光淡淡地看着对面,业孽缠身,生了双异瞳的女子:“冰凤乃天地最圣洁的神兽,你何至于落得如此……”   惋惜的语气,让对面被自己力量反噬的风尊有些不谑。   “你一个邪物,有何资格说本尊。”凤尊抹掉嘴角血迹,冰蓝眸子,犹如尖刀逼视紫皇。   紫皇未解释。   正邪不在于身,而是心。   正也好,邪也罢,有颗仁者的心,便是正。   紫皇轻叹,清隽双眸落到石坛,唯一陈放的棺材上,看着棺中栩栩如生的尸体,脸上浮出明悟。   “他死于天劫之下,天道不容他,你想复活他,是在违逆天道。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复活,也会再被天劫覆灭,何苦呢。”   自炼自尸的紫皇,在见过凤尊与棺中尸体后,便清楚了这处天都阵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试图复活一具尸体,然而这具尸体,却是天道不允许存在并现世的,再加上,这里有个明明生机已灭,却不知用了何法,让自己活下来的神兽。且,这只神兽还抱了逆天的心思,双层因素下,天道又岂会袖手旁观。   “在见到你之前,本座确实担心他复活后,会再次被天劫覆灭,但现在……你既都能安然存于世间,那他亦也能。”   都是明眼人,紫皇能看清此中一切,凤尊同样也能看出紫皇非人。   一个非人非魔非妖,没有呼吸的存在,让凤尊看到了希望。她双眸一凛,石坛上,极寒之意扩散,朝着紫皇笼罩了去。   寒意所过之处,地面瞬间结成了冰。   “小子,你便留下来陪本座吧,棺中之人什么时候复生,本座便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紫皇不动,脚下赤云甫一扩,炽烈热浪翻腾而起,刹那间化去寒意。   “复生,冰凤,你见世间有谁能死而复生了。”紫皇扫出寒气,掀眸,淡漠地看向凤尊。   凤尊:“你不就复生了。” 第91章第91章   烛下影执意不放行,冲突一触即发。   沙舟眸子微暗,想了想,铁索骤然蹿出手心,如黑蟒出笼,找准方向,快速蜿蜒进三矛阵中,将陷入阵法内的殷南桌给带了出来。   殷南桌一惊,来不及反应,便感一阵天旋地转。再错眼时,跟前已出现烛下影的身影。   “二师兄,大师兄就交给你了,我先行一步。”   刚把人弄过来,沙舟步伐一抬,当机立断,踏上了万阶石梯。   烛下影神情惊变,举剑欲再拦击,剑意还未倾射出去,一条人影就撞上了他。   见烛下影朝沙舟出剑,殷南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眼睛咕噜噜一转,连嚎带叫,逼红了脸,一把扭住烛下影的胳膊。   “大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师父临终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一再交待我,等这座墓正式开启,一定要来探你生死。”   “你还活着,师父他老人家死也瞑目了。来来来,快给师父上柱香,我来找你的时候,把师父也带来了,就希望他能第一时间看到你。”殷南桌说着,手在乾坤袋里一探,摸出个灵牌,就往烛下影手上一塞。   然后迫不及待取出三根香,点燃了递给烛下影。   这一番操作,也没谁了。   烛下影被这突然多出来的师弟,给弄懵了。   等到看清楚手上抱着的牌位,再错眼,沙舟已顶着无数银雷,强上了万阶石梯。   他步子一抬,欲追上去。然而身边有个胡搅蛮缠的殷南桌,殷南桌心知沙舟把他弄过来是为了什么,这会儿又怎会让烛下影去追人。   手一伸,扭住人:“师兄,你要去哪,快给师父上香,师父等你这柱香,等了一千多年。”   “休要胡乱攀扯。”烛下影剑一横,扫向殷南桌。   殷南桌眼睛一瞪,果断把烛下影手上的牌位抢过来,高举胸前。   “好你个烛下影,我为师命,不顾危险,千里迢迢下墓来寻你,不想你却欺师灭祖,见了师父不叩拜,还要打杀我。”   “你这个逆徒,师父临终前对你牵肠挂肚,你这就么对他,你想让师父死不瞑目,哼,你——给我跪下,上香。”   殷南桌举着牌位,手一挥,放出三具尸傀。   三尸傀受他手上控尸链的操控,一出来就将烛下影团团围在了中央。   看到这三具尸傀,烛下影当即便明白,眼前的人怕不是胡诌,而真是他离开后,师父所收的徒弟。   因为,这三个尸傀,是他与师父一同研究出来的。   烛下影看了眼已找到上石梯办法的沙舟,又回头看了眼举着清虚牌位的殷南桌,喟叹一声,剑一收,冷清道:“你们不该下墓。”   “你是师父何时收的徒弟?”烛下影看着牌位,问。   “哟,认人了,还当你要继续当瞎子呢。”殷南桌哼了一声。   师父果然没说错,便宜大师兄不认识他,但肯定认得这三具尸傀。   殷南桌:“一千二百多年前,师父他老人家兵解前收的。快点来上香,上完香,咱们去帮沙妹师取御灵笛,取完了就走吧,这鬼墓,有啥好呆的。”   殷南桌见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也收了继续作妖的心。   “御灵笛不能取走,上方囚禁的虽是妖,但同时,也是我们的长辈,这位长辈已堕魔,只有御灵笛能压抑她的魔性。”烛下影说罢,拿起香,郑重地朝清虚牌位叩拜了三下。   等他行过礼,殷南桌便将灵牌收了起来:“取不取,不是你我说了算,得看沙妹师。”   “你守在墓中三千年,我给你讲讲外界的事,你若知道了前因后果,便知沙舟师妹为何非要御灵笛了。”   殷南桌对这便宜大师兄,有点失望。   以前师父没少在他耳边提这位大师兄,每次提起,话里都透出浓浓的欣慰,说他惊才艳艳,天赋卓越,可现在……   眉头紧夹的苦逼脸……这大师兄,一看就是个优柔寡断的。   这性子,可和师父口中的大师兄不一样。   烛下影完全不知道殷南桌在怎么埋汰他,看了眼万阶石梯:“小心,这石梯上的银雷比任何地方都强,且还有阵法,你跟着我的步伐走。”   说罢,他脚步一迈,带着殷南桌便上了石梯。   石梯上有阵法,每百阶一阵,但若是下对了脚,便不会触发这些阵法。   殷南桌对阵法一窍不通,听到有阵法,果断收脚,乖乖跟着烛下影走。   他也趁隙,将沙舟一身恩怨讲给了烛下影听,并很直白地道,御灵笛是灵族圣物,清虚与烛下影皆是灵族后裔……   殷南桌给烛下影讲这些,就是想告诉他,前方的沙妹师对御灵笛势在必得。还有,最好别招惹这位沙妹师,这位沙妹师修为虽只在元婴,但手上却握有两尊大神,那两位大神,可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烛下影一路无语,心里在想什么,殷南桌不清楚,也不想去猜。   大师兄与沙妹师之间,他选择的是沙妹师。若是便宜大师兄一意孤行,非要阻止沙舟取御灵笛,那他也不介意同门相残。   万阶石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紫皇能破识路上阵法,沙舟同样也识得。诡异阵步,忽远忽近,通畅无阻地步上了高坛。 第92章第92章   紫皇看到了冰凤眼中的悲凄,却没去管。□□出龙,身形一晃,犹如掠出的龙卷风,朝着冰凤横扫而去。   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   为一已私欲,残害人命——当诛!   高坛上,紫皇与冰凤再次拉开战局。两股相撞的力量,犹如天空炸开的烟花,绚丽而又致命。   下方,一副棺材静静停靠,不远处,沙舟双目失神,神情恍惚站在石榻边,身边御灵笛的声音,缕缕萦绕,生生将她与战场分裂了开。   没有一丝战斗余波,能波及到她。   凡是力量靠近,皆会被音符搅杀在当空。   脑中无数画面,犹如潮水跌宕,冲撞着她的心神。   那是灵族的由来与发展。   灵族是由太极鼎从天而降后,突然出生的种族,生来使命便是守护太极鼎。随着时间推移,灵域中逐渐出现了别的生命,万万年后,那里总算有了十来个人。灵域很平静,没有什么曲折的历史,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唯一算有曲折的,便是与之共生的太极鼎。   因为,忽有一日,太极鼎内飞出一颗佛心,照亮了整个天际,一时间,大地佛光万丈。   这颗佛心一出,便割裂了灵域。   那一代的人,冥冥中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空间内,有一个佛域开辟了出来。灵族,佛域,就此立世。   数不尽的岁月里,一只喜欢在太极鼎下睡觉的麒麟,突悟天意,立了妖族。   妖族一立,三域成型,成型那日,灵族年纪最大的族长,得了一天赐神物御灵笛。   御灵笛能以灵声,敲击太极鼎,使太极鼎发出声音。   太极鼎的声音,有震碎九洲之能,也有抗击天威之力。直到那时,得了御灵笛的人才知道,这太极鼎是天道用以镇压人族气运的圣物。   也就是那时,三域才知,在他们之外,竟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于是,九洲逐渐有了三域传说。   跟随御灵笛的视线,沙舟看完了灵域祥和的一幕,画面一转,便是御灵笛曾在九洲的经历。   这经历不及它在灵域的百分之一,却楞是精彩地让人叹为观止。   而在这所有经历中,冰凤与棺中尸体,留给御灵笛的画面是最多的。   御灵笛显示,冰凤一开始,其实只是妖灵,乃是它的主人文乐圣尊在极寒之地驯化的妖兽。   这只妖灵很活泼,明明是妖兽,却颇通人意,文乐圣尊心喜,以万年圣果与自身修为,助其转化妖力,成为了一只妖。成妖后的冰凤,爱上文乐圣尊,在两人相处中,文乐也逐渐喜欢上了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妖。   成妖后的冰凤极是离经叛道,无仁受之心,除了文乐圣尊能约束她外,一切行事,端凭喜恶。   文乐圣尊保留了灵族慈善不争的心,而冰凤却喜欢争,喜欢抢。   两人结为道侣之后,冰凤背着文乐,犯下了不少杀孽。就如冰凤所道那般,在九洲,哪个修者没犯过杀孽,这杀孽除了天劫难渡之外,并不影响其他。然而坏就坏在,冰凤想延续文乐圣尊的血脉。   文乐深知,他与冰凤不能有子,若是一般妖,生了便生了,哪怕正道不容,他多护着些就成。但冰凤不同,她是妖灵而成的妖,她诞下的孩子,不是正道不容,而是天道不容。   所以,文乐并不赞同冰凤诞子。但冰凤一意孤行,用秘法让自己承了孕,便躲了出去。   一直到要诞子时,方才通知文乐。   妻子都要生了,文乐还能怎么办,只能无奈应劫。   文乐不知自己出自何处,但天道却是知道的。灵族血脉,绝不可能由一只妖兽所转成的妖诞生。   儿子出生那日,天罚降临,这天罚劈得明明是冰凤和其怀中之子,但文乐为护妻儿,毅然踏入了天罚中,与他们一起应对天罚。   而那时,冰凤见天罚汹涌,深知这一劫难渡,第一时间便要掐死怀中幼子,许是血脉相连,文乐见过孩子后,却不忍这孩子丧命,夫妻二人,在天罚中僵持了起来。   最后,文乐散尽一身修为,护下了冰凤与幼子,而自己则死在了天罚之下。   魂飞魄散。   冰凤一生心系文乐,她不接受文乐就这么死了。   从天劫下逃出来后,她将自己不听劝阻,文乐豁出命护下来的幼子送给了文乐的挚友,自己则远遁而去,杀了无数人,以别人精血为文乐尸体护住生机,最后,她踏遍河山,在无边海设下大墓,想铸魂复活文乐。   然而,她的这一举动,再次激怒了天道。   由她亲手设下的大墓,竟自生了天都阵与天道锁。   冰凤不认命,以墓主人的意识,在墓中设下无数煞地,然后静等他日来人破煞,助她出封印。   沙舟看完御灵笛所传递的消息,整个人都木了。   这冰凤到底是什么大冤种,把文乐祸害成这样不算,还想复生他。   复生后的文乐,还是文乐吗?   纵观文乐一生,所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便是让自己的妖灵成妖,并还爱上了自己的妖灵。   一件出格的事,就毁了他的一生。   沙舟叹息,抚了抚手中的翠玉圣笛,然后将笛子放置在嘴角边,无师自通地吹响了一音。   笛声之威,如一巨棒,猛得敲击在冰凤胸口。   与紫皇激烈缠斗的冰凤,一声惨叫,身形不稳,忽地从半空掉了下来。   “冰凤,将你手中,文乐最后的那缕魂印予我。”沙舟吹响一圣笛,压制住冰凤的气焰,身形一晃,落到棺材边。 第93章第93章   冰凤看着棺中逐渐干枯的尸体,似是有了选择。   冰凤双眼闪过微芒,举步,一步一步走向石坛外的石梯。   “文乐,极冰寒地,我懵懂生智,视线所及是你倒映着我兽形的眼,温柔、包容,只映了我一个。这双眼睛,我舍不得……”   “你一生光明磊落,本该飞升仙界,却受我所累,落得天道不容……”   “文乐,百世之后,咱们再延续今生缘分。”   冰凤低喃自语,似乎是在述说他们的一生。   她缓缓走到石梯口,毅然踏出脚步。   石梯口处,数道雷光闪过。   这一次,冰凤没有任何抵抗。   她抬起苍白的脸,冰蓝异瞳盯着天空,片刻后,双膝猛地一跪,虔诚道:“天道,我以我妖魂起誓,百世积德,绝不再沾一丝血孽,只求你,给我一次再见他的机会。”   石坛上,冰凤祈求的声音落下,沙舟身上服饰骤变,那日紫皇渡劫,曾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纯紫道袍,蓦然上了身。   独属于她的道袍一现,沙舟一身气息瞬间变得庄严肃穆。   她素白手掌在空中轻一挥,一个法坛落在了她身前。   沙舟吐息,举香上前一步,叩首在法坛正前方。   【弟子沙舟,请香奉天地,冰凤修百世功德,洗今生之孽,若有违誓,元神入幽都,受万千孽火炽烧,直到覆灭方休。弟子恳请天地,网开一面,予她一次机会。】   朗朗声,似有沟通天地之能,带着神秘韵意响起。   冰凤作孽太深,天意自生天都阵,对她是抱了绝杀之心。这等天意,哪是冰凤一个誓言,便能求得一线生机的。   她若不助她一助,别说百世后,现在冰凤就会被天意抹杀。   天空中,无边银雷仿佛听到了沙舟的诉求,轰隆声犹如激鼓,酝酿着,却不见劈下。   冰凤见状,伏首跪地三叩首,然后手指一并,抵住额心,将自己灵台深处,那独属于文乐的魂印抽取出来,抛给了沙舟。   沙舟接住魂印,掀眸看了眼她,深叹了一声。   就在文乐魂印离开冰凤刹那,天都阵中万千银雷快速汇聚,拧成了一股骇人的粗壮巨雷。   硕大银雷犹如天降银河,泼洒而下,带着惶惶天威,冷酷地砸向了冰凤。   咔嚓一声巨响,凤啼彻响天地。   石梯处已无冰凤的绝美身影,只剩一头被天雷劈的发焦的凤凰。   自生而成的天都阵,随着这道天雷的劈下,刹那间消失墓中。   高坛晃动不止,那困锁高坛的十八天道锁链,随着天都阵的消弭,开始逐渐虚化。   “凤尊。”   悲怆的呐喊,从石梯下方传上来。   烛下影的身影恍惚,俯冲而上,踉跄奔向冰凤尸体旁。   沙舟看了一眼烛下影,心里有点不得劲。   转身,引燃棺材上的四张驱煞符,不过片刻,棺材与尸体便化成了灰烬。   “沙师妹,解决了?”殷南桌晚上一步,待爬上石梯,看到的便是一团熊熊烈火,与沉溺哀痛中的烛下影。   沙舟颔首,视线一转,冷瞥向跪在冰凤尸体前的男人。   这烛下影是个什么意思。   他伤心给谁看呢?   敢情她除魔还除错了……   一侧,紫皇□□一收,走到沙舟身前:“这处天坛已有崩塌迹象,先撤吧。”   沙舟嗯了一声,看了眼烛下影,道:“烛下影,你若不想她尸身被人觊觎,最好一把火烧了她。”   说罢,便跟着紫皇一起纵向了石坛之下。   冰凤是妖非妖。死后尸身恢复本真,现在的她,乃是一具比九阶妖兽更有价值的尸体。   她的尸体,可以说是一具瑰宝,身上每一滴血都价值连城,她尸体若是现世,必会引人疯抢。   这次入传承墓的修士,什么都没捞到,冰凤尸体将是他们唯一的收获。若不趁着那些人还没见到她尸体前,将之处理掉,回头,必将会出混乱。   该提醒的,沙舟已经提醒,烛下影要怎么处理,沙舟就管不着了。   殷南桌看了眼离去的沙舟,又瞅了瞅不为所动的烛下影,再一次鄙视起了自家这位有些拧不清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若不想这具尸体等会儿被人瓜分,死无全尸,还是听沙师妹的话,把尸体烧了吧。”   殷南桌有点心累。   这具妖兽的尸体,别说外人,就是他也很心动。若不是知道这尸体动不得,他都想把尸体分解了,装进自己兜兜里。   “你走吧,让我静一会儿。”烛下影看着冰凤遗体,低吟道。   殷南桌瞅着不听劝的人,暴躁了:“静什么静,外面的天雷巨阵已经撤掉,沙师妹布下的阵,拖延不了那些人多久,赶紧将尸体处理掉,不然,等会真会死无全尸。” 第94章第94章   西风斜阳。   滦凤州苍狼谷万里之外。   一处景物明明苍翠欲滴,却莫名透出丝哀败之像的山脉中,一绀紫罗裳少女,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环境。在她身侧,一靛青华服少年,容貌清雅,步伐洒脱,紧跟在其身后,也在打望周遭环境。   夜幕笼垂,四周景物跌换,观察地形大半天的沙舟,逐渐放慢了脚步。   走过一处乱石嶙峋地,沙舟眸子眺望远处,问道:“老祖,你觉得此地怎么样?”   这里便是断离曾提过的那处,与苍狼谷相邻,极适合祝由一脉修行的山脉。   这里的确阴雾萦绕,中午阳气最盛时,此地气温都比其它地方要凉上许多,太多化不去的阴雾,生生让这片山头,比之其他地方更绿了几分。   “此地不错,阴气虽盛,却不是邪祟所致。”紫皇看过地形,回眸看向沙舟,道:“小舟可能看出,此气阴气聚集的原因。”   沙舟知道这是紫皇在考验她,舒眉展笑,目光落到视线尽头,高耸而立的两座大山上。   “此地最高的山,便是西侧的两座大山。这两座山为这片山脉的祖山,坐西向北,引西风从峰口灌注,全落入这片山脉中。气为万物根本,分阳气与阴气,坐东朝南吹阳风,生阳气。坐西朝北吹阴风,生阴气。”   “再加上断离所说的灵脉,恰巧就在西侧两山中央,阴风过灵脉,使得灵脉所孕生的灵气,也有了质的变化。”   紫皇颔首,欣慰一笑:“看来你在风学一道上,倒是没有落下。”   “不错,这里阴气虽多,但都是自然而成,这地方落在以前,那便是最好的龙穴阴宅,不说葬在阴穴之中,就是葬在这片山脉里,只要不挡了穴风,都有福泽后代之力,这里的确不错。”   沙舟:“老祖喜欢这里?”   紫皇:“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你把你师父他们放出来,问问他们喜欢不。”   他与玉阶师祖都已成魃,对阴宅的要求已不高,倒是另几位后辈,对地势需求较高。   沙舟耸耸肩,道:“放不出来了,他们被玉阶老祖关小黑屋了。要出来,也得等玉阶老祖来了这里,才出得来。”   紫皇渡旱魃劫太快,导致后面几个被君玉阶惦记上了,刚回转圣棺,就被君玉阶给关进了安眠之地,让他们潜心修练。   君玉阶以前不拘着他们,是因为沙舟身边缺人,担心他们所有人都深陷修练中,沙舟若是有意外,他们来不及支援。如今紫皇既已不需要闭关,那另几个自然就没啥用了。   紫皇闻言,会心一笑。   他的笑,温和舒畅,沁人心脾。   “他们是该抓紧修练了,这里,可比不得我们以前。”   沙舟心领神会,道:“紫皇老祖,玉阶老祖还要多久,才会和我们汇合?”   从无边海大墓出来,沙舟不想多生事端,第一时间便与紫皇一起,驾驭着圣棺,远遁了无边海。   两人本是想去寻君玉阶,但君玉阶却道,让他们先来滦凤州,寻找那处适合他们开山的山脉。而他自己,则带着曲小潼这个大萝卜,去钓鱼岛抓老鼠去了。   据说,灵云仙宗的人对曲小潼似是很执着,派了不少人捉拿曲小潼,他们似乎有追踪曲小潼的办法,不管老祖带着曲小潼和雁北落走向哪个方向,都能被他们精准找出行踪。   老祖怀疑曲小潼身上可能被下了什么东西,不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找到。   在沙舟与紫皇来滦凤州时,君玉阶正带着那对师兄妹,在曲家所在的庐绍州,寻找破除曲小潼身上异法的办法。   君玉阶怀疑,灵云仙宗恐是用了什么禁忌手段,用曲小潼血脉亲缘之血,定位曲小潼,他想将提供血液的人给找出来,然后破其术法。   曲小潼性子活泼精灵,但身世却是极其坎坷,父不详,是个私生子,母亲死后不受外家待见,小小年纪流落街头,后来被路过的殷南桌救下,并带回了临海谷。   跟着殷南桌这些年,曲家明明知道她在哪里,却没一个人去临海谷探望过她,仿佛曲家没这个人存在般。   沙舟话落,白皙脸颊浮现狐疑:“奇怪,玉阶老祖这次,好像很重视曲小潼的事。”   开宗立派是玉阶老祖最大的期盼,依他性子,就算有心相护曲小潼,也不会为此延误自己的行程。   但是现在……   “不知,师祖心里成算,不必担心。”紫皇回道。   师祖这次,的确是有些让人意外了。   沙舟想了一下,收回神思,道:“紫皇老祖,这地方人鬼都要住,你瞅瞅怎么开辟,我先将文乐的魂印送去投胎,忙完了就来帮你。”   紫皇轻颔首:“设好护法,再开轮回路,此地聚阴,夜间不定会有小家伙过来玩,送一人轮回无防,多了,可就扰乱地府秩序了。”   “明白。”   沙舟应了一声,撒眼眺望四周,最后在一处面朝东的岩石上,设一个阵法,然后起坛开轮回路。   文乐和余青苕他们不同,普通人死了后,自会受阴间气场牵引,寻到阴曹地府,但文乐只是一缕魂印,没有自主寻找阴间的能力,别说去找阴间,他的魂印一旦离开沙舟便会立即消失,且,就算是沙舟开鬼门,送他去阴间也无济于事,进去了,只会化做一团阴气消失天地。   所以,沙舟得开坛做法,越过阴曹地府,直接让他入轮回方才行。   独属沙舟的道袍,再次上身。   纯紫的繁复长袍,雍容端庄,夜风轻拂,裙袂翩翩摇摆,出尘脱俗。   法坛前,沙舟看了一眼悬空明月,执起法坛上中的金钱剑,指向苍月方向,准备借神力开轮回路。 第95章第95章   夜幕笼垂,连绵起伏的山脉,犹如蛰伏在地狱口的巨兽,张牙舞爪。   微凉的风从山间拂过,断离视线从沙舟脸上扫过,眺望着远处山峰。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断离声音略显生冷:“若是要去靖德州,不若从魔罗宫出发吧,魔罗宫内有一个直达武太山脉的传送阵。”   断离知道沙舟迟早会回靖德州,而去靖德州最快的捷径,便是走魔罗宫的传送阵,所以变相的发出邀请,想让沙舟去魔罗宫。   沙舟扫了扫身上的衣服,素净手掌轻一挥,将刚才设下的法坛收起来,道:“靖德州肯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   玉阶老祖还未归来,要去靖德州也得等玉阶老祖回来再说,且此处山脉,必须得在他们去靖德州之前开辟出来……   这里将是他们往后的退路,必须先布置出来,若是在靖德州出师不利,那么他们也会有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   沙舟:“断离,我听说魔罗宫有不少出色的锻造师,可否请你的人,帮我锻造几个洞府。”   沙舟觉得断离在临海谷用的洞府挺方便的,他们这只有几个人,要搞建设太难,还不如以洞府为家,然后在居住地外设下阵法,方便又简单,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断离点头:“可以,不若你现在与我去魔罗宫,魔罗宫内还有两座大的洞府,你去看看适不适合,若是不适合你用,你自己设计划图纸,我让人为你锻造。”   沙舟:“还有现成的?”   断离:“那是前辈留下来的,这两座洞府需要大量灵石才能运行,此地山脉有一处灵脉,借灵脉灵气运行倒是不错。”   沙舟:“那行,我去看一看吧。若是可以,我先拿来用着,回头凑材料给你。”   她也不占断离的便宜,等看过后,如果适合,她把材料钱和灵石算给他。   断离听沙舟同意了,乌黑的眼睛泛起浅淡笑意,法剑一抛自己,先一步飞上了天空。   檀紫华衣如锦云飞扬,站在法剑上,垂眉等候沙舟。   沙舟见他说走就走,愣了一下,转身对紫皇道:“老祖,我去一趟魔罗宫,天亮前会赶回来。”   魔罗宫在苍狼谷,距离此地山脉有万里,速度够快,两三个时辰就能一个来回,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紫皇颔首:“去吧。”   沙舟轻嗯,纵剑飞上天空,道:“带路……”   断离未言,法剑方向一转,带着沙舟就去了苍狼谷。   夜风习习,苍月朦胧光辉,挥洒大地。   半空中,冰蓝与银白光束,前后交织,快速掠过天空。   踩着煞气腾腾的法剑,与断离并肩而行的沙舟,一侧脸,恍惚间看到了断离嘴边蕴含的微笑,她舒眉,难得来了兴趣,问:“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与断离相识几年,沙舟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今夜他笑容那么明显,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了。   断离微笑:“无。”   沙舟耸耸肩:“是吗?对了,我与老祖先一步离开了无边海,无边海那边最后情况怎么样?”   断离:“这趟无边海所有人都没有收获,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烛下影的身上,怀疑他拿到了墓中所有宝物,我离开无边海时,烛下影与殷南桌已陷入了奋战中。”   “佛皋已经确认烛下影是灵族后人,似乎不愿他陷入困境,留在了无边海相助他们。”   “你不必担心,烛下影和殷南桌实力皆不弱,想要摆脱纠缠并不难。”   “可有人猜御灵笛在我身上?”沙舟敛眉。   她就在知道,从墓里出来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这一趟入墓她虽然无损伤,但其它些门派的损失极大。   下墓的都是元婴以上的修者,高阶修士死那么多,那些门派又岂会不找人发泄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一出门,她就和紫皇老祖赶紧离开的原因。   “猜到了,但是目前还没听说谁在打御灵笛的主意,毕竟你是灵族出来的,御灵笛本身就是灵族之物。它在你手上,威力只会更盛,他们就算有心思,也得掂量掂量拥有御灵笛的你,能不能对付。”   沙舟闻言嗤笑。   都是些看人下菜的……   断离三言两语,将无边海后续发生的事,道给了沙舟听,他似乎不想深谈这个话题,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但这沉默不是他想要的……   他眸子半阖,瞳孔中幽光闪过,一身气质突兀转变,紧接着便见他身子一纵,错影落到了沙舟的法剑上。   脚刚在法剑上站稳,垂在双侧的手,就极不安分的环上了沙舟的腰。   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冷硬刚毅的面容上透出淡淡委屈,嘴角执拗地紧紧抿着,整个人仿佛一只无尾熊,没一丝形象,紧紧挂在沙舟身上。   沙舟正琢磨着该选在何时,去突袭靖德州的神坛,思维涣散间,背部,一具略显冰凉的身体忽地覆了上来。   靠上来就算了,落在腰侧的手掌,还越勒越紧。   “小舟,不走……”   不连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沙舟一听便知道,断离的地魂又跑出来了。   沙舟:“……??”   沙舟蹙眉,眼波微一转,纤细的胳膊猛然抬起,指尖夹着一张符,想也没想,就往身后人的肩膀上拍。   她没带小屁孩的习惯,以前在圣棺中她任由他调皮,那是因为她想养尸将,如今尸将已经飞得影都没有,她才不会继续纵容他。   地魂已与断离元神融合许久,沙舟现在不担心封了人火,会让断离神魂不稳,所以干脆和紫皇一样,动符欲封人火,把地魂关小黑屋里。   符一现,地魂眸底一缕精光忽闪而过。   肩膀一错,灵巧地避开那张能把他关起来的符,纯粹的黑瞳,控诉地看着沙舟:“小舟,讨厌,关我。”   控诉声中透着丝撒娇:“断离,讨厌,不让,我,出来。”   “小舟,不喜欢,我了。”   “小舟,喜新厌旧,喜欢,断离。”   地魂委屈,一会儿小舟一会断离,听得沙舟发懵。   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现在他俩谁是小舟,谁是断离了。   呵呵……   回归主魂一段时间,长进了,终于把名字还给她了。   没偷袭成功,沙舟吐气,落下胳膊,手掌在腰间一拍,试图将勒得她腰痛的手给拍开。   “把手拿开……”   “不,暖和,冷。” 第96章第96章   繁星点缀天空,月光倾泻。   沙舟琼眉轻蹙,眼角余光往耳边瞄去。视线错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垂落的碎发拢上,头发上的力道刚好适中,不清不重,缓慢又妥贴。   就在对方将她所有散落的秀发,都拢到了头顶后,沙舟侧头,乌黑眸子带着些探究,往身后之人的脸颊上看了一看。   身后的人脸庞刚毅,湛幽眸子一如往常,不见情绪,自□□人之势。   仿佛他真的只是在给地魂收烂摊子般。   沙舟淡淡撤回眼,略显僵硬的肌肉缓缓放松。   看来是她想多了。   “我观你似乎没有防御法器,这根翠玉钗予你,钗上有两道防御阵,可抵御大乘两次攻击。”   沙舟刚松口气,耳畔再次响起,断离独有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给人一种安全感。   两人相距甚近,断离声音荡在耳边,莫名让沙舟有一种沁进了心底的感觉。   沙舟微微怔愣,回过神,不疑有他,道:“多谢。”   沙舟没有拒绝,好东西傻了才会往外推。   她身上确实没有什么防御的法宝,最强的防御就是圣棺,也就这段时间幸运,遇上的敌人,都还不能凭修为直接碾死她,不然,她哪能那么轻松将敌人摁下去。   断离听沙舟应的那么干脆,细长的眼梢,微微动了一下,带起了浅浅幅度。   眼中的凌人之势消弭了几分,看上去,不再那么不近人情。   他抬手,将掌中形似风尾,碧绿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玉钗,插到了沙舟的黑发间。   将沙舟黑发梳理好,断离轻垂眼帘,眸光定定落在沙舟白皙的侧脸上。   月光倾洒,少女姣好的容貌没有一丝瑕疵,肌肤嫩白如瓷,五官精致,弯弯的柳眉为她洒脱不拘的气质,添了分温婉幽娴。   少女很美,美的断离不自觉低柔出声:“很好看。”   毫不吝啬夸赞的话,再次让沙舟感到奇怪。   沙舟转眸莞然一笑,随即岔开话题:“还有多久才能到魔罗宫,你师弟莫叹光回魔罗宫了吗?”   断离视线转开,落到远处的夜空中:“他率众先回了魔罗宫。”   沙舟嗯了一声,便歇了声音。   今晚的断离,好像有点不正常……   还有她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尴尬呢?   不行,以后不能再纵容地魂了,再让地魂这样子调皮下去,她和断离还不得尴尬死。   气氛再次变得沉静,好在距离魔罗宫已经不远,又行了半炷香,月空之下,无数直插云霄的巨峰,出现在了一片峡谷之中。   高耸石峰犹如一柄一柄开了锋的巨剑,笔直而竖,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大地。   还未靠近,沙舟便感觉到了这些巨大石峰倾泄而出的逼人气势。   石峰拔地而起,也不知是自然形成,还是后来魔罗宫宫众建造而成。在并排的石峰中央,一条宽阔的青石路,蜿蜒伸展至峰内。青石路左侧的石峰上,‘魔罗宫’三个殷红的大字,仿佛三只地狱之眼,盯视着越过它的人。   到了魔宫入口石峰,断离并没有停,而是让沙舟驾驭飞剑,降落地面,贴着地面缓慢前行。   也不知是断离忘了,还是故意,地魂已经离去,然而他却仍旧与沙舟共骑。魔罗宫戒备森严,十步一哨,百步一岗,晚间站岗的宫众,都第一时间看见,一位少女载着他们的主上,御剑贴着地面飞行,往谷内的正殿飞了去。   各宫众:“……??”   眼花了,主上法体竟然自己回来了,不但回来,还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   断离还活着的事,在魔罗宫只有高层清楚。   底层宫众只知,他们的主上五六年前在靖德州,被靖德州的双宗给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此,他们的二宫主还发了一段时间的疯,和靖德双宗死磕,时不时就会率众去一趟靖德州,给那边的牛鼻子找找麻烦。   “……刚才飞过去的是主上的法体吧?”   作为魔罗宫的人,自然认得断离的法体,就是认得,他们这会儿才惊讶。   法体乃神通术法拟出来的一个战体,没有自己的思维,更不会长脚到处跑,只有在本体对敌,施法展现神通,才会在战场现身。然而现在他们却看到主上的法体,被人带回来了。   “没眼花,确实是主上的法体。”   “法体出现,莫不是主上的本体,就在这附近。”   “还在说什么,小柄,赶紧去通知二宫主。”   一个小头目听见属下的议论声,喝了一声,连忙派人去主殿通知莫叹光。   魔罗宫占地面积极广,一眼看去,错落的屋舍无边无际,还有不少灵峰错落。越过外面的掣天石峰,内里实则是一片山脉,山脉占地面积极广,整个魔龙宫算起来,略有百里之境,极为宏壮。 第97章第97章   莫叹光耐人寻味地看着主殿方向,觉得事情好玩了。   小丫头发上玉簪,乃是魔娄圣尊与凤姨的定情信物。凤姨当年被天凌仙宗囚禁,身上所有法宝皆被收走,唯有挽发的发钗留了下来,这玉钗是一件防御法宝,是魔娄圣尊亲自炼制的。   被困天凌仙宗那几年,凤姨曾七次逃出天凌仙宗,最后一次逃出天凌仙宗,她孤掷一注,把身上唯一的防御法宝交给了师兄,最后,她死在了第七次逃亡的路上。   师兄这些年一直觉得,凤姨当年会死,与他接过凤尾钗有很大原因。   若是那时凤尾钗在凤姨身上,凤姨说不定就能活下来……   这些年,这根钗子一直被师兄束之高阁,只偶尔夜深人静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   现在师兄却把这只钗子送给了小丫头,师兄莫不是开窍了。   打住,不能继续猜,再猜下去,这几天他不用睡觉了。   *   广场上,沙舟瞥着莫叹光离开的方向,一脸狐疑。   没发生什么啊,莫叹光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他刚才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反常态,竟然称她为沙姑娘了,有问题……   沙舟正想着莫叹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身侧,被莫叹光吩咐接待她的灼茗,突然朝断离问:“主上,属下还有公务未完,沙姑娘是您的贵客,不若您自己相陪吧,我们魔罗宫风景不错,您带沙姑娘多逛上一逛……”   断离目光淡淡睨着灼茗:“你去忙吧,这里不需要你。”   灼茗仿佛得了赦令,恭敬颔首,步伐略显不协调的离开了广场。   等到她也离开广场后,沙舟转眸,古怪的瞥着断离。   有问题,百分百有问题。   这两人,好像都是在看到她头上玉钗的时候,变了脸色的。断离赠她的这根玉钗,莫不是有什么说法?   “这根玉钗,是不是带表了什么?”沙舟看着断离,探手,摸了摸他发间钗子。   断离眸子微阖,一本正经道:“无,只是一普通玉钗罢了。”   “是吗?”沙舟不信,旋即神情一转,意味深长地道:“你魔罗宫的人都这么有个性?”   魔罗宫出了个因疯病驰名九洲的莫叹光,已经够让人惊讶,现在随便来个人,竟还能吩咐自家主子干活。   断离嘴角微扬:“这两人是另类,整个魔罗宫,也就他们性子最为坦率纯粹。”   沙舟心里呵呵。   纯粹……这是带了多少滤镜,才能说出这个词啊。   莫叹光比精神病戏还多,这能叫纯粹……   至于另一个女子,不熟,不评价,反正绝对和纯粹这个词不相关就是了。   断离:“你第一次来魔罗宫,参观一下魔罗宫如何?”   沙舟摇头,拒绝道:“不了,我和老祖已经决定在你说的那一处山脉中,开辟山门,以后你我为邻,想什么时候来参观都可以,我想看一看你说的两座洞府,若是可以的话就直接用。若是不适合,我再寻另寻材料,借你的人锻造一下。”   “好,我这就让机械堂的人,将那两座洞府带过来。”断离眼帘轻垂,浓密的眼睫挡住瞳底划过淡淡失望,云袖轻扬,一柄小灵剑从他袖口飞了出去。   断离:“机械堂距离主殿有段距离,不若入殿等候。”   沙舟点头,跟着断离走过了广场。   她原以为断离是邀请她入殿一坐,结果他却绕了一个弯,将她带到了主殿后方的一片枫树林中。   修真界的季节,不能按春夏秋冬来分辨,滦凤州这时正是浓夏,然而殿后的枫树林却已全红了叶。这片枫叶林内应是布了阵法,外面明明是黑夜,但是林中却如白昼,放眼望去,丹枫如火。   林中还有一汪灵泉,泉水涓涓流淌,泛着朦胧薄雾,雾气随风荡漾,将整片枫叶林渲染的犹如仙境。一条蜿蜒而建的石廊穿插过林子,石廊尽头,是一座精美的廊亭,亭内桌椅俱全,木制地板上还放着几个蒲团。   断离领着沙舟走过枫林,漫步来到亭内,挥手,茶几上便多了几盘灵果。   难得闲适下来,沙舟没有拒绝断离的好意。懒洋洋地倚在亭中竹椅上,吃着灵果,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亭内偶会传出男女对话声,断离询问沙舟接下来的打算。   沙舟未有隐瞒,直言道,待君玉阶回来后便会出发前往靖德州,并反问断离到时候是否要一起行动?   断离与靖德州双宗恩怨极深,沙舟欲颠覆双宗在九洲的地位,这是一项大工程,哪怕她手握两件圣物,凭一己之力也不可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必须得有外力相助,而断离,就是她最好的外力。   断离道:“双宗立足九洲几个会元,想要扳倒他们难于登天,单凭我魔罗宫还做不到,不如再等三个月,三个月后,蜀南柯那里便有答复。” 第98章第98章   君玉阶去闭关,沙舟也没闲着,转身便开始在曲家旧宅布起了阵法。   她实力不比玉阶老祖,玉阶老祖能轻轻松松就解决掉那些抓曲小潼的人,她却不行,所以得先做准备。   沙舟布的阵法,是在冰凤墓中所见过的凶器绝杀阵,她以自己为生门,再以凶器为其它七门的阵眼,除此之外,还将自己在冰凤墓中得到的凶器,全部抛进了阵法里。   以自己为生门,这个阵法就受她所控,随时能开启,也随时能关闭。   布好阵法,沙舟在宅子后院中找到曲小潼师兄妹。   这对师兄妹这段时间跟着君玉阶,一直战战兢兢,君玉阶让他们干什么,两师兄妹就干什么,从来不问缘由,都快变成鹌鹑了。   因为不敢问。   君玉阶性子向来冷淡,只有面对自己的后辈时,才会稍显温和。他与他们极少交流,反正就带着他们一路杀人,一路来到曲宅。   在曲宅安顿下来后,他约束住了二人,不让二人外出,然后又问曲小潼要生辰八字和精血,研究起了曲小潼身上的怪异。除此之外,又甩了一本符箓大全给曲小潼,让她自己去学习。   曲小潼和雁北落向来聪明,莫名其妙的追杀者,君玉阶出手必杀的狠戾,与最后他们安顿下来的地方,都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然而高冷的君玉阶什么都没向他们解释,导致二人现在只知道,灵云仙宗在捉拿曲小潼,原因却至今未明。   沙舟找到曲小潼时,她与雁北落一人在练符,一人在练剑。   “沙师叔,你来了。”   沙舟的到来,让曲小潼特别高兴,撂下手中的墨笔,惊喜地迎了上去。   雁北落也收了剑,看向沙舟。   终于来了个熟悉的人了,师父和师叔再不来接他们,他们就要被君前辈的气场给压死了。   沙舟轻嗯一声,迈步到院中石桌坐下,笑盈盈的看向他们:“跟在我老祖身边这些日子,看来你们收获颇多,打算什么时候闭关,准备渡劫事宜?”   几月不见,这对师兄妹的气息已经到了境界的顶峰,一个已到金丹圆满,一个到了筑基巅峰。说起来,要甩开灵云仙宗的纠缠,其实很简单,只要曲小潼渡劫晋升金丹,那她身上的危机便能立即解除。   然而渡劫讲究契机,这两人虽然气息已圆满,但还没到能引动天劫的程度,所以,沙舟才问他们什么时候闭关。   “我们想和师父汇合后,再闭关准备渡劫事宜。”雁北落道。   沙舟颔首:“你们大师伯已经找到了,不过身上有些麻烦,等他们处理好事儿后,就会来与你们汇合。”   曲小潼眼睛一亮:“找到了?大师伯真的在那墓里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等你们见面,自己去观察。”沙舟神情淡淡,不予评价。   一个整天顶着张苦逼脸的忧郁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老婆孩子呢。   沙舟看向曲小潼,话锋一转,道:“我老祖闭关三日,这三日你们谨慎些,院里要是有情况,立即喊我。”   雁北落剑眉紧蹙:“沙师叔,这一路追杀不断,来者全是针对小师妹的,小师妹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你们不知道呀?”沙舟微愣。   曲小潼雁北落齐齐摇头。   沙师叔的老祖宗沉默寡言,三天都蹦不出一个字儿,他们问过一次,没有得到答案,就不敢再询问了。   沙舟见他们模样,当下便知,老祖未将这波麻烦的原因告诉他们。   沙舟沉默片刻,组织了下语言,看向曲小潼:“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   曲小潼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知道一点,我娘临死前有告诉我,说我的父亲姓岑,是靖德州灵云剑宗的内门长老。”   关于自己爹娘的事,曲小潼知道的其实不多,她娘修为到死都只在金丹,她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与她父亲相识,又是怎么回北海的。   沙舟:“那你可曾想过,去找他?”   曲小潼耸耸肩,神情淡淡:“找他干嘛?找他要抚养费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靠他养。以前需要他的时候,他不曾出现过,我现在都不需要他了,还找他干啥?”   沙舟观她样子,哂然一笑。   在魔门出生并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这种事换成另一个人,不定会纠结死,而落到曲小潼身上,却仿佛是在谈一个陌生人般。   既是如此,那沙舟便也不需斟酌太多。   “你父亲有个女儿名叫岑笉雪,岑笉雪乃是灵云仙宗的内门弟子,她如今受了伤,灵府被毁,灵云仙宗寻上你,是想取你灵府救治她。”   沙舟说完话,便歇了声音。   曲小潼是她母亲回到魔门双州后生下的,她的存在,按说没几个人知道,然而现在灵云仙宗却寻了上来,很明显,能为灵云仙宗提供曲小潼信息的,只有他的父亲。   也就是说不管是几十年前,还是现在,曲小潼的父亲都选择了抛弃她。   这是一个很让人心寒的事实,曲小潼很聪明,沙舟一说完话,她便猜到了原因。   她微愣了一下:“师叔,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沙舟:“你们当知,我与靖德州双宗的恩怨,他们的事自然就多关注了几分。” 第99章第99章   杀星浮动,一个破不开的局,让沙舟陷入沉思。   她敛眉,紧紧盯着桌上的三枚铜钱,脑中快速排列破局之法。   这颗杀星非是寻常,且来势汹汹,若只是单纯打杀,无济于事。她是他的天命,她不死,他便不死,这种纠葛太深了,要将这颗杀星彻底除掉,只有先破掉双方的纠缠。   夜色深浓。   皎洁月光,朦朦胧胧倾洒大地,万籁俱静的小镇内,夜风袭地而起,就在沙舟沉溺自己命数之时,三条黑影划过夜色,快速掠过街道,层层残影飞过,再现身时,已停在曲家旧宅的门前。   这三个人未有蒙面,分别是两男一女,身上都穿着夜行衣,一身气息内敛,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三人在门口落定,对望一眼,身子飞纵,矫健地飞跃进了曲家旧宅。   院落中,观察命星的沙舟似有所感,乌眸一睁,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猛地一蹙,昏昏暗暗的宅子中,顿时杀机四伏。   一道道夺目锐光,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带着冰冷噬人的寒意,快速在院中闪烁了起来。   沙舟先前为防万一,已在院中部下了凶器杀阵,这个杀阵是她从冰凤的墓中现学来的。她还在墓里面搜罗了不少凶器,这些凶器现在恰好派上用场了。   以意志控制院内的所有凶器,今晚夜闯曲宅的宵小,想要抵达后院,就必须破掉外面埋下的凶器。   沙舟没准备和这些人正面对敌,将石头上的三个铜板收进乾坤袋里,手一挥,石桌上便出现了一壶,冒着热气的灵茶。   为自己斟了一怀茶,沙舟小饮了口,半阖下眸子,放大神识,以神识操纵院中的一切。   院墙下,刚飞落进宅中的三个夜袭人影,脚刚着地,迎面就扑来了一道锐利光芒。   寒光带着夺命危机,没有给三人任何准备机会,就展开了绞杀。   叮叮当当,无数武器相撞的声音响起,正在修炼的曲小潼与雁北落听到动静,捞上武器,快速奔出了房间。   一出来,撒眼便见他们的小师叔,端坐石桌旁,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沙舟未有抬眼,淡淡道:“回房继续修炼。”   曲小潼:“沙师叔,让我们助你。”   沙舟:“不必,回去继续修炼,他们闯不进院子,记住,等会不管院中打斗多厉害,你们都别出来。”   他们出来,只会给她添乱。   这个凶器绝杀阵是以意识控制,好用是好用,但极耗费神识,阵宗多了两个自己人,她还需分出心神,控制凶器别误杀。   见沙舟拒绝,雁北落与曲小潼隔空对视一眼,一时无语,但也听话的回到了房间。   小师叔他们这一脉,气度皆是如此不凡吗?   那位君前辈对敌时,举手投足也是这般从容自若,弹指间,敌人便命上黄泉。   曲小潼和雁北跟了君玉阶一段时间,见过他动过好多次手,每次杀人都是面不改色,不见任何波澜。   “师兄,怎么办,真的不去帮师叔吗?”曲小潼握着手中法剑,担忧的道。   那位君前辈实力惊人,整个九洲能与他匹敌的没几个,但沙师叔却只在元婴境……   雁北落紧锁眉头:“咱们暂时先别修炼,留意外面,等那些宵小闯进来了,咱们再去帮忙。”   雁北落话刚落下,院中,沙舟眸子轻抬,纤细胳膊一抬,往他俩所在的房间贴了三张符。   等会若真打起来了,她没有时间管他们,所以,为防他们添乱,还是先把他们关着吧。   关了曲小潼师兄妹的小黑屋,沙舟垂眸,继续喝茶。   喝茶的同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十八铜尸,与老祖为她炼的三具尸将,已经并排站在了她身后。   当日她在临海谷渡元婴劫时,有三个天凌仙宗的修士寻衅上门,其中一人为合体境。这三个人,最后被她老祖给练成了尸将。尸将能极大程度保留生前修为,如今这三具尸将,两具在元婴巅峰一具在化神境,君玉阶放她独守曲宅,便是知道她手中有无数底牌可以保命。   沙舟悠闲喝茶,闯进来的宵小,此刻却是落进了无数凶器的包围中。   这些凶器能在墓中收割去三分之二的修士性命,可想它们有多凶狠,沙舟半壶茶还未饮完,院中的刀剑相交声,就逐渐趋于平静,这期间还掺杂了几道,沉重的闷哼。   待院子恢复平静,沙舟睁开黑眸,取出控尸铃轻轻一摇。   身后三具尸将仿佛得到了命令般,往不同的方向跳了去,没过多久就各自带回了一具尸体。   沙舟没去看这三具尸体,挥手,将尸体收起来,把十八铜尸与和尸将留在院中,看护雁北落和曲小彤,便跳回树梢上,继续观察满天星宿。   *   三天时间,一晃便过。   晨光熹微,君玉阶那间关闭了三日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木门吱呀一声响起。 第100章第100章   沙舟知道君玉阶在忧心什么,她宛然一笑,道:“老祖不必忧心,应为我高兴才是,他以杀我为天命,我又何尝不是以杀他为天命。”   “以前天命未现,我一直以为,我的责任是在双宗。可现在看来,双宗只是顺带的,他才是我真正需要忌惮的存在。”   “往好的方面想,他出现了,无疑证明,我与双宗对上,至少不会出现生命危机。”   世间非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命。   天命只出现在极少数人的身上,一般拥有天命者,都是集气运于一身者。天命的存在,算是天道对修者的考验,越过去,时运便会走上飞龙在天之势,越不过去,便是亢龙有悔,从此默默无闻,消失于漫长的修真岁月中。   能出现自己的天命,沙舟心底其实蛮高兴的,唯一让她想不通的,便是这个天命纠葛得太深。   君玉阶冷睨着天空,叹道:“这时候出现天命,也不知是好是坏。”   沙舟豁达一笑:“是好是坏,端看我怎么选择。”   沙舟:“看这颗煞星的行动轨迹,天命已经抵达了魔罗双州,老祖,我们走吧,在没处理完双宗的事情前,我暂时还不想和这个天命撞上。”   君玉阶颔首,强大的气息从脚下倾泻而出,一股骇然力量笼罩整个宅院,被沙舟关在房间里的曲小潼与雁北落,只感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君玉阶大掌一挥,将两人抓进手里,然后撕裂空间,带着沙舟与曲小潼师兄妹,离开了小镇。   几人气息再出现时,人已出现在了滦凤州地界。   茫茫夜色下的冰雪天地。   一道全身都覆盖在长袍下的孤寂身影,落拓行走在厚厚的冰雪中,朔风呼啸,将雪中路人挡住眼睛的长长须发,吹飞而起。   发丝飘荡,雪地中的人,露出了他那双有异于常人的眼睛。那是一双黑中带着丝深蓝瞳光的眼睛,看着像极了重瞳,但又不是,反正极为诡异。   此人的气息似仙似魔,极为紊乱,若不是他的眼睛没有入魔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走火入魔的魔头呢。   他孤身行走雪地中,也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前行的脚步突兀顿住,抬头望向天空。   片刻后,他脚步一转,毅然往滦凤州方向行了去。   才走不远,一道从前方忽然掠飞而来,瞬息后他跟前,便单膝跪了一个人。   “公子,已确定,目标人物曾在半月前,出没于滦凤州的苍狼谷附近。”来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传递给黑袍人。   黑袍人停步,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举步错过他,继续前行。   单膝跪地上的人,跟着他的身影,转换一个方向,道:“公子,宗主有令,让你快速杀掉目标人物,然后折返回宗。”   黑袍人依旧未有开口,前行的脚步不紧不慢,仿佛没有听出属下的催促般。   跪地者见他姿势不疾不徐,微垂的头颅下,双眼迸出寒光。   前行的人五感似是很敏锐,对方眼底不过刚生出一缕异样,他的脚下就飞射出一抹绚丽的锋芒。   锋芒犹如利针,裹挟刺骨冷风,掠过跪地者的脸颊。   一抹血腥味生起,跪地者的左侧脸庞处,蓦然多出了一条血痕。   黑袍人依旧沉默前行,寒风将他那身落魄的长袍,吹得猎猎飞扬,跪地者不敢再吱声,头沉沉埋下,恭送他远去。   *   “追来了,他似乎能察觉得到我的行动路线。”   日夜交替,七天后,已逐渐接近苍狼谷的沙舟,看着天空中那颗依旧在靠近的恒星,饶有兴趣的说了一句。   君玉阶:“你打算怎么面对他?”   沙舟:“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算追过来,也要找得到我。”   她离开已有二十几天,紫皇老祖应该已完全将黑山开辟了出来,护山大阵一起,这一脉所有人的气机,都将被阵法掩盖。   气机隐没,那追着她来的人,便无法再凭双方冥冥中的牵引,找出她的行踪。   所以,哪怕追来,沙舟也能避开他。   君玉阶:“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多久才会抵达黑山?”   沙舟:“再过半日,就能到达。”   君玉阶:“走吧,与紫皇汇合后再说。”   沙舟点了点头,纵身在前方带路,领着君玉阶快速往黑山奔了去。   不过半日,几人便回到了黑山。   黑山已经被紫皇完全开辟规整出来,护山大阵已启,不但如此,殷南桌与烛下影也在沙舟离开的这段时间,来到了黑山,同行的还有佛皋。   这三人费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将烛下影引来的麻烦甩掉。   这不,一摆脱各方纠缠,就赶紧来了栾凤洲,与沙舟等人汇合。   清虚这一脉,仅剩的几个人算是整齐了,雁北落和曲小潼见到阔别几月的殷南桌,都极是高兴,师兄妹围着自家师父,就像小孩见到家长般,徐徐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告诉了他。   殷南桌平时笑呵呵,看似没正经,但却很护短,一听灵云仙宗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徒弟身上,一撸袖子,一脸凶神恶煞,就想去找灵云仙宗算账。 第101章第101章   靖德州西方。   天门山。   一处世人皆知的神秘之地,这里便是位于九洲之外的三域结界通道口。   江流澎湃,三座陡峭山峰从江面拔地而起,犹如三根天柱,破开云雾直插天际。   中央峰顶,一黑袍男子孤寂坐在石峰上,一身气息,宛若融进了天地,山顶的风将他披散的乌发吹乱,露出他有异于常人的眼睛。   犹似重瞳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静默地看着天空一处,似在等待什么。在他身后,还伫立着两个带剑的人。   这两人似是才爬上山顶不久,身上灵力紊乱,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两人恭敬立在男人身后,良久后,其中一人按捺不住,低眉垂眼,道:“公子,神坛吃紧,宗主已经下达了最后命令,让你一月之内,一定取下灵族之女的首级,若是完成不了任务,便……”   便如何,开口的人没有说,但看他样子不难猜出,他口中的宫主发出了怎样的威胁。   黑袍男子沉默,仿佛没有听出属下嘴里更深层的意思,目光依旧淡淡睨着天空。   这是一个织染了满身孤寂的人,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身后属下见他沉默,不敢再开口,但眼中却布着浓浓的焦虑。   三年了,公子出宗三年,却未曾与任务目标对上过一次,别说交手,公子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每次都不疾不徐缀在敌人身后,却又次次错过,公子的举动,已经让宗主生恼,这次若是再不作为,宗主那边,肯定会有别的动作。   气氛再次变得静谧。   黑袍人一坐,便坐到了晚上。   明月升起,皎洁月光如烟雾薄纱,笼罩大地,江面波光潋滟,浩浩荡荡倾流而下。   月色山峰下,沉默的坐了不知多久的人,终于开口了。   “你们去吧,一月后会有答案。”黑袍人仰望天空,神情不明的开口。   他的声音犹如磨砂石划过石板,沙哑粗粝,透着一丝冷质感。   以为等不到自家公子回应的属下,终于等来了答案,二人眼神在半空交汇,对望一眼,也不知心里想了什么,恭敬颔首,一旋身,飞纵出了山峰。   江中乌篷船上,离开的人担忧地看着峰顶:“你说,公子心里到底在打算什么?当日在魔门双州时,他行动若是快上一些,也不至于在天门山空等三年,而且这三年内,每次佛域开启,他都有机会进入灵域,可他却迟迟不动手。”   “他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只在监督他。”   “监督他,他若任务失败,你我必会被宗主问罪,你我一身安危可都系在他身上。”   “牛不喝水,能怎么办。说再多,我们也没那能力按着他行动。”   “烦,还以为监督人的工作轻松……”   乌篷船上的谈话声,依旧低低持续,山峰上的人有没有听到,无人得知,他阖下眼帘,神识放空,陷入了冥想之中。   初阳升起。   世外仙境,灵雾缭绕,精致阁楼的后院中,刺骨寒冰持续了足足三年,不见融化。   院落中,佛皋盘膝而坐,低沉佛音充斥整个院子,圣洁的佛力,驱散着院中弥漫不化的寒意。   阁楼另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断离入定在一张玉台上,脚边是他遗失已久的肉身,肉身这会儿,虚虚实实,正在快速融入他体内。   随着肉身的炼化,他一身气息,逐渐开始变得强盛。   魔息变成了实质,渲染了整个空间,房间内黑的不见五指。   不远处的冰门内,一座人形冰雕,同样盘膝在玉床上。   冰雕内,少女眉目如画,清绝脱俗,她的头顶上方还悬浮着一柄,翠玉发光的玉笛。   这玉笛的光芒,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弱,似是随时可能全部没入少女身体内般。   少女看似在冥思遐想,意志却已陷入一片生人不可能到达的空间中。   那是一处星海。   脚下是看不见尽头的混沌天地,头顶则是宇宙星辰。   沙舟手握煞剑,清冷目光犹似九天神女,淡淡地睨着星域中,身后浮现展翅恶凤虚像的人。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只留了一双眼睛在袍子外,他的眼眸深处,有着妖异的冰蓝光点,错眼一看,像极了重瞳。   “七十三输,七十二赢,你我只在伯仲之间,还要继续吗?”   沙舟意识笼罩对方,庞大意识,竟有一种随时可能幻成剑光的趋势,倾向对方。   从破掉双宗镇压三域的封印,回到灵域闭关后,这片星辰空间就会时不时出现,每当空间在意识深处现形,空间内的另一个意识,就会向她发出挑战。   三年时间,他们一共意识对战一百多场,两人有输有赢,累计到现在,她输了他一场。   对面的人,看着头顶星空,低低道:“我期待与你真正一战。” 第102章第102章   天空碧波无云,江水滔滔。   天门山,中央巨峰上,黑袍人冷眸凛视天空。片刻后,他阖下眼帘,只见一束清寒光芒破开云雾,毅然追向了三个从佛域通道出来的人。   追逐在天空中展开,惊鸿光束时而伏下,时而冲天,三前一后,绚丽掠过。   “他追来了?”   察觉身后紧追不舍得灵气波动,断离深敛眉梢,精眸浮出锐光。   沙舟眸子直视前方天地:“甩掉他,我不想在敲响太极鼎之前,与他交手。”   身后追来的人,是个变数。   不管是她还是老祖,皆算不出,她与他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纠葛,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沙舟不喜欢这种计划之外的人,更不喜欢这种人带来的变数,所以暂时她只能回避。   “阿弥陀佛,沙施主,若不,贫僧留下断后。”佛皋一甩佛珠,道。   三年过去,几个与沙舟相熟的人,都已知道她天命缠身,而这个天命,还一直守在灵域通道外。   其实九洲的修士,不大能理解沙舟与君玉阶口中所言的天命,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福祸相依而生的因果,但沙舟很在意这场因果,并道,这场因果是变数,所以,断离与佛皋也就重视了也来。   断离:“我断后,你们继续赶路,咱们靖德神坛汇合。”   这一次,他们目标很明确,便是毁掉靖德洲神坛,夺回太极鼎,放出被困的苍龙之势,然后趁着苍龙飞天,冲撞双宗运势时,一举颠覆双宗。   这是一个内外八洲,所有宗门共同拟定下来的计划。   这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不趁苍龙之势暴动之机,将双宗拉下神坛,那么内外八州,将永无翻身之日。   而要做这些的关键,便是沙舟,因为,只有她才能敲响太极鼎,也只太极鼎彻响天地,双宗之势才会被撼动。   计划牵涉太多,容不得任何意外,所以,甭管是什么天命,都得给沙舟让路。   沙舟沉眉思考了一下,道:“嗯,先拦一拦他,别让他跟到靖德神坛。”   沙舟话音刚落,身侧的断离,身子猛一顿,停在了半空。   待到沙舟与佛皋冲出数里之远后,他深邃眸子一暗,踏风冲入天空,沉沉轻喝一声,双掌各聚一个灵力球,果断拍向后方追来的人。   磅礴掌力,翻江倒海,携着搅动天地的力量,倾射而去。   身后追来的人,只感一股威压袭来,当即拔剑,准备化去这股力量……   后方战斗结局如何,沙舟一无所知,她与佛皋铆足了劲,以最快速度赶向靖德州神坛。   *   靖德州神坛位于东与南的交集点,天凌仙宗与灵云仙宗的中央。   神坛并不是建立在什么隐秘深山,而是在一处平原与山脉的峡谷口。   这里地势易守难攻,峡谷隧道极长,弯弯扭扭,岖崎不平。越往深处走,地势就越高,峡谷入口仿佛龙尾,而尽头则是直插云宵的孤峰,像极了仰天呼啸的龙头。   谷中乱石嶙峋,每一块都犹似巨龙龙鳞,张牙舞爪,极为狰狞。   都说靖德州神坛外阵法覆盖千里,这话果然不假,沙舟与佛皋还未入峡谷,第一个阵法就在平源铺开了。   这是一个倾海阵,一踏进去,--------------/依一y?华/二人就宛若落进了海底般,顷刻间便被水淹没,水的重量,沉沉压在身上,五脏六腹都被挤压得移了位。   好在这情况只出现一刹那,便消失了。   眼前海水凭空倒灌消失,视线再展开,沙舟便看到了自家那位喜欢搞学术研究的璇玑子老祖。   “赫赫——”小舟,你大意了。   草地上,璇玑子拿着一方黄色的小阵旗,咧着牙齿,眼睛木木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徒孙。   眼神虽没神韵,但沙舟却从中看出了一丢丢愠火,他似乎在生气,她没发现阵法关键,就冒然入了阵。   在他身后,还跟了一队光头大和尚,除此之外,还有沙舟的便宜二师兄——殷南桌。   至于出炉不到三年的大师兄……   佛皋和沙舟在确定他是灵族失落在九洲的血脉后,再去灵域时,就顺手将他带回了灵域。   这会儿,他还在灵域秘地里,接受灵族传承。   沙舟虽有一具灵族身体,但她却不是正儿八经的灵族人,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动灵族的传承。如今,真正的灵族人出现了,那份属于灵族的传承,自然就该烛下影去继承。   沙舟很清楚,她的任务是将太极鼎中被困的灵族残灵解救出来,然后引渡回灵域。关于灵族的未来,灵族的发展,通通都不再是她的责任。   只要完成了与原沙舟的交易,她与灵族之间的因果便算了结。御灵笛她也只是暂代保管,等到以后太极鼎再次选出灵子,御灵笛便会归还灵族。   “老祖,你怎么在这里?”看到璇玑子,沙舟有些吃惊,赶忙上前,问。   “赫赫——帮他们破阵,九洲阵法博大精深,比我以前见过的阵法都要深奥。”璇玑子一蹦一跳,跳到沙舟身前,瞪着呆板的眼睛,观察了一下沙舟。   见她气息沉稳,修为又有了进步,璇玑子心里深感欣慰。 第103章第103章   云端深处,年轻道人一开口,老道就歇了声,不敢置喙他的决定。   很显然,这个道人,便是驻守在神坛的领头者。   这人低垂眉头,目光冷凝在下方峡谷隧道里,少女的身影上,眼中蕴含锐光。   他的视线并不隐?。   峡谷中,沙舟似有所感,脚步突兀一顿,赫然抬头,往峰顶云深处看了过去。   道眼在她抬头瞬间,骤然开启,聚了道力的眼眸,犹如一把破开云雾的利剑,打探回去。   然而上方神坛有双宗布下的结界,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苍茫,除了厚重的浓雾,便只有一个鼎状虚影,浮在雾中。   沙舟看到鼎状虚影,当即便知,这就是灵族丢失的太极鼎。   沙舟半眯着眼睛,在太极鼎虚影上打望了几眼,沉思着收回了视线。   巨峰上,年轻道人沉声道:“灵族之女果然不可小觑,她发现了我们。”   刚才有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这女子很警惕,这么远便能察觉到他在打量她,并跟着他的视线,回望过来。   灵族,不愧是天下间,最让人妒忌的种族。   送她去虞云洞时,她还未曾修练,十来年过去,她竟已至元婴巅峰,这等修练速度,纵观世间无人能及。   若是知道她这么难缠,当年,真不该放虎归山。放出去了,如今却得双宗一起布局,才能将她再抓回来。   靖德州神坛是个局,一个局中局,是双宗专门为沙舟设下的局。   璇玑子与佛域高僧都以为圣坛这里没有外援,殊不知,早在无边海消息传出来后,双宗就开始布局了。   无边海那次,双宗一共派去了六十几个高阶修士,这么多的修士,全都有去无回。这等情况,不得不让双宗警惕。一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宗内高手,驻守神坛。   在双宗的心里,灵族之女打上双宗报仇的机会很小,但取回太极鼎的可能却是很大,所以,他们把针对沙舟的布局,放到了神坛这边。   这一局是三年前就布下的,只等着,沙舟自己入局。   在这期间,他们也试图找出沙舟,想先一步将沙舟杀掉,然而,佛域解封,内外八州联手,他们根本就派不出人手,去追杀她。   双宗将希望放在那个他们特意制造出来的人身上,指望着这个人能完成任务,但是这人不知因何,一出灵云仙宗,便成了那飞出鸟笼的鸟,把灵云仙宗宗主竹游亭下达的命令抛在了脑后。   时也,运也,堂堂两个被世人共主的仙宗,却楞是拿一个少女没办法。   一步错,步步错,潜龙飞天,再难捉拿。   只希望这次别再失手,若是连他们都失手了,双宗与靖德州必将引来报应,凡是当年参与那场屠杀的人和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双宗不后悔当日之举,只怪他们,将这留下来的变数看得太轻。   峡谷隧道中,几人御剑飞行,很快便抵达第七十处阵法前。   看着前方一片平静的谷道,沙舟挑眼望了一下,问:“老祖,这阵是什么阵,可有解法?”   璇玑子赫赫两声:“我怎么知道是什么阵,九洲的阵法,我一个都喊不出来,反正照着那几个阵法基础,慢慢研究就行了。”   阵法,诡道也,多是演变自奇门、八卦,星辰、六爻,只要吃透了这几个基础,万阵皆可破。   璇玑子能破前面七十七道阵法,靠的就是这些,只不过每个阵布局不同,功能不同,花费的时间也不同罢了。   沙舟木了木,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就是阵法大佬吧,一通万通……   沙舟:“师祖,时间紧急,咱们不破阵,让众位高僧打坐调息一下,将实力恢复到最佳状态,我要暴力破阵。”   璇玑子:“赫赫——真打算用御灵笛了?”   沙舟颔首。 第104章第104章   业孽,所指为恶业与孽果。   这在道家中其实是一份因果报应,所以,世人才会说,要与人为善,少造孽。   天道好轮回,行恶者终归会为自己的恶,付出相应的代价。   双宗为恶,却不想担负起应付的代价,反而借助外力,将他们恶业所产生的孽,转移到了代表九洲气运的苍龙地脉上,一旦这些孽回逆,双宗必将被动摇。   沙舟放出法坛,皓洁手腕一翻,双手登时举起了三根香。   灵力为引,三根香已经点燃。   沙舟抬头,神情肃穆地看着天空明月。   今晚是月圆之夜,明月如银盘,高悬天空,静谧安详。   树影婆娑,暗影浮动,沙舟敛下眉头,虔诚地将香插进香炉里。   香雾袅袅浮动,沙舟手腕一翻,取出三面八卦境搁到法坛上,调整好八卦境的位置,让三面八卦境皆对准神坛巨峰。   放好八卦境,沙舟双指在道眼上一抹,举手往道眼中,所看到的大鼎方向抛了三张黄符过去。   三张黄符应风而燃,一股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力量,随着燃起的符,刹那间扑向了神坛上方的太极鼎。   夜风突兀掠起,神坛上,等着鱼儿自动入网的人,似乎查觉到了什么。   炙阳圣尊身侧,一个道人眸子一蹙,冷沉道:“圣尊,空气中似有什么在变化。”   炙阳圣尊低敛眉头,感知了一下,警惕道:“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是何力量,为何察觉不到浮动?”   炙阳圣尊摇头,“未知力量,本尊也不曾见过。”   很神秘,他修行万年也不曾见过这种力量。这力量虽波动较小,但认真感知,还是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圣尊,咱们何时动手?”   灵族手段颇有些诡异,再等下去,许是会夜长梦多。   炙阳圣尊皱了下眉头,稍思索片刻,道:“筝泷,苍柏,你二人下去试探一下,看看灵族少女在弄什么花样。”   驻守神坛的水筝泷与苍柏听到吩咐,郑重颔首,身子一纵,飞冲下了神坛。   炙阳圣尊等这两人离开,转身,锐利目光落到了太极鼎上。   刚才下方隐隐冲上来的力量,最后似乎是没进了太极鼎中。灵族之女莫不想从内往外破,借鼎中残灵,驱使太极鼎?   还有那御灵□□有的御灵笛……   据传,这把笛子,有控制太极鼎之能,当日双宗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想将隐身魔门双州的灵族之女引出来罢了,却不想那墓中,竟真有御灵笛。如今御灵笛在那少女身上,也不知会有什么隐患。   “炙阳圣尊,这女孩诡异得很,不若,现在就动手吧。”伊重楼与冯无褐的师父,有些等不及地道。   他的话确实有理。   在场,不只是炙阳察觉出了神坛的不同寻常,另几人同样也隐隐有了感知。   炙阳考虑稍许,道:“可,尔等去吧,神坛由我亲自看守,不与佛域秃驴纠缠,以灵族之女为重。”   杀灵族之女重要,神坛也同样重要。   佛域秃驴虎视眈眈,意在太极鼎,若神坛无人看顾,佛域定会趁隙上神坛,所以,必须得有人驻守,而且,他还需要防备灵族之女手上的御灵笛。   得了炙阳的话,十几个大乘境的修士,身子甫一纵,掠出绚丽光芒,往巨峰脚下冲了去。   他们一动,入定调息的佛域众僧便有了查觉,为沙舟护法的佛皋更是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对应。   只见天空中,十八颗佛珠佛力一闪,冲天而起,以十八个方向,迅速结成一个莲华圣印,瞬间将下方的沙舟笼罩在了里面。   而他自己则佛手一仰,剔透的指尖上,一个‘卍’平铺而出,冲上了天空。   ‘卍’乃佛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佛印,蕴了佛皋无上佛力,这个印冲入天空,登时扩大,将峡谷隧道挡了一大半。   而巨峰上,先一步出发的水筝泷与苍柏,刚飞出神坛,就居高临下的运力,往谷中猛拍了一掌。   浑厚掌力,来势汹涌,威力碾压而下,掌未到,峡谷两侧就滚下了不少石头。佛皋及时而出的佛印,生生削掉了两人泰半力量。   但就算如此,冲入天空的‘卍’字,也被两人的力量,往下猛压一筹。   两边甫一交手,半空中就荡起了余波涟漪。   相撞的力量,竟扭曲了空间。   气氛剑拔弩张,双方一触即发,所有佛域高僧皆双方交手之后,冲进了天空中。   地面上,只有璇玑子与锦珀没有动,二人略显机械的眼珠子里透出防备,一人手中握起了笔,一人手中握起了桃木剑,两人紧紧守在沙舟身侧,一动不动。   沙舟没去管天空中拉开阵势的双方,她不徐不疾,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施法,准备引度业孽,扑灭孽火,先救出太极鼎中的灵族残灵。   【十方世界,上下虚空,请诸天神佛,赐弟子神符,还苍龙清灵——】   清朗的祷告天地的声音,透着神秘的韵味,贯彻夜空。   一声落后,如银盘悬挂夜空下的明月,刹那间便被厚重的黑云淹没,朗朗夜色,紧接着风起云涌,似有什么东西在天空中酝酿。   沙舟紧凝着天空。   见天空虽然变幻,但却没有出现自己所请的东西,她琼眉轻蹙,双手一合,举过头顶,半垂下头颅,再次启声。   【十方世界,上下虚空,请诸天神佛,赐弟子神符,还苍龙清灵——】 第105章第105章   夜,黑得无边无际。   大地仿佛地龙翻身,震动不安。   神坛巨峰,受到这股力的冲击,竟有了崩溃之像。   然而这种现象只出现了刹那,便消失了。   神坛既然是双宗建立,并且还是建在苍龙地脉上,又怎会没深思熟虑过。   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将神坛方圆千里之境束缚住了。脚下之地,不过十几息,便平静了下去,连出现了裂痕的巨峰,也瞬间恢复了原样。   不但如此,前方那未被破掉的阵法,也在一开始的混乱后,逐渐稳定了下来。   然而此刻,大地依旧在晃动,而且这种颤动还极为强烈,影响范围已远超千里……   双宗不知在神坛之地设了什么,地脉翻身,但神坛却没受多大影响,依旧耸立云端。   不过,神坛没塌,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付出代价。   沙舟借天地神符,目的不是要毁神坛,而是为了拔除苍龙之势中所裹挟的业孽。   地脉震动,其真正的愿因,是因为天地神符在驱除地脉上的业孽。   双宗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业孽,如雷霆之怒,从地上升腾而起,夹杂着狂风骤雨飞向大地。   此刻,凡是生存在靖德州的人,忽然间,只感觉天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而位于东与南的天凌仙宗和灵云仙宗,主殿上空,凭空炸起一道惊雷。   这雷又大又粗,宛若银蛟出笼,带着某种不祥征兆,轰隆降临。   无上雷威,不过一击,就将双宗最具代表性的建筑,轰成了废墟。   双宗修士,惊愕不已。   凡是师承这两个宗门的修士,冥冥中,都忽有感觉,似有什么东西攀附在了他们身上。   所有人,都生出在劫难逃的感觉。   神坛之处,地动还在持续,想以太极鼎防范某种东西的炙阳,终于明白峰下少女,对苍龙之势做了什么……   他眼睛一凛,纵飞入天空,手臂大开,双掌上瞬间聚起了两个强大的灵力球。   他沉喝一声,蓄力片刻,便猛得将两个灵力球推向了大地,而目标,就是峡谷隧道的沙舟。   刚才苍龙地脉翻身,佛皋为沙舟布下的佛莲结界,已被苍龙力量冲碎,这会沙舟身边未有任何防御,直面渡劫圣尊全力的一掌。   天空中层层威压,带着强烈的绝杀之意,碾压而来。   消耗极大的沙舟,连取出圣棺挡住危机的机会都没有,双膝就被袭来掌力压得陷地一尺。   为沙舟护法的璇玑子与锦珀牙齿一咧,同时出手,力量还未完全张开,便被头顶降下的磅礴灵力给震碎。   万钧之力,锐不可挡,璇玑子与锦珀当下便与沙舟一样,陷地一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炙阳掌力落下之际,沙舟乌黑秀发间,一道不亚于炙阳掌气的骇然力量蓦然升生。   一束红得宛若激光的剑束,危机关头,从沙舟挽发的凤尾钗中,倾射而去。   这力量一出现,便化作了一柄掣天巨剑,带着破除一切的威力,俯冲而上,将炙阳的掌力,拦截在了半空中。   强劲的力量相撞于天空,余波飞荡,空间似都产生了扭曲感。   天空中,战斗中的佛域佛僧与双宗守坛修士,纷纷被这相撞的力量,给震得四处逃窜。   他们倒是能逃,位于峡谷中的沙舟,却是逃无可逃。   虽然上空的掌力,被发间凤尾钗拦截住了,但耐不住余波太强,一层层荡下来,压得人五脏发疼。   好在,这只是力量余波,虽然难受,但到底还是抗了下来,没被炙阳一把给弄死。   沙舟属于一招拍不死她,她就会有反抗手段的那种人。   挣得一口气,当机立断将圣棺放了出来。   圣棺现形,圣气威力,顿时缓解了她肩上的压力。 第106章第106章   初阳和煦挥洒大地。   沙舟清越嗓音落下,天地间,每日晨初都会出现的紫气,受到召唤,飞向了巨峰,并快速侵蚀着太极鼎下的孽火,眨眼间,那熊熊燃烧的孽火,便有了虚弱下去的迹象。   要扑灭孽火的办法,沙舟有很多。   但此刻,她却选择以天地紫气灭火。   天地紫气,乃是世间最清圣的一道气。灵族残灵被囚太极鼎数年,一直受孽业焚身,早已面目全非,清圣之气能洗涤他们残灵中的孽业,在回乡的这段路上,会让他们更舒服一些。   祝由术有异于九洲术法,神秘又诡异,作法时以咒为力,极少会有灵气波动。炙阳看不懂沙舟凭借什么在做法,但却知道,沙舟是想放出鼎中的灵族残灵。   灵族残灵代替双宗承受业孽,如若放出,这些业孽必将反噬双宗。   炙阳这会儿还不知道,真正反噬双宗的业孽,在苍龙地脉震动时,便已离去。   双宗知晓何为孽力,但在这方面,却不如沙舟精通,能以阵法、天时、地利,蒙蔽天机,让灵族承担他们造下的孽已是极限,他们根本就看不懂沙舟的操作。   炙阳眼睛一冷,身子甫一前冲,越过阻碍在中央的十一道阵法,笔直往沙舟倾射了去。   冲出的同时,手中利剑已挽出无数剑花,劈向沙舟。   绚丽锐芒织成噬人的剑网,想要将沙舟束缚在内。   却不想,剑网刚一张开,沙舟脚边的那副棺材,就倏地闪出耀眼圣芒。   这圣芒有着折射之能,空中灵力一荡,涟漪刚掀起,炙阳剑意所织的网,就铺天盖地向炙阳反射了回去。   圣棺乃攻防一体的圣器。   修为低时,沙舟只能简单操作它的防御,然而现在,她却已能激发圣棺的攻击。   它的攻击只有一样,那便是反射。   同等力量的反射。   敌人的力量有多强,它反射回去的招式就有多强。   唯一的遗憾就是太强了,难以催动,不然炙阳在夜里时,怕就倒在了他自己的掌力下。   炙阳放出绝杀之剑,本是想杀沙舟,结果,却沦陷进了自己的剑网之中。   他眼睛愕然一瞪,当即旋身,化解自己的杀招。   沙舟只专注孽火,激活圣棺了,便不再管炙阳。   与此同时,太极鼎中那受孽火灼燃的灵族残灵,在沙舟敕令请动下,也有了反应。   太极鼎上,道韵轻荡,无数毫无神智,残缺不堪的灵体,如一道道袅烟,慢慢从鼎中飘了出来。   沙舟见状,手一挥,将鬼棺招到身前,然后咬破食指,放出一滴指尖血,轻抹到鬼棺的棺口上。   鬼棺受灵血启灵,登时换了一种用法,不再是以灵魂为食的恶棺,而成了养灵的灵棺。   沙舟迅速又在棺上拍了一张符,符咒力量一催发,一股骇人的吸力,犹如飙风骤然升起。   相隔极远,就将灵族飘出太极鼎的残灵给吸了过来。   “竖子,尔敢……”   被自己剑意弄得一身狼狈的炙阳,发现太极鼎的变化,愤然怒吼。   许是太急,下意识又发了一剑,想要打断沙舟的举动。   结果剑意发出,他再一次险被自己的剑意给削掉。   “本姑娘既然都动手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的。”看着残灵一个一个飞入鬼棺,沙舟眼梢上挑,瞳底终于露出一丝轻松。   残灵得手,她与原沙舟的交易,已完成一半。 第107章第107章   这是一场稍不留意,便有可能命丧黄泉的激战。   沙舟先前预判没错。   太极鼎丢失,守护神坛的双宗修士红了眼,不顾一切追向沙舟。   到了现在,双方情况都不乐观。   太极鼎刚才那一道响声,无差别攻击,佛域高僧也好,双宗修士也罢,就是沙舟自己皆受了严重的伤。   现在,双方拼的是那股气,那身勇。   目前对沙舟最有威胁的就是炙阳。渡劫期的修士,乃是九洲地界实力最强的存在,圣器之威对他影响都不是特别大,至少,他现在还有余力对战二十几具尸体。   沙舟欲撤,但是一心想要抢回太极鼎的双宗修士却不给她撤的机会,活下来的人,一涌而上,目标直指沙舟,疯狗般紧咬着沙舟不放。   佛域高僧奋力牵制,想给沙舟争取时间,但遇上一群不要命的,便是拿命牵制都难。   甚至有人为了留下沙舟,不惜以自爆来重伤她。   大乘自爆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波及之广,百里峡谷瞬息间被夷为平地。   边战边退,耗了不少力气。沙舟终于退出到平原与峡谷的交接口。双宗那边,看着连自爆都没办法留下人,剩下的四个修士,隔空对视了一眼,就做下了决定。   沙舟才取得太极鼎,若能多掌控太极鼎一段时间,她就可以让太极鼎多发出几道声响。   现在,他们战的是真的很艰难。   剩下的四个大乘有了决定,再无犹豫,身子甫一晃,分四个方向将沙舟包围在内。   沙舟单手托着太极鼎,另一只手上,长长铁链犹如黑蟒扫尾,又疾又猛地在空中横扫旋飞。   链子一头,是大小适中的圣棺。   在不能摧动圣棺反射之力时,它最强的攻击,便是化做无坚不摧的砖头砸人。   沙舟面容寒若冰霜,铁索旋飞,眼花缭乱,试图强行劈开一条路。   然而,四个大乘此刻却是拼死也要留下她,哪怕圣棺强扫而来,他们也没一丝退避。   四人将沙舟围困中央,最前方那个,沉吟一声,骤然催动一身功力,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自爆。   自爆的力量,犹如蘑菇云倏然炸开。   地动山摇,硝烟刹那间弥漫。   沙舟专注突围,正在奋力往他所在的方向冲,自爆力量炸开,她连后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炸了个正着。   好在她有圣棺护体。   圣棺护主,自动将力量抗了下去,尽管如此,沙舟也不好受。   她现在可是置身在一个大乘自爆的中央,哪可能一点余波都波及不到她。   沙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严重的了。   谁知,这个大乘的自爆却只是开始,她刚稳住身子,另外三方,三股力量陡然炸开,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轰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沙舟灵府钝痛,一身经脉都出现龟裂之际时,她的身侧,蓦然出现了两个僧人。   这两僧速度极快,不过瞬息,一身佛力便笼罩在了沙舟身上,而他们则首当其冲,被炸开的力量轰了个正着。   两位僧人佛号彻响,化做片片血雨,飘荡落下。   艳丽的血,染红了沙舟的眼。   沙舟眼睛赤红,心底泛出悸动,仿佛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口上,堵得她发慌。   但这会儿,不是陷入这些情绪中的时候。沙舟紧紧闭了闭眼,抛开所有心绪,继续奔逃。   不能让大师们白白牺牲,她必须带着太极鼎逃出神坛之地……   “灵族之女,你之能力,让本尊大开眼界。”   沙舟身子刚冲出自爆范围,耳畔就萦绕起了炙阳隐怒的声音。   紧接着,前路一道磅礴灵力拦住了沙舟的去路。 第108章第108章   昏迷前,沙舟模模糊糊,也看到了天空那道飞射而去的光芒。   那是炙阳的渡劫元神。   但莫名的,她就是有种直觉,这个元神冥冥中和她似乎有什么关系。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这元神逃走。   沙舟想留下这个元神,然而,现在她却有心无力,连出声让佛皋帮忙,将这元神斩杀都做不到,就彻底晕了过去。   不过,沙舟话虽没喊出去,但九洲修士大多都清楚,杀人必斩婴。   元神若不灭,他日必会死灰复燃。   佛皋与剩下的几个高僧,在元神遁出灵府刹那,第一时间便纵身拦截,想将炙阳元神留下来。   但是,这个元神身上竟有一层保护膜。   这层保护膜,保护着他元神不受力量侵蚀。   四方掌力打过去,反而成了助长元神逃遁的助力,元神借力使力,不过瞬息,就消失在了茫茫天空中。   佛皋四人脸上浮现惊疑。   “阿弥陀佛,佛子,可否去追?”其中一个面容较为刚毅的僧人,沉吟道。   “不必追了,先为各位师兄收敛吧。”佛皋甩动手中佛珠,面沉如水,道。   佛皋生而有异,降生一月后,就被迎入佛域成为佛域佛子。在场他虽是年纪最轻,但所有僧人,都得称他一声佛子。   “炙阳元神有异,此一去,许会卷土重来。”另一佛者担心道。   佛皋:“他元神有东西为护,我等追去,也无济于事。”   “阿弥陀佛,也罢。”   四位高僧谈了几句,转身回到峡谷,开始处理起后续。   神坛千里之境,已被夷为平地,再不复清圣,苍龙之势没了神坛与太极鼎镇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冲入天空,往内四洲移动。   这一场战斗,佛域一方损失颇大,从佛域出来的僧人,只剩佛皋几人。   而沙舟情况也不乐观,经脉枯竭,灵府空空荡荡,昏迷中,秀气的眉头,都时不时紧蹙一下,显然身体已到了极限。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竟已没办法自主吸纳灵气调息。   佛皋想将人扶起来,为她引气入体,治疗她的伤势,偏这会儿圣棺护主,凡是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圣棺震退。   谁也靠近不了她。   另三位僧人为同修收敛完尸骨,回到谷口,佛皋依然被圣棺阻挡着……   “佛子,沙施主的法器自动护主,如何是好?”僵持许久,还是不得办法,其中一僧人出声问。   此地不宜久留,现在他们皆重伤在身,若是双宗再有人来到此地,他们必将陷入困境中,可沙施主昏迷,他们无法移动她,再这么下去,不定生什么变数。   佛皋佛目沉敛,思索了一下道:“几位师兄,你们先回佛域,把神坛已毁与太极鼎回归的消息,告知佛尊,让佛尊做好准备,九洲的天乱了,许是要不了多久,一场颠覆九洲局势的浩劫便会降临。”   “阿弥陀佛,佛子不回佛域?”   “我俗尘未断,待佛心再得清静,自会回转。”佛皋打了一声佛号,清朗双目,淡淡落到了昏迷中的少女身上。   灵族乃孕他之地,灵族事未了,他又如何能回得去佛域。   “沙施主不能移动,佛子有何办法?”   众位僧人并没拒绝回佛域,但却不放心留佛皋与沙舟在此。   佛皋闻言,低眉垂眼,响亮的佛音,透出神秘力量:“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否还在,沙舟受伤昏迷,神坛危机犹在,我等却无法转移她,若二位施主听见,还请现身一见。”   先前大战中佛皋远远有瞧见,沙舟远离神坛后,她的两位师祖也消失了。   若不出意外,这两位尸修前辈,应该在沙舟的棺材中,只要能请出他们,沙舟便能移动。 第109章第109章   矗立九洲不知几个会元的神坛,一遭崩塌,九洲格局顿时生出变化。   而变化最大的,非靖德洲莫属。   其他的小宗小派还好,对这种变化感知并不深,但双宗这种庞然大物,却是明显察觉到了这变化。   双宗灵山,代表两宗宗主权利的正殿,被天外惊雷劈成废墟,宗中各处灵峰灵脉,不过短短几天,便有枯萎之象,仿佛被人抽去了生气般。双宗内门情况稍微好上一些,但外门却有逐步往绝地发展的趋势。   不但如此,双宗凡是触摸到天机的高阶修士,在那日正殿出事后,纷纷有了一种,‘道’被人强行掐断的感觉。   能修至元婴、化神以上的高阶修士,直觉比卜卦还灵,这种感觉一升起,他们顿时知道,他们的修行之路断了。   此生,绝没机会再飞升。   双宗为苍龙之势汲汲营营,为的不就是强大、飞升……   可现在,一夜间全没了……   双宗宗主在这种情况发生后,第一时间开始演算。   到了这会儿,他们心里皆清楚,神坛毁了,苍龙之势已经冲上天,他们再压不下去了。   不,也不是说压不下去,若是太极鼎在,还是有办法将苍龙压回去,但神坛既然都毁了,太极鼎又岂会还在双宗掌控中。   太极鼎必是已被灵族之女夺得。   灵族之女成长太惊人,手中又有御灵笛与太极鼎两件圣物,就算是双宗,这会儿也得避其锋芒。   不然……   双宗现在已无心关注灵族之女,如今,他们只想为自己谋一线生机。然而,一东一南两个宗主耗尽心头血,也再演算不出双宗的生路。   因为,天机已乱……   天凌仙宗在演算方面较为突出,宗主无力再算,宗中三位太长老,踏上星辰阁,以司南为辅,用时半月算出天地异星升起,代表双宗运星的星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这颗异星吞噬,天地星辰中,再无双宗运星存在。   也就是说,双宗彻底失运了。   从此刻开始,双宗将慢慢走向没落,最后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这是双宗不能接受的。   双宗修士数不胜数,高阶修士甚至能碾压一州,这么多修士,这么强大的力量,双宗怎么会没落。   宗门没落,除非是他们都死绝了……   双宗运势尽失,而唯一能回转余地的,便是岑笉雪的命星。   这命星依旧还在,双宗若想博得生机,那就必须牢牢将岑笉雪抓在手里。   双宗以灵剑交流了两方的信息,半月后,宗门里一波一波的修士,开始往外派。   而那些已至渡劫期的圣尊,也纷纷出关,奔赴靖德州各处,捉拿那个让双宗面临此等局面的灵族之女,与另一个有可能转变这格局的人。   那人,便是与岑笉雪同父异母的曲小潼。   岑笉雪是双宗现在唯一能改变这种局势的人。   岑笉雪窃取的是灵族灵子的命格,她的性格,是双宗特意制造出来,减轻天罚的棋子,只要让她按照原定计划,和乐安康一生,并一心亲近双宗,那双宗便能在这场死局中,争得一线生机。   所以,他们现在迫切希望,快些修复好岑笉雪的灵府。   只待她灵府好后,修为升到金丹,举香祈愿天地,那双宗就还有希望。   关于修复岑笉雪灵府,早在几年前双宗就有了办法,但却一直抓不到曲小潼,所以这事才一拖再拖。如今迫在眉睫,他们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就算正面和魔罗宫对上,也必须将那个姓曲的小姑娘,抓回来。   这一次,双宗宗里顶尖战力,准备一上魔罗宫抓人。   据探子回报,曲小潼在几年前就去了魔罗宫,从此就再没踏出来过,所以双宗皆以为,曲小潼还在那里。   事实上,曲小潼早在几年前,就跟着沙舟躲进了灵域。   双宗渡过北海,千里迢迢来到魔罗宫,结果却是连曲小潼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几个高手没抓到正主,泄愤的在魔门双州大开杀戒,连杀半月,屠了魔门好几个门派。   内四州不管是魔修,还是正道修士,皆在三年前就转移去了靖德州,这不,让这群发了疯的人闯了空门,死伤极为严重。还是后来,莫叹光接到魔罗宫传信,从靖德州的传送门赶回来,用几具罗煞,才将这几个人给驱逐出魔门双州。   这几个人去一趟魔门,也并非什么收获都没有。   他们在魔罗宫,抓到了闭关的殷南桌。   殷南桌从冰凤墓里出来,就已至化神巅峰,修为再难压制,这几年大家忙着和双宗周旋,他却一直在魔罗宫闭关,准备等冲上了合体之后,再去靖德州与众人汇合。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闭关洞府被双宗修士找到,他就这么落进了双宗手里。   双宗在神坛毁灭后,各种举动,都显示出了他们的急切,隐隐有种狗急跳墙的趋势。   *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 第110章第110章   自由切换被沙舟捉包,断离尴不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   意识深处,断离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再回避,把不想回去的小号给压下去,气息一变,直面沙舟。   沙舟很熟悉他的气息,他与地魂小号,气场差别很大,一变回来,沙舟当即便知道了。   “殷南桌是怎么回事?”沙舟乌黑眸子,询问地看向断离。   断离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窘意。   “双宗捉拿曲小潼,派人闯入魔罗宫,魔罗宫精锐都在靖德州,防御有限,殷南桌不慎,落入了双宗的手里。”   沙舟眉头轻蹙,沉吟道:“神坛都毁灭了,他们还捉曲小潼干什么?”   这个时候,双宗不应该想着怎么挽救局势吗,怎么反而加大力度,去捉曲小潼了?   要知道,对外,曲小潼一直都在魔罗宫,双宗去捉她,无异是和魔罗宫正面爆发冲突。   难不成,岑笉雪的重要性,已经超过双宗存亡?   断离:“你老祖怀疑,岑笉雪可能是双宗躲过浩劫的关键。”   沙舟闻言,垂眉思索,良久后,问:“我老祖在哪里?”   断离:“君玉阶就在罗武城,你紫皇老祖则在无妄山脉。”   “罗武城……”沙舟微诧异。   兜兜转转,十来年后,她竟又回到了罗武城。   当年她刚穿越,还曾想借天凌仙宗,避开虞云洞与灵云仙宗来着,不想,这三个地方对她来说,都是蛇窝,哪都一样。   断离:“罗武城是天凌去灵云的必经城市,很关键,内四洲正道,已将罗武城占领,作为针对天凌仙宗的据点。”   沙舟颔首,脸上闪过恍悟:“我去找老祖,和他一谈殷南桌的事,人肯定是要救的,总不能真让他死在双宗手上。”   断离:“我与你一同去。”   沙舟挑眉,顿了顿,清亮眸子定在断离冷俊的脸上,突然问:“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她沉眠调息的时候,耳边可是听到过很多话,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了。   这会儿她醒了,他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   断离神情一顿,黑眸慢吞吞转向门外景色,木了好一会儿,才面不改色,道:“无……”   “行吧,我知道了。”沙舟眸子轻阖,听到这个‘无’字,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转身,衣袂轻荡,出了房间。   身后,断离唇轻抿,略显失落。   罗武城比起十年前萧条了许多,好多商铺都大门紧闭,没有营业,有的屋舍甚至被夺了去。   罗武城属于天凌仙宗管辖的城池,如今被内外八洲修士占领,天凌仙宗原有产业一夜间全被摧毁,连城主府,都被攻陷,成了内外八州的据点。   “玉阶老祖。”   沙舟是在一处酒楼找到的君玉阶。   君玉阶喜静,城主府那边人太多,他嫌吵闹,于是,便住到了酒楼这边。   “醒了。”君玉阶正在用龟壳卜算天机,他未掩房门,这道门,似乎是特意为沙舟敞开的。   沙舟点了点头,跨进屋内:“老祖在算什么?”   君玉阶放下手里的事:“没算什么,这半年,天机混乱难以推演,我只想看看能不能以伏羲之术,拨开上空乌云,窥探天机罢了。”   “这次伤得有些重,以后可别再这般逞强。”君玉阶让沙舟坐下,手一挥,在桌上搁了壶灵茶,责备地看着她。   沙舟讪讪一笑:“这不是形势所迫,我要知道会受这么重的伤,肯定会找你和紫皇老祖同行。”   沙舟说着,狗腿似的,赶忙给自家老祖斟了一杯茶。   君玉阶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受了她这杯茶,只淡淡道:“以后,量力便成,不可再勉强。”   沙舟忙不迭点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老祖,岑笉雪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听断离说,殷南桌被双宗抓走了。” 第111章第111章   请了一会儿,也没将阴使请出来,沙舟准备暴力请人。   但到底是要别人帮忙干活,在动手之前,她还是耐着性子,把画的十几张元宝符,给一张一张燃完了。   广场静谧非常,不见一丝异样升起。   断离与佛皋,都看不懂沙舟在干什么。   他们只知道她在开阴间路,送灵归乡,然而传说中的阴间路,在她一声一声术语后,还是不见开启。   而君玉阶早在第一张符燃起时,就将视线转移到了法坛前方的三步之地。   虽然他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就知道,被元宝符引来的冥使,就在这个地方。   沙舟的眸光也同样放在法坛三步之外,她也察觉到了那里有冥界之力。   但偏能察觉到气息,就是看不到‘人’。   “大人,拿钱办事,既然都收了我的钱,何不现身一见。”沙舟目光睨着空荡荡在空间,道。   没人回答沙舟的话,空间依旧静谧非常。   沙舟也不急,等了一会儿,眼睛轻轻半阖下,手上蓦然出现了一条黑链子:“先礼后兵,我已将元宝奉上,所以……还请大人出来一见吧。”   这黑链子是沙舟用来操纵圣棺的链子,本身就是一条法绳铁鞭,有打鬼锁鬼之能。   鞭子一出,沙舟想也没想,皓洁手腕一扬,乌黑的鞭子赋上道令,犹如出笼巨蟒,朝着法坛三步之处,就避了过去。   又快又急的铁鞭,一声脆响,啪地打到地上。   安静广场上,总算是升起了一丝不同。   这不同,连断离与佛皋都能看得出来。   只见空间微荡,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法坛三步之外,如水波层层逐浪漾开,三息之后,空间才算平静下去。   而沙舟甩出去的链子,仿佛系上了什么东西,链身瞬间崩紧。   法坛另一侧,沙舟马步一蹬,双手用力拉链子的一端,眉梢轻皱,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拽拉什么般。   链子的双端,陷入僵持。   拉了一会儿,还是没将人拉出来,沙舟稳住力量,其中一只手突然并出剑指,剑指中,夹上了一道紫君府。   沙舟一手执符,一手控链子,道:“大人收我贿赂,却不为我办事,那小女子只好一请阎君,为我做主。”   说着,手中紫冥符轻晃,看那意思,是要烧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这句话将人给威胁到了。只见链子那端,一只黑漆漆的兽蹄,从里面踏了出来。   但也只踏出来一半,并没有全部出来。   似乎,他也不能完全踏出另一片空间。   沙舟见状,并没有再加大力量,反而缓了缓手中的劲。   按说冥界是与人间最接近的,因为时刻都有人去地府投胎,但就是这般,这被请上来的阴使,竟也只能从冥界,踏出一只蹄子。   “嗡嗡嗡——”贯耳的嗡嗡声,带着极重的机械感,在夜色下响起。   沙舟:“不为何,只是想请阴使大人,为我送一送灵,将他们送回故乡。”   上辈子,沙舟没少与地府打交道,自是通鬼语。虽然那边的阴使,是人而非兽,但鬼语却相同。   这露出马蹄的阴使,在问她,请他干什么。   沙舟没废话,直接告诉了他,她的目的。   “嗡嗡嗡——”又是几道嗡声响起。   沙舟:“不必大人费神,我开阴间路,会让众灵直通故乡,你只需要帮我护上一程便成,另,他们乃是残灵,还请大人护送时多看顾一些,别让他们走丢了。”   灵残无智,找不到归乡路,极容易被冥界其他的鬼攻击,甚至吞噬,所以,必须得有个人护送。   “嗡嗡嗡——”   沙舟闻言,唇角溢出微笑:“那就麻烦大人了,事成之后,我请大人喝酒。”   说罢,沙舟收回铁链,手袖轻扫,将鬼棺放了出来。 第112章第112章   沙舟最终,还是收了佛皋的佛珠,去准备渡劫事宜前,还从君玉阶手上,拿了近三十具尸将。   看到这些尸将,沙舟就想起了自己辛辛苦苦炼出来的十八铜尸。   本以为这些铜尸,会陪着她走到大道尽头,结果,却全员折损在炙阳手里。   不过,十八铜尸是她练手之作,经过这十八具尸体,她炼尸术差不多也捡起来了,毁便毁了吧,待以后有时间了,再炼便成。   沙舟并没有太多准备时间,送灵归乡后的第十七天,她的化神劫就来了。   从她苏醒后,就极少再和她交流的断离,在她踏出房门准备应劫时,竟出现在了她门外。   “准备得如何?”断离神情淡淡,但墨眸却倒映着沙舟身影,仿佛沙舟便是眸中的焦点般。   沙舟一抬头,便撞进了他那双深邃的,让人一不留意便会沦陷进去的眼睛里。   沙舟微楞:“一切已准备妥当。”   断离轻颔首,针针如松的眼睫,煽动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凤尾钗,递给沙舟:“这钗中,我已另刻符铭,有抗雷威之效。”   沙舟乌眸轻垂,视线移到他手中的钗子上。   这根钗子内原有的力量,在毁神坛时为她挡了炙阳掌力,已经耗尽。   醒来这几天,也没再见过它。   不想,竟是被他拿去。   “断离,这根玉钗于你有何意义?”看着再次被送回来的玉钗,沙舟清丽脸颊浮出淡淡疑惑。   当日,她佩戴玉钗去魔罗宫,莫叹光与灼苕都一副见了鬼的震惊模样。   那时,她便有感,这玉钗许是没那么简单。   不过当时,她没去探究。   然而现在……   她却觉得,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了。   断离缄默。   清眸定定与沙舟对视。   良久后,他唇角晕开一抹弧度,声音略显低沉的道:“等双宗之事了结,我便告诉你。”   沙舟探手,接住玉钗:“好。”   有些事,确实不宜现在烦心,一切等平定了双宗风波后,再谈也不迟。   “时间仓促,你准备有限,这几个血卫你带着,他们可为你防御几道雷劫。”见沙舟又一次收下玉钗,断离不上不下快二十天的心,终于归了原位,顺手,又赠了沙舟六具血卫。   魔罗宫的傀儡皆是机械傀儡,与尸傀不同,是靠灵石催动,启动之后,甚至不需要人特意去操纵,便能达到与尸傀对敌的效果。   但有好有坏,这种机械傀儡,没有尸傀灵活。   沙舟没有拒绝断离好意,收了装机械傀儡的几个灵盒,然后一颔首,便化作一道光,瞬息千里,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罗武城外的流沙险地。   流沙险地,沙舟收掉伊重楼身外化身之处。   以前练气时,从罗武城到这里,得大半天时间才能抵达,而如今,她却只需要几息便能到。   到了这里,沙舟不由想起了,当日借流沙险地,从莫叹光手里逃掉时的场景。   如今,她也明白过来,莫叹光当日是抱了什么样的心在追他。   猫捉老鼠……   他明明能阻她前路,却非得缀在她身后,看她又惊又怕逃窜……   这家伙,心眼坏得很。   *   流沙险地外围。   沙舟静坐一日,化神劫便来了。   这是一场比元婴劫更恐怖的雷劫,八十一道,道道天威惶惶。   水桶般粗状的银雷,如巨蟒出闸,搅得流沙险地百里之境飞沙走石。   劫下的人,一身狼狈,飘逸的额间碎发,不知在何时被汗水浸湿,紧贴到了脸上。   身上的衣服,更是在劫中换了三套。   这一雷劫,足足在流沙险地的天空中,彻响了半个月。   这半月中,断离与君玉阶寸步不离,一直伫立在百里外的天空中,佛皋也与他们同样,远远为沙舟护持。   半月之后,雷声消弥,霞光破开险地上空积压的乌云,倾泻而下,流沙险地终于恢复宁静。   而险地中的沙舟,气息开始逐渐攀升,在冲破境界壁障那一瞬间,化神老祖独有的强大气息,一息覆盖千里。   扩散的气息,锋芒毕露,犹如一柄税剑,压在了千里之境中,所有生物的头上。   修为较高者,稍露气息,避开这锐芒。修为低者,则只能头皮发麻,强抗这摄人威压。   最倒霉的要属流沙险地中的那些妖兽,先被雷劫劈得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捡回性命,又被一个化神老祖的气机封锁住……   沙舟渡完劫,原地开始稳定境界。   现在距离攻打天凌仙宗的时间不远了,沙舟很急,她必须在老祖他们定下的时间内,将化神修为稳定住。   *   朗朗清风,拂过大地。   一处壮丽的平原尽头,层台叠翠,飞阁流丹,无数雄伟的建筑,耸立天地。   在这些建筑千里之地外,两根擎天铁柱,直插云宵,在这两根铁柱中间,四个悬空大字,犹如四只眼睛,俯视着前方的大地。 第113章第113章   润红的晨光,为天际增添了一抹色彩,这晕开的颜色,似乎代表着某种开端。   靖德州虽然已乱,但双宗屹立在此间万万年,对它的掌控,绝非是其它州过来的修士,能一朝打破的。罗武城内外八州的行动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一动,双宗就收到了消息。   灵云仙宗持观望态度。   不,严格说起来,他们私底下,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很简单,内外八州选择了先攻天凌仙宗,那灵云仙宗短时间内,必就不会生战事。   因为,八州没实力双线开战。   经过天凌仙宗这一战,八州修士必将损失惨重,再对灵云仙宗产生不了威胁,只要人为的威胁消失,剩下的天意,许还有扭转的机会。   再紧密的关系,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都会出现裂痕。   双宗的合作关系,顷刻间瓦解,分崩离析。   层峦叠翠的山脉中。   一行全由渡劫、大乘、还有合体三个境阶组成的队,分散着不声不响往南方灵云仙宗赶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从东到南,只行了大半月就全部抵达,并与守关在南方的魔门修士汇合。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一招障眼法,内外八州真正的高手,已全部汇集灵云仙宗的外围。   松了口气的灵云仙宗,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是第一个被覆灭的目标。   深山的临时洞府内,正魔相汇,以断离与天阵门为首的双方,在莫叹光休息的洞府里,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同时参与的,还有祝由术一脉的祖孙三人和佛域佛尊。   没错,就是佛尊。   那个掌管一域,神秘得从来没有外人见过的佛尊,也在接到佛皋的信后,踏出了佛域。   若说佛皋是一个六尘不染,慈悲佛相的佛僧,那这个踏出佛域的佛尊,便是那居高临下的怒目金刚。   他的佛相七情不见,六欲不染,犹如世间最冷清冷情的存在。   最让人诧异的是,这位佛尊虽无悲无喜,但声音却是极为哄亮端正,自带清圣,光听他的声音,就能驱散心中阴暗。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三千世界是否存在?”   就在众人商议完接下来的行程后,这位佛尊目光犀利地注视君玉阶祖孙三人,问。   他的佛目,似乎能看穿君玉阶祖孙三人的过往,一眼,直透人心底。   君玉阶眼睛轻抬,一双同样冷漠的眸子,定格在这位佛尊身上:“宇宙三千,百亿须弥,自然是有。”   佛尊听到君玉阶的回答,那眸子,刹那间浮出一缕让人看不懂的禅意。   “多谢解疑。”他打一个禅语,带着身后佛身,退出了莫叹光的洞府。   沙舟看着离开的僧人,转头问君玉阶:“老祖,为何佛尊会有此一问。”   君玉阶转头,解释道:“这是一个已触摸到宇宙法则的高僧,这方世界虽道法万千,但却不如另一个世界,能以高科技窥视宇宙神秘的一角,他相信自己的认知,却又怀疑自己的认知。相信与怀疑,让他自我矛盾,我们来自异界,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答案,解开心中迷惑。”   沙舟:“那他解开了?”   君玉阶:“或许吧。”   君玉阶说罢,顿了顿,道:“小舟,该行动了。”   沙舟琼眉轻蹙:“命星在南,那个人,已经追着我,来到了灵云仙宗附近。”   君玉阶:“无防,观他行动,似与双宗相左,你尽管行事便成,就算他有异动,也自有人牵制他。”   沙舟颔首,知道君玉阶指的是谁。   这个人,还是她发信,去请过来的。   说罢,君玉阶还有紫皇,一起出了莫叹光的洞府。   此时,山中人头涌动,各方修士已准备就绪,只等最后的号角吹响。   正与邪第一次合作,却不见争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   “众位,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沙舟看着已集好队的修士,法剑往空中一抛,纵身踏上飞剑,便往南面万里之外的山脉飞了去。   她的身后,跟着她的有两位老祖,断离以及他的魔罗三十六煞,另外还有佛尊所率领的佛域高僧。   与此同时,位于东南平原的天凌仙宗内,突地接到属下消息,说从罗武城移向天凌仙宗的八州修士,在路上行了大半个月后,竟打道退回了罗武城。   而灵云仙宗也突然接到消息,在魔门所集的山中,出现了许多高阶修士,这其中,还有佛域高僧。   一个迟来的消息,让双宗高层顿时反应过来,八洲修士真正的目标是哪里。   天凌仙宗接到讯息,是狠松了口气,而灵云仙宗却紧急进入了备战中。   然而再如何备战都已晚了。   茫茫山脉,群峰奇雄险峻。   无数阁楼宫殿耸立的群山中,一道透明的灵力壁障,把整个灵云仙宗牢牢护在了里面,整个灵山云宗,刹那间成了海中之影,灵山缥缈。   就在这护山大阵将将覆盖整个仙宗,天际之外,一鼎状之物,裹挟万钧之势,掀天揭地轰地一下,砸在了护山大阵之中。   这一砸,顿时把护山大阵砸出了一个缺口。   就在缺口出现刹那,紫皇与佛尊的身形,犹如一抹射出的激光,抓住空隙,一晃便从这缺口,冲进了灵云仙宗。   灵云仙宗乱了。   从护山天阵开启时,便陷入了混乱之中。   高层如何,暂且不知,但外门各峰却彻底乱了。   紫皇与佛尊双双闯入灵云仙宗后,开始寻找起了他们的目标。 第114章第114章   风,潇潇飒飒,卷走一地残叶。   暮寒天眸子冰冷,静静锁在对面山巅上:“你欲说什么?”   “暮寒天,你体内留着灵族与妖灵各半的血液。”烛下影眼帘垂落,道出一个事实。   他话音刚落,耳侧一寸之外,剑光倏地划过。   这剑,只差一分,就落在了他脖子上。   暮寒天身形一转,背向对面三人,冷漠驱逐:“离开。”   烛下影神情未变,依旧开口:“你之血脉,一来自于冰凤,二来自我祖上文乐圣尊。”   暮寒天耐心渐失,黑色背影透出凛然杀意。   剑光再次倾泻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简单警告,而是真的落向了烛下影的脖子。   烛下影未避未闪,云袖一扫,挥退身侧的曲小潼与雁北落,法剑轻举几分,挡住剑意。   烛下影:“看在同源而出的份上,可否暂且不插手灵云仙宗之战。”   “同源而出……”暮寒天呵呵轻笑一声,笑声透出几分道不明的寥落。   他身子一纵,跃到几步外的一根树杈上,背倚树杆,双臂环剑,轻轻落下眼帘。   只有上方的恶凤,还依旧睁着眼睛,观察着极远之外的那场战斗。   同源,何为同源……   灵族,灵云仙宗,亦或是那颗他爬出来的巨大鸟蛋?   兽血,人血……   他是什么?   暮寒天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别人皆有父有母,而他却是从一颗巨大的鸟蛋中爬出来的。   出来便是婴儿形态,被砍柴老者捡到,抚养至成年。   然后……成年夜,他神智突然迷失,等到再有意识,那位养育他的老人死了,村里所有村民全死了,只有他,满身是血,赤/裸/裸躺在冰冷的地上。   血腥味弥漫在他鼻端,他眼睛里除了红,再无其他颜色。   他隐隐知道什么,却逃避似的,不愿去深探。   他坚定地认为,养父与村民是被坏人杀害的。   他,踏上了寻找真凶的路。   因缘际会,他进入灵云仙宗,开始修练,并分出元神中的兽魂。也就是这时,他极为逃避的真相,被无情撕开。   血,满地都是血。   村民们尖叫着仓惶逃窜,养父抱着他的腿,一边吐血,一边呼唤他,希望他恢复过来。   他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冰冷得犹如地狱出来的恶魔,除了杀,还是杀。   他拔刀,一刀一刀捅向养父的胸口……   他寻找上百年的真相,彻底将他打入深渊。   他不是人,也不是妖,他什么都不是,他的手上……沾了那位慈祥老人的血……   他如一具行尸走肉,徘徊在灵云仙宗。深入简出几百年后,宗内找到他,说有任务遣他执行……   他没有拒绝。   宗主嘴中的任务是什么,他不在意,他只想……结束他这不伦不类,罪恶的一生。   对面悬崖,烛下影不知暮寒天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未动,悬挂着的心松下了几分。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出手了。   只要他不出手,下方的战斗变数就不大。   沙舟说过,暮寒天是这场战斗最大的变数,就如她是双宗变数一样,一旦涉足,战局必将出现变化。   所以,让他牵制住他。   说到这个人,烛下影不由想起师父清虚曾给他说过的事。   他们这一脉,万万年都一脉单传,但事有例外,在冰凤之后单传出现了变故。   冰凤到底是由妖灵而成的妖,血脉中的兽性极强,诞生之子,人兽同血。这个‘兽’,指的不是妖域中的妖,而是妖兽中的‘兽’。   人兽同血,注定天理不容。   冰凤诞下的那个孩子,被文乐好友收养之后,天赋极强,然则无法控制其心性,还未成年便弑杀成性。为防他造孽,也为保住文乐血脉,这位好友在冰凤之子成年那日,耗尽一身修为,将冰凤之子体内兽血全数分裂,并在这兽血里保留了稍许灵族血液与冰风之子体内残缺的兽魂,重新造出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最后去向,成了他们这一族最大的秘密,而冰凤之子,从此摆脱兽血影响,回归正途,最后有了师父,有了他……   然而,现在烛下影却是什么都知道了。   在见到暮寒天当下,他们这些后人不知的隐秘,便全部解开了。   文乐老祖的友人,当初应是将这个孩子封印了。数万年的时间里,兽血与灵族血脉再苏醒,有了现在的暮寒天。   他之际遇他不清楚,更加不知道,他是如何控制住人兽双血冲撞,而保持神智的。   但以辈份论算,他的确是暮寒天的后辈。   山巅陷入沉默。   而遥远的灵云仙宗那边,大战拉开了帷幕。   沙舟在千里之外,便将太极鼎抛出。然后在断离拦下灵云仙宗内斩出的灵光巨剑时,御灵笛瞬间上手。   笛音清远悠扬,如天籁之音,荡于天地。悬浮当空的太极鼎受笛声牵引,一声清脆的咚响,响彻天地。 第115章第115章   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不管是人为还是天意,宿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沙舟追寻那一丝牵引,踏着灵舟,在茫茫山脉中,寻找着那个被转移的人。   她有种直觉,岑笉雪并没有离开灵云仙宗的地盘。   她,应就在这片山脉中。   踏过两峰,沙舟看到了立于山顶的烛下影与曲小潼师兄妹,看到了抱剑倚在树上休憩的暮寒天,也看到了暮寒天上方的那只恶凤。   暮寒天察觉沙舟靠近,耷着的眼睛,微微睁开。   狭长眼梢半眯,剑鞘出剑一分,一道绚丽剑光,划破长空,如流星般射向了山脉深处。   而那边剑光所走的方向,正是沙舟略有所感的方向。   沙舟轻垂眉梢,星眸从他身上掠过,化为一道疾风,遁向了他剑光所指的地方。   三方未碰头,也未有语言,但却莫名的,有股气息,将三人拧在一起,让他们有种不同于别人的默契。   烛下影看了眼对面山顶的暮寒天,再次落下了眼帘。   群山连绵,峰峦叠嶂,落日余晖下,透着股淡淡的惶惑不安,就如同灵云仙宗所在的地方一样,有种风雨摇摆之意。   沙舟独身一人,越过数千里的山峰,抵达一处绿意苍翠的山涧盆地。   这盆地被四方大山包围,地势极为偏僻,整个盆地都被杂草与茂盛的树林占据。   沙舟悬于半空,轻垂头颅,目光凝视着这处盆地。   她居高临下,只一眼,就将整个盆地尽收了眼底。   风平浪静,看着没有任何诡异。   但沙舟却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脚下方……   那带她离开的人,隐藏的极好,不见一缕气息露出。   沙舟蹙眉,乌眸探究地看着脚下方,这一看,就看了天黑。   残月朦胧。   大地黑的不见五指,四面山峰宛如巨兽口中的獠牙,锋芒毕露,而这个盆地,则成了巨兽张开的那张嘴,整个地形,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伫立半空的沙舟,在天彻底黑下之后,半阖眸子突地一下睁开了。   睁开同时,圣棺也蓦地上了手。   黑漆漆的圣棺,被她单手托着,然后琼眉一凛,灵力灌注圣棺,轻喝出声,果断将圣棺砸向了盆地。   圣器之威,哪怕圣棺不如太极鼎,也非一般人能扛得住。   就在圣棺即将飞落大地瞬间,盆地中,一道矫健的瘦影,如蛰伏暗处觅食的夜鹰,骤地冲出,以一身之力,毅然将圣棺之力挡住。   出来的人,是个穿着朴实的老婆婆,白发朱颜,一双眼睛精神矍铄,看不出一丝老态。   “小姑娘,何苦赶尽杀绝。”下方,渡劫修士的力量,如倒灌的潮水,向沙舟倾了去。   这是一道有些嘶哑的女声,巍巍颤颤,听着有种垂暮之感。   沙舟只是化神,凭已身,还抗不住渡劫修士的力量,她眸子一转,招回圣棺,抵御力量的袭身。   “赶尽杀绝……”沙舟嗤笑,视线中,那能阻圣棺威力的人,也终于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已步入残年的女修。   虽有渡劫修为,但寿命却将告终。若不是出意外,最多十年,她便会死……   “前人种因,后人得果。赶尽杀绝这个词,用在灵云仙宗的身上,会更恰当。”   此人身上没有杀意,沙舟虽然对双宗修士都没好感,但也不是那种见谁都喊打喊杀的。驾驭圣棺,一旋身,落到了渡劫女修百丈之外。   “灵云仙宗已得到了他们该得的惩罚,还请姑娘高抬贵手,离开这里。”女修目光淡淡,提到灵云仙宗,眼中也不见波澜。   “这里有什么?”沙舟问。   女修叹了口气,颇显无奈道:“一群无辜的懵懂稚子,灵云仙宗造的孽,与他们无关。”   沙舟一扫衣袖,目光直视着她:“敢问前辈,何为无辜?灵族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无辜否?”   女修哑然。   良久后,略有些底气不足的,愧然道:“无辜,然双宗要自救,就只能牺牲灵族。”   “牺牲……”   沙舟讥笑,冷声质问跟前的女修。   “前辈觉得,牺牲这个词用在灵族身上可是恰当。双宗与我灵族有何干系,我灵族为何要为双宗牺牲?”   “灵族一不是双宗的门下,二不是双宗附属,凭什么要为双宗的利益去死?”   “前辈,无辜的是灵族,赶尽杀绝的是双宗。”   沙舟几句话,说得女修哑口无言。   灵族的覆灭,就是说破了天,也是双宗无理,如今被人打上门,双宗……   女修语气带着几分祈求:“小姑娘,我不为他们求情,他们是罪有因得,但此地稚子着实无辜,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沙舟淡淡睨着眼前女修,突然道:“前辈,你是否觉得,我年少,见识短,所以很好应付。”   莫名其妙的话,让女修神情微变。 第116章第116章   阳光下,软榻中的少女肌肤透明,消瘦脸颊透着憔悴,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她就会飞走般。   休憩中的人睡的并不深。眉间轻蹙着,似乎很难受。   许是有感,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阖着的眼睛,似有睁开的趋势。   静立一侧的沙舟,眉梢轻皱,身子甫一晃,来到软塌边。垂落身侧的手,突兀伸起,剑指一并,抵在少女额心间,将欲要醒来的人,给彻底弄熟睡。   渡劫女修没在沙舟身上察觉到杀意,所以并没有出手阻止。   “三师妹,岑笉雪你打算怎么处理?”跟着沙舟与女修来到阁楼下的殷南桌,冷漠地看了眼岑笉雪,问。   他问这话的时候,直接把渡劫女修当成了空气。   沙舟收回手指,素洁手心中,多了一张纯白丝帕。她拎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仿佛手指上沾了什么让她不喜欢的东西般。   她动作缓慢,擦得很仔细。   等擦拭完后,手心一摊,一撮火焰扑腾升起,将丝帕燃尽。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沙舟敛着眉,清冷道。   一个灵云仙宗别有深意豢养出来的女人,只有在优渥条件下,才能如书中所写那般烂漫天真,当能庇护她的宗门不再存在,命格归于平凡,她倒想看看,她是否还能天真无邪下去。   “前辈,偷的东西,用再久那也是偷的。是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沙舟抬眸,清澈剔透的眼睛,直视渡劫女修。   渡劫女修看了眼软榻上的女子,又看了眼阁楼外,懵懵懂懂,够着脑袋往里看热门的幼童,那双历经无数风霜的眼睛,无奈阖了下去。   她做出了选择。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我为她解去秘术吧。”   宗里想在--------------/依一y?华/岑笉雪身上谋得什么,她心里清楚,如今宗门已破,再多谋算都是枉然,此地还有宗内留下的道种,岑笉雪已失价值,观灵族之女举动,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不能为了岑笉雪惹恼她。   沙舟抬头,制止她出手:“那倒不必,你灵云仙宗的秘术,我可不敢相信。”   “姑娘有破解之法?”女修问。   沙舟不言,剑指一并,在虚空中快速画了一道符。   符纹剔透晶莹,蕴着外人看不懂的力量。   符成刹那,沙舟举手一扫,将虚空符拍进了岑笉雪的身体里。   当符影消失,沙舟云袖一扬,那让双宗觊觎,甚至不惜犯下杀劫的至宝太极鼎,赫然出现在了院子中央。   太极鼎的由来,世人皆难追寻,然而,继承了灵族所有记忆的沙舟,却清楚太极鼎到底有何神威。   大道分阴阳,太极两仪合。   太极鼎有创造之力,有平定五行,转化阴阳之威,内含大道玄机,此物一出,任务秘术都将粉碎。   沙舟无意原沙舟的命格,但这命格却是灵族御灵台主人既定的命格。   每一任御灵台主人,都是这种命格,双宗窃取原沙舟命格,实则却是在窃取御灵台主人的命格,灵族天性不争,是真正的不谙世事,就算在九洲游历过,最终也只会像烛下影那样,犹犹豫豫,拎不清状况。这种天性的人,失了天道赋予的命格,极难延续下去,所以沙舟要取出这种命格,让其回归太极鼎。   以后,这命格该给谁,由太极鼎自己定夺,就如当初它选出原沙舟,为下一任御灵台灵子那般,自己去选……   太极鼎出,渡劫女修惊了一惊。   沙舟没管她,拇指一划,晶莹指甲倏然划破中指,然后再一弹,一滴鲜血悬浮在了半空中。   鲜血一出,刚才打入岑笉雪体内的虚空符似有感应,一缕肉眼难察的气息,丝丝晕开,从岑笉雪额间慢慢飘了出来。   这气息出来后,便织成了网,攀附到悬浮在空中的那滴鲜血上。   血珠飞快转动,转了大概两柱香后,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了太极鼎中。   软榻上,岑笉雪的脸色越来越差,先前还稍有些红润的嘴唇,随着流失的东西,快速苍白下去,甚至还出现干裂之像。不过两柱香,她仿佛就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般,虚弱的只要轻轻触碰,便会化做莹光消散天地。   沙舟阖着眸,卷翘眼睫针针分明,清丽脱俗脸颊,同样也溢出了一分倦意。   但她隐藏的极好。   强压身上不适,气息未见丝毫浮动,渡劫女修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沙舟心里有点不爽。   半眯着眼,愠恼地扫了一眼太极鼎。   过河拆桥。   她还没将它送回灵族呢,这会儿就开始抽取她身上,与灵族那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就不怕这渡劫女修,察觉出她的异状,趁她虚弱,再把它抢回去吗。   哼,这么不识大体,要是再被人抢走,那她就不管它了……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沙舟心底腹诽,太极鼎中,一股力量突然反赠回来,两息后,就洗涤尽了沙舟身上的疲倦。   沙舟:“……??”   这太极鼎,怕不是成精了。   “前辈,此事已了,我便告辞了。”沙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太极鼎,然后手一挥,将太极鼎收起来。   太极鼎已入沙舟手中八九个月,不再像刚取回它时那般,必须扛着走了,只不过,这家伙好像有点傲娇,装乾坤袋可以,就是不能装进圣棺。   一要将之纳入圣棺,它就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轰轰轰撞个不停,一副要撞坏她圣棺的趋势。   沙舟知道,这太极鼎生了器灵,所以才会如此。   “多谢姑娘高抬贵手。”渡劫女修微垂头,感激道。 第117章第117章   沙舟离开盆地,就将岑笉雪抛到了脑后。   这女人虽是原书中的女主,但真见过后,她却觉得,她,不配做她对手。   一个灵府破碎,苟延残喘的人,沙舟连杀她的欲望都没有。   失了灵府,又失了庇护她的好命格,她的死活,往后皆与她无关。   灵云仙宗的战斗依旧在持续。   这是一场轰动九洲的战斗,非是几日能够分出胜负的,想要尘埃落定,需得花些时间。   沙舟原路返回,路过山巅时,再次看到了烛下影和暮寒天。她没和他们说话,如流星般从他们上空掠过,倒是殷南桌看到自家两个徒弟,下去和徒弟们打了一声招呼。   被毁坏殆尽的山脉中,曾经的繁华烟消云散,无数雄伟建筑,倒塌大地,以往人人向住的灵地,已成了一处灵气暴虐之地。   血腥味在空中弥漫,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灵云仙宗杀别人时,怕是想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有此结局。   回到战场,沙舟纵身加入了战斗中。这一次她再无任何留手,将自己能使的手段全给使了出来。   四口凶棺,再加一口圣棺,生生将大乘修士给碾压了下去。   众人只见棺材横飞,灵符满天,但凡力竭的灵云宗修士,稍有不察,就会被她的五口棺材装进去。   以棺材为武器的对战方式,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球。   不,真正说起来,是祝术由一脉的对战手法,都很让人惊讶。   一是惊讶于他们层出不穷的手段,二是惊讶他们的实力。   这么长时间过去,战场中不少人都出现后续无力的现象,然而,那两个尸修,却不见一丝疲惫。脚下赤火,仿佛天然的屏障,阻断了不少敌人的靠近。   先不提别的,就二人的赤火,便有烧得人尸骨不存的威力。   灵云仙宗的这一场战斗,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月,一直到仙宗里,最后一个渡劫圣尊,被断离与紫皇联手斩下,在元神也被吸进鬼棺后,战斗才开始慢慢落下帷幕。   高阶修士,往往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渡劫不灭,其他修士便会认为他们还有希望,负隅顽抗。   最后一个渡劫圣尊身死,灵云仙宗气势大迭,内外八州修士,逐渐占领上风。   又是十天,这场血战终于落幕。   赢了,但大家却没有多少欢喜,更没有庆祝的欲望。   凡是参加这场战斗的人,一直到灵云仙宗彻底灭亡,大家都还有些恍惚。   一个屹立九洲几个会元的庞然大物,竟真的没了。   扫尾工作自有人做,灵云仙宗的资源,也自有人统计,大战之后,所有人退至万里之外,开始调养生息。   内外八州这一战,人员伤亡也是惨重,哪怕太极鼎的鼎声,一开始就将灵云仙宗的修士重伤,他们也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留给大伙的时间并不多,东面还有一个天凌仙宗,若不趁着这次,将天凌仙宗也摁下去,他们这几年就全是做白工。   在深山中调息了两个月,实力恢复到七八层后,所以有高阶修士又转移地方,再次回到了罗武城。   两个月的时候,灵云仙宗覆灭的消息,已在整个靖德州传开,现在,立于靖德州之上的宗门,人人自危,都夹紧了尾巴,如鹌鹑般不敢吱声。   这一场战,起因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切皆是灵族被灭。   当日参与屠杀灵族的,可不止有双宗,靖德州百宗皆有手笔。   在这些人眼中,灵云仙宗在短短两月不到的时间被灭,乃是孽果反噬,所以,这些人现在害怕极了,连站出来与内外八州修士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失了锐气。   孽果反噬,仙宗那等宗门都扛不住,他们就更加无力扭转乾坤了。   鼎盛了几个会元的双宗,注定会消失在时间长河里。天凌仙宗一战,在灵云仙宗被灭后第四个月,打响了。   天凌仙宗准备时间比灵云仙宗多,比灵云仙宗更难攻克,这是一场持久战,足足打了半年,期间,沙舟三次扣响太极鼎,将天凌仙宗的灵地,给震成废墟。   然后便是激烈的厮杀……   在这一战中,断离与莫叹光杀疯了。   两人与这个宗门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断离步入大乘之后,将自己的第一个轮回域开在了天凌仙宗。   轮回域,以生、死为界,一遍一遍虐杀着,那些曾经残害魔娄夫妻二人的修士。   连天凌仙宗的宗主,最后,都是死在断离双剑下的。   天凌仙宗引以为傲的星辰阁,被断离与莫叹光联手摧毁,万星之力,最后全被断离给吞了去。   而莫叹光在杀了天凌仙宗的宗主后,去了一趟这个宗门最神秘的囚牢,从囚牢中,带出了几个瘦骨嶙峋的人……   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没人清楚。   莫叹光将这几人带出来后,第一次收起了他疯疯颠颠的性子,把他们托付给了佛域。   佛域的佛尊,看到这几个人的存在,那双犀利的佛目,顿时染上一层怒意。   不止佛尊如此,凡是佛域出来的僧人,第一时间化身成了怒佛,杀起天凌仙宗的人来,比其它修士更加狠戾。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们是群魔僧呢。   而这几个人,最后被受伤的佛皋,先一步带回了佛域。 第118章第118章   沙舟侧眸,星眸透出些疑惑,看向断离。   断离的父母,她是听闻过的。   他的父亲,乃是曾经威胁双宗的存在,至于他的母亲,她便极少听说了。   断离移步上前,站到沙舟身侧,仰望大鼎,声音透出几分遥远:“这个大鼎中,埋葬着魔罗宫每一个意外而死的宫主与其道侣,我母亲死于天凌仙宗之手,骸骨一直流落靖德州,直到最近才回归。”   沙舟有点囧,不明白断离为何向她提起魔罗宫的事。   她楞了楞,不咸不淡道:“漂泊在外,终于落叶归根,你该为你母亲高兴。”   沙舟不会安慰人,说话有点干瘪瘪的。   好在断离,也并不要沙舟与他共情,轻颔首,便歇了声音。   他眸光散着些飘离,看着沙舟发间玉钗。   沙舟眼睛轻蹙了蹙,洁净手掌轻轻伸到发间,欲抽出玉钗。   她意有所指道:“这应是你母亲遗物,我带着有些不合适,还是你收着吧。”   到了这会儿,沙舟哪还看不出,这根玉钗对断离的意义。难怪当日莫叹光和灼茗见到到她发间玉钗会失态,想必,那时候,这两人便看出了什么。   沙舟手刚触碰到玉钗尾,断离的大掌就覆盖了上去,声音略有些低沉:“不必,这根玉钗,留在你手上,最适合。”   沙舟掀眸,视线撞向断离眼睛。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瞳,瞳底深敛着某种东西,让人有种要欲去掀开的冲动。   沙舟愣了愣,手指轻移开玉钗,同时挣脱了断离的手掌。   她唇角轻抿,别有深意一笑:“断离,你有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这话,在一年多前,她从深眠中醒来时,曾对他说过,但奈何这人口嫌体正,一年多过去,都不曾再表露出什么,仿佛她深眠那段时间,所听到的话,都只是她的臆想般。   沙舟忙着双宗的事,没多少时间关注他,如今闲下来,她倒是觉得,是该揭开那层朦胧薄纱了。   沙舟清越嗓音落下,断离神情一僵,半伸着的手轻轻垂落身侧,浓密眼睫如刷子般,忽地覆盖下去,挡住瞳底光芒。   断离眼神闪烁,沉默浪久,薄唇张了张,最后,还是默了下去。   沙舟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他的回复,嘴边笑意淡下:“罢了,不打扰,我先回去了。”   广场上,断离眸光轻抬,看着空中远去的少女,剑眉深锁,削薄的唇抿起成一条线。   周身笼罩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   “主上,你完了。”   大鼎后面,灼茗嗑着瓜子,从鼎后伸出个脑袋,直言不讳。   断离转眸,冷飕飕地斜视着她。   灼茗被他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主上,你真完了,未来宫主夫人生气了。”   灼茗不要命的,加重语气。   断离黑眸微暗,瞥了眼灼茗。   灼茗被他眼光一扫,忽地感觉脊背有点发凉。   完了,主上也生气了。   ……不是,明明是你自己惹她生气,干嘛把我当出气筒,又不是我把未来夫人气走的。   刚才沙舟都把话挑得那么明了,结果,主上不抓住机会就算了,还沉默以对,弄得沙舟好像是在自作多情般。   这换谁,谁不生气啊。   “主子,你要是听我的,就把地魂放出来吧,不然,未来宫主夫人,永远都只是未来的夫人。”   作为贴心属下,灼茗好心给自家主上出了个主意。   话说,跟了主上几百年,她也是头一次发现,主上在某些时候,似乎,好像,扭捏过了头,和他杀伐果断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断离闻言,淡淡瞥了眼灼茗,迈步,慢吞吞走进了主殿。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第119章第119章   少年略显兴奋的声音,响彻山头,一声高过一声。   内里,沙舟在半空中稍顿片刻,便扭头,无情地继续往阴宅走了去。   地魂也是断离,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断离。   爱喊就喊,不理……   山门前,少年的喊声还在持续,但这声音,随着时间过去,从一开始的兴奋,逐渐变得忧郁起来。到最后,久不见里面的人开门,少年脸上浮现出了浓浓委屈。   断小离星子般明亮的眼珠子,渐渐黯淡下去。   狭长眼梢,透起淡淡红晕。   他紧紧抿起嘴瓣,委屈又拗执地来回徘徊,仿佛被人丢弃的小狗狗。   许久后,也不知是不是喊累了,他歇了声,耷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踢起了地上的石子。   每踢几下,他就会转身,幽怨地瞥一眼山门。   可这次,一向对他容忍度很高的某个人,今儿却是‘郎心似铁’,少年每次回望,都以失望告终。   *   黑山阴宅。   沙舟和沙瑞从飞剑上跃下,笔直落到君玉阶的洞府中。   阴宅这边建筑和阳宅风格截然不同,是真正的洞府。   几个老祖住的地方,全是紫皇凿出来的岩洞,岩洞内黑漆漆一片,看不清内里真实情况,而洞外却都有偌大的院子。   院子里陈设齐全,该有的东西都有,但最显然的,还是院子内那占据地方最多的黑色花朵。   这些黑色的花,茎黑、叶黑,花也同样黑,黑得不见一丝杂质。   沙舟也不认识这些花,但她听她师傅沙瑞提过,说在他们的安眠之境里,遍地都是这种花,这些花代表了什么,却是沙舟心里的一个迷。   她以前好奇,曾有仔细问过。   但沙瑞却闭口不谈,只说,待哪一日,她也如他们那样,把自己练成了僵,有了安眠之境,自然就会明白这是什么花了。   “老祖。”沙舟落下,喊了一声君玉阶,星眸就落到了这片黑花中。   君玉阶和紫皇这会儿正坐在石桌前,各执一杯灵茶,惬意地看着旁边院子里,正在练功的三个人。   那是君玉阶在靖德州带回来的三个苗子,两男一女,两男童看上去只有七八岁,而另一个,则明显已经是大姑娘了。   这姑娘在来黑山之前,也不知经历了什么,五官虽不错,皮肤却有些暗黄,其容貌和眼神还都透着怯弱感。   三个人这会儿扎着马步,手悬墨笔,腕间还垂挂着一个小木桶。   很显然,君玉阶和紫皇已在训练他们的腕力了。   祝由术有医符两道,但甭管哪道,都需要用到符。别看画符只是轻飘飘几笔,然事实却是,下笔不能抖,必须稳,一旦不稳整张符就会毁掉,所以极是考验腕力。   沙舟当年入门,也是这么练过来的。   她练腕力那会儿,才将将三岁,一直练到符术大成,才不再需外力淬炼。   “回来了。”君玉阶精眸看向沙舟:“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沙舟颔首,坐到两位老祖身侧:“已经处理完了,只等他日,灵族主人来取回御灵笛,我与灵族之间,便算彻底了清了。”   君玉阶:“那便好,山门已立,是到了我祝由术立足九洲的时候了,小舟,你看他们怎么样。”   君玉阶说着,视线侧移到另一个院子中。   沙舟目光轻转,一起移了过去:“别的看不出来,但毅力不错。”   练功的三人,额间已布细汗,四肢皆有些颤抖,然而眼神却不见浮躁,依旧还在坚持。   君玉阶颔首:“却是算有恒心。年纪最小的那个,天生阴阳眼,极适合干我们这一行。另一个则是骨相稀奇,他日若能成僵,成就必不差,最后那位丫头……”   说到这里,君玉阶眸光一转,看向紫皇。   意思是,让紫皇自己说。   这个丫头是紫皇带回来的,乃是一凡医之女,紫皇说她根骨好,适合走武道或是医道……   但老实话,三人要论根骨,最好的还是那个骨相希奇的。这个女孩,他到现在还没看出她出色在何处。   紫皇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落到女孩身上,道:“她有一颗仁爱的心,且还能看出我枪法走势。”   君玉阶:“你是想让她继承你的衣钵。”   紫皇:“我之枪法,总得找个继承者,这丫头不错,只远远见我使过一枪,便能照葫芦画瓢,模仿其枪势。我于三年前遇上她,那时,她正在山里采草药医治附近居民,三年后,我再次踏入那地方,却见她以棍带枪,在使我的枪法,并还已有了形。”   沙舟:“所以,老祖是想收她入门下?”   紫皇摇头:“拜你门下,我只偶尔教导便可。”   沙舟眼露狐疑,看着紫皇。 第120章第120章   沙舟没去理山门外的人,继续举香,领着众老祖灵牌去了正殿。   让各位老祖灵牌落位,沙舟神情肃穆地朝众灵叩首,然后取出一个盆子,开始为众老祖烧纸奉香。   有了归处,自是要让老祖们熟悉新家,这奉香烧纸,一烧,就烧了三天。   而这三天里,山门外,断小离的喊声,依旧时不时响起。   沙舟被他吵得,颇不耐烦。   奉完众祖师爷后,眼睛一瞪,纵身飞向山门。   透明结界外,断小离踢着石子,来回徘徊,通身都释放着一种忧郁。   那身有异于以往的少年装扮,看得沙舟直抽眉头。   “断小离,别在我家门口嚎。”   沙舟迎着日出,落在到台阶上方,晨初阳光缕缕落到她的身上,将她衬得越发美丽脱俗。   山门外,断小离踢石子的动作倏然一顿,一抬着,便看到上方,被金色光带笼罩的女子。   女子眸子清冷,明明就在不远处,但断小离就觉得,她离他好远……   “小舟……”断离小委屈。   沙舟清眸睨在断小离的身上,深不见底的视线,似乎只一眼,便透视了断小离的灵魂。   她睨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半阖下眸子,丹唇轻启:“断离,分割出断小离这个人格很好玩吗?”   山门外,断小离里神情猝然一顿,纯粹眸底微微闪烁了一下。   沙舟:“我知你能自由控制地魂,你让一个心智不熟的魂体来寻我,是为何?”   “断离,我于你是何存在?”沙舟掀眼,眸光透过结界,落到断离身上。   “很重要的存在。”   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然而,就是太过重要,所以,他才会趋前顾后,不敢冒然踏出。   她洒脱不拘,就像晚时的风,无法触碰……   他怕当他伸手,想要留住这道风时,风却潇潇洒洒从他指间拂过,不留痕迹。   若不伸手去捉,她会像风一样,时刻在他身,可若捉了……   也许,就再也感觉不到风的存在了。   结界外,独属断离的清越声蓦然响起,通身活泼的少年,形体忽变,瞬息换成了沙舟最熟悉的人。   一袭檀紫锦衣,在风中如火肆意,凌角分明的五官,天生透着逼人之势,然而,这种势这会儿却有内敛,不再那么摄人。   断离的回答,让沙舟脸颊冷漠稍稍敛去。   “那你现在,可有话要对我说?”沙舟眼里透出执着,定定地直视着断离。   山风徐徐吹打着树叶。   透明结界外,断离眸光坚定,未有迟疑,道:“沙舟,你和我二人相知相识十余年,我心悦于你,往后道途,我想与你携手同行。”   他说到这里,刚毅面容上,难得浮出一丝紧张,他目光定格在对面的人脸上,有些踌躇:“沙舟,你可愿?”   沙舟眸子泛出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手往空中一挥,转身往内里走去。   断离见到她转身,眼中期待微散,心一急,抬步往前。先前还时时阻挡他的阵法,这一刻,却畅通无阻。   断离眸一楞,眼中惊喜攀升,脚步一迈,毅然紧追而去……   *   魔门双州,天气多变。   炙热的阳光,笼罩大地。黑山因地势之故,倒是还有几分凉意。   中旬十一,主师和睦,名镇四方,是收徒拜师的吉日。   沙舟在君玉阶的主持下,将在靖德州带回来的两男一女,收进了门内。   这三个人,分别叫洛渝羌、沈轻欧,魏应琪。   其中,洛渝羌便是天生拥有阴阳眼的小童,而魏应琪是枪感明敏的少女,至于沈轻欧,骨相清奇,除了能看出,日后适合走尸道,别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尸道,乃是众位老祖在寿命断尽后的无奈之举,虽成功后,实力很强,但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选择走这一条道,沈轻欧往后会不会走上尸道,还得看他往后际遇。   收了徒,沙舟便沉浸下来,开始带徒弟了。她教给徒弟们的第一课,便是善。   何为善……   善没有准确的定义,在沙舟看来,一个‘真’字,最能体现出善。事无绝对,只求真意,问心无愧便好。   沙舟让三个徒弟以后自己去领悟,但这个‘善’字,必须牢记于心,他日,不得以自身所学为祸,若有那一日,她必毫不留情,清理门户。   当年,沙舟正儿八经开始学祝由术时,沙瑞也最这么教她的。   上完第一课,沙舟便让几个徒弟打基础,她自己则沉下心去,开始整理这几个孩子要学的东西。   祝由术博大精深,哪一方面都要有所涉及,而这些东西,又和九洲的所有道术都有些出入,所以,她必须亲自整理,让徒弟们能够由浅入深,逐步掌握祝由术的精髓。 第121章第121章   有些人经不起念,沙舟才和殷南桌谈过暮寒天,天空中,那代表人命星的星宿,命数便逐渐有了交接。   很显然,这一次,她避无可避。   半月之后,就在沙舟对这天命稍有头绪时,暮寒天找上门了。   黑山之外,夜风徐徐,皓月光辉,将整个树林映得隐隐绰绰。   天地寂静,两棵苍天古树上,暮寒天与沙舟隔空对视,一者一袭黑袍,冷漠如雪巅万年寒冰,一者绀紫罗衣飞扬,神态不拘,但无形中却又透着锋芒。   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座峰上,还伫立着几个人。   断离、君玉阶、紫皇、璇玑子与烛下影,五人深敛气息,目光紧紧凝视着树上的动静。   月色下,暮寒天蓦然起声:“我与你之间,该有了断了。”   他的声音很嘶哑,凉薄至极。   然而,沙舟却知,这个人心性却并非如他声音给人的感觉那般。他若真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拒人千里,便不会被烛下影留在靖德州三年,而不上门了。   沙舟睨着他,目光从他脸庞滑下。   这是一个集了冰凤与文乐容貌特征的人,脸形与文乐相像,五官却更似冰凤,两者组合,明明是该惊艳的长相,但却被暮寒天那一身暮气沉沉的气势,给浸染出了几分寡淡。   “确实到了该做了断的时候了。”沙舟收回打量,淡漠道:“暮寒天,你可知我俩为何会有纠葛。”   暮寒天神情依旧:“不知。”   沙舟眉梢微扬,一笑:“那你为何要杀我。”   暮寒天:“我与你应有一战。”   从他踏出灵云仙宗,心中就蓦然生出,要与她一战的心思。   他很清楚,灵云仙宗于他的任务,在他这里,乃可有可无之事。然而心底渴望,却促使他一步一步找到她。   这种渴望来得太过突然。   仿佛他与她之间,命定必有一战般。   他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当年在灵域外守了三年,越是以神识接触,心底战念便越浓。可奇怪的是,他明明那么迫切,但等她踏出灵域后,他却又按捺下了心底渴望,给了她处理双宗的时间。   包括这一次情况也相同。   他明明该在双宗覆灭之后,便了断双方之战,然而,莫名的他又将时间耗费在了靖德州。   他知道这不正常,然而他却不想再去追根究底。   沙舟默了默,以实相告:“既然要战,那怎么着也该让你知道原因。你与我皆属异数,烛下影应已与你谈过,你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生而携带天罚之力,天道不容,偏又浴火重生了,属于天道下的变数,而我,也同是一个变数。双宗覆灭,天道重新择人,要选出一个代表九洲气运的存在,于是,有了你和我之间这场,突然出现的天命。”   暮寒天半阖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天命不天命,我不知道,我只知,我该与你一战。”   沙舟神情一凛,道剑蓦然出现手中,冷声道:“如此,那便战吧。”   “神识之战,我落你一分,现在……”沙舟话未完,身子甫一飞纵,率先出了剑。   树巅上,暮寒天身姿一晃,影中恶凤,疾驰而出,一身气势陡然攀升,与此同时,他手中法剑,也亦然飞向了沙舟。   远方山巅上,君玉阶看着下面的人动了手,声音冷清,道:“璇玑子,动手。”   一侧,璇玑子仿佛得到了命令,手中墨笔赫然现形,快速在天空中,勾划了起来。   几年前神坛之战,璇玑子僵体受伤严重,这些年一直在安眠之境里养伤,连沙舟收徒,他与锦珀都没现身,这次若不是要用到他的专业,君玉阶也不会将他从安眠之境里叫出来。   圣棺里的五个僵体,璇玑子所学最杂,什么都稍有涉及,而有些东西,还是君玉阶都不会的。   君玉阶想以正一天道一脉的天罗地网,助沙舟化解天命,可偏这一术法,他们几个老伙里,还就只有璇玑子会,没办法,璇玑子只能拖着还没养好的伤,出来干活。   沙舟与暮寒天之间,一生一死的结局,乃是天意,活下来的人要肩负某些天道赋予的东西,这种东西虽好,但不管是君玉阶还是沙舟,都不想要。既然不想要这种东西,那自然便得破掉眼前这个死局。   天道把天命定在沙舟和暮寒天身上,虽看中二人异数的身份,但另一层深意,却是想借两人之手,重振灵族。   没看两人或多或少,都与灵族有关吗。   它想重振灵族,那他们便助它一臂之力。   无数阴煞之气,随着璇玑子墨笔的勾勒,在山巅形成了一张巨网。   此网一成,立于君玉阶身侧的断离与紫皇对视了一线,默契瞬间生成,两人身影同时冲上山顶,犹如幽灵般,竖立在了林中战斗的上空。   二人深敛气息,下方激战中的两人,皆未察觉。   战斗打开,出手便是不留余地,不过交锋刹那,双方的力量,便开始碾压周遭一切。   却在这时,沙舟识海里,蓦然响起了君玉阶的声音:“小舟,将他引去魔罗宫。”   沙舟是知道君玉阶计划的,闻言,果断抛弃正面交锋,身子甫一冲,朗朗道:“此乃我山门,咱们换个地方,一决死战。” 第122章第122章   晨初,金光喷涌。   黑山之上,凤鸣声犹如困兽,持续了一天两夜,在第三日初阳升起之际,尖锐之声陡然拔高,贯彻天空。   紧接着,那张困住它的煞气网,轰地一下炸开,熊熊燃烧了起来。   恶凤凶性随着这张网的燃烧,逐渐虚弱下去。待到它一声戾气全散,它最终,也被这张天罗地网一起燃烧掉了。   千里之外,沙舟与暮寒天已恶斗了一天两夜,恶凤对他影响极深,在恶凤刚被困住后,他就像化身成了一尊杀人机器。   而且越战越凶,越战越猛。   好几次,沙舟都差点栽倒在了他手里。   沙舟另有目的,也不可能像对付双宗那样,以凶棺为战,连圣棺的攻击都不能用。因为他太疯狂,出手招招杀机,若是动用圣棺,一开始,暮寒天就会死在自己剑诀下。沙舟只能以尸将与符咒与之周旋,并牵制住他。   这一牵制,就是一天两夜。   在恶凤之魂消散天地刹那,域中不知疲惫,不知伤痛的暮寒天,神智顿时陷入黑暗。   时间静止,只见他动作夏然一顿,在半空中伫立了三息,身子便不受控制,从天空落往地上砸了去。   沙舟见状,当即便知老祖他们那边,已将那只恶凤解决。   她眼睛一睁,骤然闪身,将落地的人给捞了起来。   扶住人刹那,沙舟袖口一扫,数百张符悬浮半空,将她一身气机全部封锁。而其中,又有三道符,分别拍在暮寒天的天地人三火之上。   符咒一出,她的气息瞬间便消失在了天地间,而暮寒天的气息,却因着天地人三火上的三张符,以一种惊人之势,快速攀升。   一隐一现的气息,似乎给了天地什么错觉,冥冥中,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暮寒天的身上,最后融入他的神魂。   在这东西与暮寒天彻底纠缠一起时,沙舟体内,那被她炼化过的御灵笛,突兀飞蹿而出,化做一束光芒,飞向九洲中央的靖德州,并没入了灵族通道里。   御灵笛离身刹那,沙舟便知,天命结了。   她抬头,展开道眼,凝视着蔚蓝的天空。   道眼之下,无数星辰排列。   她的命星时隐时现,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从天空中消失,而那颗与她命星纠葛在一起的煞星,凶煞之气,如潮水退去,最后恢复清明。   在恢复刹那,这颗命星如流星划破天空,退向了另一个方向,走了另一种命途……   看到这里,沙舟乌眸释出解脱。   她缓缓舒了口气,再挥手,散去二人身上的符咒,然后掐了一个响指,几百张符,瞬息便燃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命星再次散发星辉,明亮地悬在天空。在她命星之侧,分别还有六颗她老祖与师父的命星。   七颗命星相互辉映,散发着独属于它们光芒。   沙舟收回视线,琼眉一扬,恣意一笑,带着昏迷的暮寒天,轻一纵身,去与君玉阶他们汇合。   黑山之外,恶凤一除,断离便御剑想去瞧瞧沙舟的情况,才踏出去没多久,便见沙舟带着人回来了。   他精眸一蹙,闪身到沙舟身边,接过她手上的暮寒天,轻声问:“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消耗有点大。”沙舟冲她一笑,让他放心。   战斗是发生在她的领域中,暮寒天因恶凤原由失了智,毫无章法乱攻击,并没有冲撞她的域,域未损,她便不会受伤。   断离眼中担忧渐隐,将暮寒天搁到法剑上,手一揽,将沙舟带到他的法剑上:“你休息会儿。”   说罢,便御剑往黑山飞了去。   “烛下影,他天罚已剥,灵族往后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   正殿中,沙舟将昏迷的暮寒天,交给烛下影,彻底卸下了与灵族的因果。   烛下影:“你……不回灵族?”   沙舟一笑:“不了。”   烛下影:“可你,是灵族灵子。”   “烛下影,我与灵族虽有一段因果,但却非是灵族灵子,你有空可以去佛域找一下佛皋,他会告诉你原因。”沙舟并没多谈这个问题,转而道:“你带他回灵域吧,他这情况,得昏睡好些年,御灵笛已提前回了灵域,你回去后,把御灵笛放到他身边,待他醒来,他自会肩负起他的责任。”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